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的事情还有很多

8月中旬我去了趟马德里。和所有笨拙的中国游客一样，我满脑子全都是不知道从何处听来或者看到的危险的陈词滥调。我知道西班牙的经济至少在经济危机之后是不景气的，它是欧元区岌岌可危的“PIGS”中的一员——恶毒的评论人称之为“猪群四国”。我总是听到关于马德里和巴塞罗那的小偷的故事。治安水准的下降，可能是因为经济的不景气，但也有可能是欧盟区的自由流动政策增加了流动人员所致。知名的西班牙公司，我能想到的只有Zara，这个著名的快时尚品牌。根据多年商业记者生涯教给我的经验，我总是从一个国家拥有的公司来判断这个国家的实力和魅力的。当然，按照这个标准，我最喜欢美国。

但是从人的本能出发，只用两天时间我就颠覆了自己的想法。第二天早上，我开始沿着马德里的长安街跑步。我住的马德里洲际酒店就在这条主干道上。城市的建设者在这条主干道的中央，修了一条由绿树、雕塑和喷泉组成的林荫道。这让马德里的晨跑者和行人们都可以从容地行走在都市的心脏地带，而不用担心车流带来的压迫感。

从酒店一直向南跑，大概十五分钟，就可以到达马德里最著名的三家美术馆：普拉多美术馆、索菲亚王妃艺术中心和提森·波尼米萨博物馆。这三家世界级的美术馆从下午五点开始免费开放。普拉多美术馆中最著名的藏品包括西班牙画家戈雅的很多名画。我没能进入索菲亚王妃艺术中心，因为当时正在举办一个达利的画展，排队买票的人群一直延续到了马路上。这让我想起有一年在纽约，大都会博物馆中人们排长队去看亚历山大·麦昆的作品展。

名画只是这个城市魅力的一部分。真正让人赞叹的是，几乎每隔一段路程，就能看到或者是古色古香的建筑，或者是历史人物的塑像，或者是具有现代设计风格的建筑，或者是大楼前、等红绿灯处的现代雕塑作品。它会让你感慨，这座城市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或者说创意产品。而我在国内拜访的很多努力要发展创意产业的城市，其本身却只是一个可怜的、粗糙的作品，没有任何让人印象深刻的建筑或过人的城市规划。

8月16日下午，我去拜访了居住在这座城市的一位作家。77岁的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住在马德里旧城区一栋上了年纪的公寓的顶层。自从参加秘鲁总统竞选落败之后，这位拉丁美洲最著名的作家之一就加入了西班牙国籍，选择马德里成为他最主要的居住城市。这幢临街的古老公寓拥有两扇厚重的木门和在老电影中才能看到的电梯，需要在外面像开门一样拉开电梯间。但那是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随处可见的是艺术品和书。我没有去过利马，他总在自己的作品中提到的那个秘鲁城市，但我却强烈地感觉到，他和马德里这座城市是融为一体的。当我问到小说会不会是一门过时的艺术，文学还有没有未来时，这位诺贝尔奖获得者说：“我自己不想生活在一个文学已然消失的世界里……文学总能给人带来某种特殊的东西，它不能为电影和电视所取代。我希望文学不会在未来消失。如果文学消失，世界将变得更为悲伤，人们在精神上会更为贫乏，会更加安于现状。”

一次短短的旅行就足以让你原本认为的最重要的事产生动摇。在我自己的国家，“成功学”仍然占据着绝对的主导地位。可是我们享受的却只是焦虑的生活和污浊的空气。不少人没有耐心再去读任何文学作品，大多数人拥有艺术品的目的也仅仅是为了投资，这真是我们想要的吗？走到今天，我们必须认识到，重要的事情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