澳洲华人素描

时间:2022-07-07 08:40:17

澳洲华人素描

牛郎两兄弟

`大嗓在唐人街一家餐馆负责泊车。停车场面积不算小,但餐馆生意好,来车川流不息。食客把车开到门口,丢下钥匙就上楼,由他在螺丝壳里做道场。一辆辆车泊上位,穿针引线,好不繁忙。他喜欢这项工作,说报酬在其次,图个心头热闹。这个想法有些让人有些费解:澳洲的好处在清净,他偏要到唐人街来轧闹猛!`大嗓反问我有没有读过杰克・伦敦的《生命战胜》这部小说。一个疲惫的旅行人与一个病狼在极地上进行生命较量,硬是凭意志拖垮了狼。小说结尾有一个细节,由于经历过极度饥饿,这个人获救以后,以至于养成了习惯,在被褥下,衣袋里,到处塞满了面包。

“我也有过极度饥饿,长年孤独的精神饥饿,现在加倍吞咽人气”大嗓说。

十多年以前,他在西澳放牧,牧场注册三万公顷方圆,实际上远远不止这个数。因为当初划界时就没有丈量,在地图上用红笔画一个圆圈就算是牧场,里面装着八道原始森林。当地的人不大叫牧场名字,都叫它“八道林”,可见那儿的荒凉。中国的古诗上说,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在八道林,牛羊是这里的主人,大嗓万绿丛中一点红,是主角也是配角。

我问大嗓,当初怎么找到这份工作的。大嗓说,二十年前,四万名大陆求职者都挤在悉尼、墨尔本等几个城市。许多人跑穿了鞋底。他脑子急转弯,由城市转向农村,在八道林干上了牧牛郎。放牛、放羊、甚至于放过骆驼。牧场主人大气,管吃管住,年薪净落两万。大嗓干了,还把弟弟介绍干牛郎的活。不过是空中牛郎。

八道林周围是天然草场,起起伏伏的绿一直铺到天边,说它像海洋一点也不夸张。澳洲没有猛兽,牛羊认不识豺狼虎豹狮子这些天敌,好喂养。羊只合群,听话,什么事有牧羊犬管着,大嗓落得躺着看看羊群一样的白云打发日子,或者回忆。电影《牧马人》细节回忆了好几遍。大嗓的二叔先前也搞过文学,被打成。和丁玲她们一起被发配北大荒。那儿的农场没有围墙,不怕逃跑,跑出去就会遇到黑瞎子、东北虎。也不怕偷懒,冬天发一把大锹,不干活,冻死人。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这是在澳洲,自由过度闲得慌。

大嗓生下来嗓音大,落下这个名字。放牧孤单时,嗓子用得上,从《草原情歌》《敖包相会》开始,汉族唱到蒙族,从中国唱到澳洲,一直唱到《剪羊毛》,什么都唱,没人堵住嘴。一个人唱没意思,托二嗓从空中投下来手机,能听到全世界的名歌。牧场生活方式原始,设备却现代化,办什么事,骑马也行,骑摩托也行,不过,跨上就是半天一天的路。每两个星期,直升飞机空投一次邮包,信件,报纸,矿泉水,三明治,罐头,应有尽有。牛羊喝水也不愁,有打好的自流井。整天听牛羊在耳边呼唤,和肆无忌惮的放屁声,就是没有人面对面地说几句话。傍晚的时候,看着圆圆的日头把笑脸一点点往云彩的被子里缩,道着草原风情的晚安,他就想骂几声。你问大嗓,世界上什么最可怕,他说孤单最可怕。有一天,草原上突然爆发雷雨。龙卷风。冰雹往帐篷上敲打。那感觉,不知道是山崩了,还是地裂了,像是地球到了末日。大嗓在帐篷里翻滚,骂自己没有出息。骂一声粗话心里也舒坦,可就没有人应声。大嗓突发奇想,把工辞掉,开一个“骂人公司”,专门让孤独者宣泄,肯定来钱,这个好创意待雨停歇以后也就作罢了。

