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机智还是假机智

【关键词】班主任;德育

【中图分类号】G715 【文献标识码】D 【文章编号】1005-6009（2015）20-0029-01

那是一个秋日的下午，下课后我抱着课本和课代表小陈一起走向办公室。“哎呀，我的无线鼠标忘在讲台了！”小陈一听就往回跑：“我去拿！”几分钟后，她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老师，无线鼠标不见了！我告诉你一个线索，肯定是小王拿走了，他一直想要一个无线鼠标，他爸爸不让他玩电脑游戏所以不给他买。而且，刚才他一直在讲台边绕，好像还有人看见就是他拿走了，肯定是他偷走了。老师，他胆子小，一诈立马就能查出来是他！”

“诈？！”这一个刺耳的字眼，让一段纠结的亲身经历再现在我眼前。那时我8岁，一天上课时班主任发现放在讲台上的教鞭断了。

师：（大声责问，目光如炬般扫视全班）是谁？是谁把教鞭弄断了？

（生小声叽叽喳喳地议论）

师：（火冒三丈，声色俱厉）安静！是谁把教鞭弄断了，站起来！

（生有的左顾右盼，有的低头，但没有人敢看老师的眼睛）

师：（压低嗓门，无比威严）我再给最后一次机会，主动承认错误，不然被老师点出来，可要罪加一等。

生：……

师：（突然改为语重心长的口气）同学们，老师刚才是考验大家的，其实老师早就知道是谁把教鞭弄断了，希望他能主动承认错误，可惜他不知悔改，不要这次机会。好，下面每位同学拿一张纸出来，在上面写课间谁把教鞭弄断了，谁参与了，谁起哄了，谁站在边上的，说了什么了，你和谁在一起，有谁证明。3分钟时间写，下面开始。你们课间的举动老师都一清二楚，大家要相互检举，谁有所隐瞒罪加一等！

大家都低下了头，没有人敢看老师，同学间目光稍有接触便闪开了，教室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静得只听见沙沙的写字声，老师在教室里踱着步子来回巡视。

三分钟很快就过去了，老师翻看着字条，很快她大声地念着一串名字：“张勇、李明、王亮、王念、陈超、陈志明，跟我到办公室，还有几个起哄的、围观的，我先不报名字，你们在教室反省，待会再找你们。”六个小尾巴低着头跟在老师屁股后面不情愿地走了，出门前愤愤地看了教室里同学一眼，似乎在说：是谁出卖了我？

等最后一个同学的身影消失在窗口，教室里“哗”的一声喧闹开了，“肯定是×××说的！”“你有没有出卖我啊！”“我没写你，你写我了吗？”“××和××关系不好，这下找到报仇的机会了！”“这下他们几个惨了，你说他们回来了会不会找我们报复啊！”“我反正谁都没写！”“×××，我们下课一起去上厕所的，老师问的时候，你要给我证明啊！”“老师真机智，一下子就抓住了罪犯！”……

老师真的机智吗？儿时的我有没有在纸条上写什么人，现在已经记不清了，但这个疑问一直留在我的心里。因为在儿时的我看来，机智是一个很好的词，但为什么自从这件事被老师“机智”地处理后，我们看老师的眼睛不再澄亮，同学间的关系也不再毫无隔阂了呢？后来，我们学会了猜忌、躲闪和防备，我们的话语中多了“揭发”“内奸”“罪犯”等一些新词汇。老师真的“机智”吗？这个问题让儿时的我想了很久也没有答案。

也许类似的事件应该有更好的解决方法，我在一篇回忆录中看到这样一个片段：那是1975年，在一所乡村小学附近的书店，一个被打倒的“”的儿子偷了一本新华字典被当场抓住。店员训斥道：“你这个小，小小年纪不学好，当小偷，哪个学校的，跟我找你们校长去！”这个瘦小的男孩惊慌失措地躲闪着，周围的路人指着他议论纷纷。这时，一个瘦削的身影拨开人群走了出来：“我是孩子的班主任，是我和孩子一起来买字典的，钱不够，我让他先看着，我回去拿钱了。你这个人怎么能随便就说孩子是小偷呢？孩子只是想把字典拿在手里摸一摸、看一看，他太想有本字典、太想学习了！”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零钱给店员，转身走向男孩，把他揽在肩膀下。人群散了，老师带着孩子离开了，一路上凛冽的风吹着，老师什么也没说，只是到了学校后把字典放在孩子的手里，眼镜后闪烁着仁慈的光芒。

后来，故事中的孩子（也就是写这个故事的作者）成为了一名作家，他在回忆录中写道：老师，我的机智的老师啊，您可知道，您的一席话挽救了一个濒临坠落的灵魂，在我行为处于危机时，您仍然对我怀着积极的希望，在我的心田播撒了爱的种子，这一切让我知道了什么叫爱！

在这个故事里又看到了“机智”这个词，两位老师都被自己的学生评价为机智，只是，这个故事中老师的机智让人好温暖，基于爱的教育就是温暖心灵的太阳，让人难以拒绝。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迎着课代表有些雀跃的眼神，我平静地说：“啊，我想起来了，下课时我叫小王先帮我收拾一下东西的，这会儿他一定在傻等我去拿东西呢！哎，我真是健忘啊！小陈麻烦你去告诉他把东西送到我办公室吧，我有点累了，就不跑啦。还有你啊，不要动不动就把偷字放在嘴上，不要这么谈论同学。”小陈吐吐舌头跑掉了。几分钟后，小王来了，手上拿着无线鼠标，脸红红的，但很坚定地走向我，喊了一声：老师……

十月的阳光暖暖的，我的心里也暖暖的，一份信任、一份呵护、一点策略帮助我和我的学生共同渡过了一个难关。而现在，我终于可以解答儿时的疑问了：我的那位老师的做法显然不是教育的机智，而是一种伪机智、一种狡诈，而且因为他的狡诈在一群孩子的心中也播撒了狡诈的种子，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教育啊！

（作者单位：南京下关中等专业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