天长日久,大嗓也成了牛羊专家。有人说他捻一捻毛就知道公羊母羊。闲着没事,他为牛取名字,想起一位取一个。有一次,一头叫“坦克”的公牛得了一个怪病,整天在牛圈里低着头打圈子。兽医都束手无策,建议将它淘汰。大嗓舍不得随意把牛伙伴杀掉,拍了拍牛角说:“我给它动手术!”。他估猜牛脑颅里有异物堵塞,将牛四蹄栓好,拎一把钢锯就上。在场的人都以为他有十分把握。其实,他凭的是对牛的感情。心里说:“坦克呀坦克,是谁叫你得这个怪病呢?我只得死马当活马医了!医好,你不要谢我,医不好,我绝不吃一口牛肉”。钢锯把牛头颅骨锯开,牛脑子里原来是一只大寄生虫窝,压迫了脑神经,有的寄生虫都成了化石。还有一次,相邻牧场一匹马肚子涨得滚圆,敲起来梆梆响。马难受得不停叶四蹄,不肯吃草料。大嗓戴上胶皮手套,从马探进去。探出一把干结的粪团,马放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响屁,肚子立时恢复正常,吃了大半槽料。牧场这个中国神医的名声传开了。牧场主听说大嗓有改行的意思,把珍藏多年的牛黄马宝送给大嗓的父母。但大嗓还是惜别了牧场。不完全是自己的原因。

一个人,接受大自然的对抗,孤独还好对付。刚开始,懵懵懂懂,年轻人的一腔热血压得住草原上的冷雨,感觉还不算深,何况,年薪两万,比下乡插队强。有一天,二嗓捎来一封信,小学的一个女同学打听到他的地址,带来青梅竹马的问候。两人很快就好上了。那几年签证不好办,结婚以后妻子过不来,只有通信。有时候飞机停飞,一下子收到六七封信。两颗心一起在胸腔里激荡,加起来的孤独就扛不住了。大嗓只得改行,告别这个只能把大自然的风雨雷霆当成亲人的职业。

虽然现在在餐馆开车,可是他一张口还是放羊的事情。把一辆辆车归位,还有把羊赶进圈的感觉。他告诉我,澳洲号称“骑在羊背上的国家”,其实,两百年前澳洲一头羊也没有。1788年,菲利普船长带一头公羊,四只母羊到悉尼。当时只是打算做吃肉喝奶用。1791年英军麦克阿瑟中尉看到澳洲气候温和,阳光充足,又没有大型猛兽,马上想到,在澳洲发展畜牧业肯定有前途。他从商人手中购买了30只产自西班牙的优质美丽奴羊到新南威尔士州放养,澳洲的畜牧业从此开了头。麦克阿瑟是养羊专家,又有商人的精明,澳洲的畜牧业很快就兴旺起来。1850年,澳洲已有成千上万匹优质美丽奴羊,取代西班牙成为英国最大的海外羊毛市场和养殖基地。

二嗓出国前在航空俱乐部当教练,澳洲的牧场大,几千上万头牲口,靠牧羊犬管,管不过来。有人出资办了个“空中牛郎公司”,生意挺红火。大嗓就介绍弟弟当上了同行,用直升飞机驱赶牛群、羊群。把几千头羊赶到一个圈里注射防止传染病的疫苗,羊只在山头上野惯了,怎么肯往套钻?但是,检疫和注射疫苗却一只也不能漏掉。这样的活儿,直升飞机最顶用。二嗓戏称自己的工作,是在“空中剃头”。把羊往指定的位置“剃”,直到剃得原地一只不剩。还兼带大规模转移草场撒农药、种草籽零碎事。他的大嗓门也没有地方用上,因为直升飞机的轰鸣声实在太响。

兄弟俩虽然同行,在同一个州工作,也常有见面的时候。然而,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只能打着手势互相问候。

澳洲已经有不少女孩子到草原上去找工作。我想,如果大嗓家有个闺女,说不定也会到牧场去。澳洲有一部著名的电影《麦克劳德的女儿们》就讲的这件事儿。大嗓曾经动过夫妻放羊的念头,老婆不习惯,只得在城里从头找工作。

隔壁林姨一家的平常日子

隔壁林姨的丈夫是白案高手。老板看中他的手艺,帮他办了雇主提名工作签证。林姨和小孩也一道带到澳洲。林姨其实才三十来岁,大家这么叫,我们也跟着叫。谁有事情找她帮忙,喊一声,她总是在洗衣房里应声。为了省钱,她不买洗衣机,用两只手搓,一家四口的衣服,总是洗不完。她两个孩子都很听话,在附近上公立小学免缴学费。(上私立小学学费要一两万)。但是,既然读书总得花钱。这天,带回来一张征求家长意见的通知。假期就要到了,到海边旅游:一百元;学魔术:三十五元……林姨喜欢孩子,两个孩子,一凤一龙,都很听话,半年时间,满口英语说得很流利。学校明说是征求意见,其实,绝大多数的孩子都报了兴趣班,知会一下,通知家长有这回事而已。孩子的天性就是玩,他们眼巴巴地望着母亲。但是,初来乍到,只靠丈夫一个人打工,省省俭俭过日子,八个手指头缝要捏紧一点。她想了想,叹一口气,对儿子说:“姐姐年纪大一些,到海边安全,你上魔术班”。小姐姐知道妈妈的意思,是为了省下一个人的钱。就把征订单收回来。姐姐不去,弟弟也就不去了。林姨心里有些酸,她说:“好!这次就算了,妈妈把这件事记在心上,下一次一定答应你们!”。

她决定按中国人的方式过澳洲生活,在衣食住行上把钱省下来。节省节省,省在衣食住行四个字。

林姨身材好,好像衣服都是为她而裁剪的,穿什么都合体。然而,她总是那一身米黄色休闲服,头上戴着白色的遮阳帽。从中国来的时候,带来一箱衣服。国内服装便宜。但孩子的个子像小树苗似地往上窜,裤脚管已吊到小腿肚上了。林姨就到教会捐赠物品商店去选购打折衣物,有亲戚朋友把孩子穿过的童装送来,孩子们也不讲究,当场就试穿。

在墨尔本买菜是一门学问。中国人起先进菜场总是把澳洲的价格和家乡的菜价对比,这一比,什么菜也不敢买了。比如,青菜论棵。三棵小青菜两块钱,两块钱就是人民币十几块!而我们家乡那儿矮脚黄、扬州青五六毛钱一斤。国内五花肉便宜,这里五花肉比精瘦肉贵,十几块一公斤,少买一点;新鲜的鱼虾要几十块,不必去碰它。渐渐习惯了,发现墨尔本的蔬菜与当地人的收入相比还是便宜的,精打细算一个月三百元尽够了。因为两个国家不同,口味不同,其中就有可以讨巧的余地。澳洲老母鸡三块多一只,鸡翅膀两块钱一公斤;如果买带肉的鸡骨头架,只要几毛钱一公斤。孩子们在长身体,大碗鸡汤端起来就喝;猪蹄一块钱三个;猪肚在国内十块钱一斤,这里两块钱就可以买到。当地有两家菜场,越南人那家,每天傍晚七点钟打折;另外一家周二才上班,周末必须把菜卖光,蔬菜不卖完就要烂掉,掌柜伙计直着脖子招徕顾客,那气势比国内还热闹。一块钱一箱的打折蔬菜,有时候里面还有满新鲜的藕和苦瓜之类。不光林姨,院子里的主妇们都推一辆小车,把便宜蔬菜往冰箱里装。在菜场后面,每天下午四点,越南人把带肥肉的肉皮扔进垃圾箱。检回来,用肥肉熬油,再炸肉皮,是十分美味的炸皮肚。林姨一家尝过我爱人送的荠菜肉饺以后,经常两人结伴到草坪上去挑。她家的冰箱里也储备了不少这种什锦菜的备料,再过几个月,一面看春节联欢晚会的节目,一面品尝这种南京人的特色菜。什锦菜在我们南京,从初一到十五,大年夜吃到过小年。林姨手巧,她用荠菜代替香菜(芫荽),拌上豆腐干、花生米,再加上麻油,连长年掌勺的丈夫都说好吃。

墨尔本水果便宜,苹果香蕉在货架上也要四五块钱一公斤,在菜场打批发,倒过来计价,一块钱可以买四五公斤。

比较起来,住房是一桩大的开支。林姨一家租房,打听价钱,两房一厅的,每星期二百六十元,一个月就是一千出头,占了收入的三分之一。就是这个价,还是便宜的。他们只得住一房一厅的,每周也要一百多。夫妇俩住里间,兼放杂物。客厅里一张双人床,姐姐每天攀登一次,弟弟在下面。堂屋开门见山,经常看到姐弟俩一上一下,同时在一个方向,靠在枕头上各看各的书。

林姨的丈夫工作很辛苦,每天要干十个小时。林姨也打零工,贴补家用。我问他们为什么不乘房市补贴的机会买房?林姨说:“我们的身份还没有拿到,没有资格申请贷款,错过了一班车”。我告诉他们,在我们这里房价贵一些,如果搬到离城远一些的地方,比如SANSIAN价钱便低得多。他家先生说:“我们打工的人家,交通放在第一位。远一些,不错,租金低,但来来去去的,费工夫,车费也吃不消”。为了解决早晨上班人流拥挤问题,澳洲鼓励上班人早起,避开高峰,上午七点之前免票。在丈夫买到二手车之前,林姨总在这个时段上火车,少睡一个小时,省下三块钱。星期天,带孩子上海边玩一天,只需半票。圣诞节那天,整个墨尔本火车汽车都不收票,全家人带着自己做的点心到风景最美的捷浪海滨。他的丈夫是个好手艺的面点师,在家人面前露一手。澳洲海边公园专门设有公用的煤气烧烤台,我可以想象,他们全家人围在一起,裤脚管还沾着湿漉漉的海水,清凉的海风里,传过来澳洲风味的精美餐点馨香,那是怎样一种天伦之乐!

普通人家,没有烦恼,带着希望,日子往上走,就是神仙过的日子。在这幅画的后面,还有一幅画:夫妻俩都拿到澳洲身份,林姨也找到一份工作。孩子们读上大学或者技术学院,也自立成家。美梦成真,这个梦要求不高,在澳洲不难实现。

听说林家先生前面有一个妻子,在生女儿时难产去世,临死前嘱咐丈夫为孩子找一个好妈妈。遇到事情的时候,林姨总是往女儿这边偏。她不担心女儿不是自己亲生的,感情捏不到一块儿,经常想到她没有母亲,怕她孤单。一年三个节,还给丈夫前妻的父母寄些钱。她让两个孩子坚持上中文学校,孩子们的一篇篇日记经常提到林姨的事情,虽是平常小事,但汇集起来看就是感恩两个字。

独女与法兰西情郎

墨尔本市民居大多为前后花园的平房格局。看惯了平房,总觉得公寓楼的阳台,分割天际线,挡住视野,完美的风景受到损失。

这是通常的看法,其实,有的阳台风景很美,夸张一点说,可以追得上海滨别墅。

前院二楼有一位单身澳洲女子,三十岁左右,喜欢日光浴。白天,只要她在家,一大半时间都以优美的姿势斜倚在沙滩靠椅上。我老伴弯着腰洗碗,一抬头看见这个风景,把它指给我看。我这一看,眼光就像进入了磁力场,走过来,走过去都要来个注目礼。天长日久,老伴不乐意了,生怕我走了魂。我告诉她,不少报刊杂志上都有医学家说看美女是降低血压的体操,每看一会生命可以延长3至5分钟。只要遵守展览馆“只可参观,不可动手”的原则,有好处没有坏处。老伴听这一说,发放了许可证,但加了一句“你不动心就好”。

这位女子微胖,胖得丰满,符合美的尺寸。肤色属于敷朱则太赤,敷粉则太白那种。两条腿很像红玫瑰骨朵里伸出来的一双白色蕊丝,晚霞将她的肤色涂上粉红的珠砂。单身加上年轻,身上有火,喜欢坦然地着上短裙、吊带衫。澳洲的气候,让她在一年中至少有三个季节让人赏心悦目。她自在自得,有那种鲜花绽开花瓣等待蜜蜂的神情。在接受阳光的同时打着手机,还伴以手势。我不懂英语,不知她讲的内容,看手势知道她日子过得舒心,朋友也友善,那只手总是像清风中的柳条徐徐漾动。我之所以说她单身是因为在她的身边没有出现过男性,每当最后一缕晚霞被收走以后就回房看电视,估计一直看到与主持人再见为止。

刚才说到单身,故事就来了。这一天,是一个星期天,女子想起来把环境整一下,弄了一桶油漆刷墙,乳白色的。忙了一个上午,刷到肩膀高,忽然发现一个疏忽:墙壁的上面半截手够不到,这比不刷还糟糕。她有些无奈,我和老伴不由得也悄悄地帮她想法子,比如用竹竿捆上漆刷,办法也不算好。这时,来了一个及时雨。一位英俊的法兰西汉子送来一架一丈多长的消防梯。他个子高,手长,胸大肌在T恤衫里显示着魁伟的魅力。顺手几下便让上面半截墙焕然一新。女子有点不过意。因为那位青年的裤脚管和皮鞋上面都沾了油漆。法兰西汉子毫不在意,很潇洒地挥手告别。

法兰西汉子潇洒、有气质。年纪稍长一些的人大概都记得上世纪五十年代法国著名影星钱拉・菲利普。他在电影《勇士的奇遇》里饰演的主角“郁金香芳芳”,充分表现了这个国家青年的风流性格。看得出来,这位法兰西汉子身上还有几许菲利普的遗风。

第二天上午,法兰西人捧着一束玫瑰来敲女子的房门。从这天起,就成了这家的常客。我经常看见他穿着睡衣和女子一道在阳台上有说有笑,也有公开接吻的镜头。蜜月浓情,如火似漆,那一架消防梯冷落在一边。澳洲手机的彩铃只要有响声,必是情郎通知开门无疑,也不大见她给什么人手机联系了。

我为这位澳洲女子祝福,男方以助人开始,有品有貌,女子待字闺中,真是一桩浪漫色彩的好姻缘。

哪知道,事情又有变故。在澳洲女子阳台对面还有一个女子,看样子是一个西班牙姑娘,自然也美。也许在法兰西男子凭栏眺望时被发现,成了新的猎物。我这样说,不是故意诋毁他。我看见他朝她打过飞眼。

有一天,晚饭之后骤然起风,明朗的天宇乌云四合。老伴打算到院子里去看谁家有没有衣服忘了收。听到急促的敲窗子声,声音不高,很有节奏,显示着耐心。女孩的窗边有一个人影。定眼一看,是法兰西人。鸟宿池边树,郎敲月下窗。他站在那一架梯子上,把人家的窗户当成钢琴的键盘。想必这天澳洲女子不在,法国人耐不住寂寞,移情别恋。按照澳洲的法律,不允许私闯民宅,何况登梯爬窗!但在青年人的法典里,浪漫大概不算违法。在我们中国西南一些少数民族,父母亲特地在楼上为女儿留一间房子,方便她听楼下情郎的歌声呢。他居然把女孩子的窗户敲开来,两人骑在窗栏上喁喁而谈。

“这个法兰西人,看着碗里,想着锅里”我的老伴很有些看不惯。

我亲眼目睹法兰西青年到澳洲女子家探门入户的全过程,眼看他又向西班牙进军,也有些不以为然。我想起来,有一年世界上评选最吝啬的情郎,法国人金榜夺魁。他们通常只凭潇洒的风度,捧一束花便去征服姑娘的芳心。

从那天以后,法兰西情郎的身影在我的视野里消失了,到哪里去了呢?好久不见,这个风流鬼倒叫人有些想念。法兰西的蜜蜂大概又在哪一片花草丛里吸吮蜜汁去了,真是罕见的情种。

又有一天,我邻家的澳洲女子嚎啕大哭。西方女子与我们东方人不同,她们很少用这种动情的方式表现哀思。哭声惊动四邻,我老伴情不自禁地过去劝慰排解。我估计是她听到什么传闻,刚刚有一个可以托付的人却被遗弃,痛哭她命运的失落。

我老伴回到家,眼睛红红的。她懂一些英语,与女子交流以后,听到了另外一个故事:那个法兰西青年是一名消防队员,在澳洲百年不遇的森林大火时主动报名上现场,很英勇,牺牲在火场上。

我隔着语言的玻璃墙看人,看不到人的内心。现在我才知道,澳洲女子倾心于法兰西情郎,恐怕不光是英俊的外表,他真是一团火,无论情场还是火场。他把自己烧成灰烬,成了一支火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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