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美学视阈下的张文胜散文创作

时间:2022-06-30 10:44:43

生态美学视阈下的张文胜散文创作

摘要:在当代散文创作中,张文胜的散文多是表现自然、社会、历史与人的存在之间的生态联系,因而他的散文具有强烈的生态意识。这种生态意识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表现人和自然和谐平等的相处中人的“诗意地栖居”,二是揭示生态环境的破坏所带来的“家园”的丧失。而这种生态意识的表达和他对历史文化的关注与思考是分不开的,所以,厚重的历史感和鲜明的生态美学特色构成了张文胜散文的重要特色。

关键词:张文胜;生态意识;诗意地栖居;家园;历史感

在目前国内的散文创作中,张文胜以其对自然景物和历史文化的热爱与讴歌,着力表现自然风光与历史古迹的文化联系,进而彰显人与自然、自然与社会、人与社会的和谐依存。所以,他的散文,融人与自然、社会、历史于一体,体现出厚重的历史感和鲜明的生态美学特色。可以说,他的散文兼有历史文化散文和自然散文的特点,但又有不同,这主要体现在他对自然生态和人类生存的现状与历史文化的关注与思考。

强烈的生态意识是张文胜散文的一大特色,这一点在《心中的泉水》中体现的尤为突出。通读该篇散文,读者不仅会了解作者家乡羊庄的山,更会喜爱羊庄的水。原来坐落在群山之中的羊庄竟是“百泉之乡”,这里有龙眼泉、蚂蚁泉、牛蛋泉、南泉、北泉、东泉、西泉套……,它们被环绕的薛河连成珠串,在龙山和落凤山的环抱之下形成“龙凤守珠”的人间胜景,“尤其到盛夏雨季富水期,喷珠吐玉,日夜欢腾不息,或如牡丹盛开,或如龙蛇奔突,或如钟鼓吟唱,无穷无尽,生生不息”。[1]

正是在这生生不息的泉水中,作者体会到的是人与自然的和谐生存,进而表现了作为此在在世的人的“诗意地栖居”。在他看来,泉水给他的童年带来了很多乐趣,给他留下了深刻而又美好的回忆,“泉水带给我的童年数不清的欢乐,清澈的泉水,游戏的鹅鸭,绿幽幽的树荫,组成了一个童话般世界。尤其每年盛夏的暑期,是我和伙伴们最为欢乐的时候,我们整天光着屁股泡在泉水里,让喷吐的泉水顶着肚皮,像享受着母亲的抚摸。小伙伴们或一起摸鱼抓蟹,或打闹玩耍,渴了就捧一捧泉水咽下,那种甘甜与清爽立即沁入心肺。玩累了就在柳树下滚一身沙土小憩,晚上索性拉一张凉席睡在星空下,在泉鸣和蛙声中进入梦乡。”此外,泉水还赐予当代百姓生活所需的一切,它滋润了草木山林、浇灌了禾稼果蔬,使得人畜兴旺。因此,泉水受到当代百姓的祭拜和神化,每到除夕,“爷爷”带着他敬完天神、灶神、门神和列祖列宗后,总会到泉边来敬河神。由此可以看到,在作者的笔下,天、地、神、人的整体统一,人与自然万物的和谐平等。自然赐予人生存的物质资料,人敬畏自然、感恩自然。人在自然中和谐生存,自然在人的膜拜中自为存在。于是,一方在另一方中映射自身,进而体现出世界结构的纯一与协调,这正如海德格尔的“天地神人四方游戏说”所指出的,“大地和天空,诸神和终有一死者,这四方从自身而来统一起来,出于统一的四重整体的纯一性而共属一体。四方中的每一方都以自己的方式映射着其余三方的现身本质。同时,每一方都以它自己的方式映射自身,进入它在四方的纯一性之内的本己之中。这种映射不是对某个摹本的描写。映射在照亮四方中的每一方之际居有它们本己的现成本质,而使之进入纯一的相互转让之中。……四方中的每一方都开放入它的本己之中,但又把这些自由的东西维系为它们的本质性的相互并存的纯一性。”[2]这种纯一性体现的是世界的整体性,这种映射体现的是存在得以敞开、真理得以显现的重要活动,而这种“天地神人四重整体”的映射游戏彻底打破了传统的“人类中心主义”的观点,表达的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态平等观,而这一点也恰是《心中的泉水》所表达的要旨所在。

在《心中的泉水》中,作者除了表达人与自然的和谐平等这样的生态美学观念之外,还揭示了在传统的主客二分和人类中心主义思想的指导下,人类忽视自然审美,过度地毁坏自然、污染自然以至造成了严重的环境破坏,给人类的生存带来了严重的恶果。由于人们没有生态观念,一个劲儿地劈山造田,乱砍乱伐,乱开石场,致使原始的植被被破坏,水土流失,山体光秃,“自‘’后期,故乡的泉水逐渐枯竭,河水也因而变得细小而迟疑,像年迈母亲脸上浑浊的泪痕。”最终,“龙凤守珠”的人间胜景因山体的破坏、树木的滥伐而渐渐失去昔日的活力和光彩。

这种影响不仅仅体现在对自然的破坏上,更重要的是对人类生存家园的破坏。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当适宜生存的乡土家园遭到破坏不适宜生存时,人们所做的无奈选择或许就是远走他乡,所以,作者这样写道:“我为故乡失去的泉水而叹息,我甚至不愿回乡,不忍心在曾有泉水奔涌的土地上目睹那种干枯和龟裂。故乡的许多青壮年也因泉水的失去而远走他乡,留下荒芜的田园和老人。我心痛,我们失去的不仅仅是泉水,而是失去了曾经被泉水浇灌、滋润的欢乐和希望。我们因失去泉水而失去了故乡!”

呜呼哀哉,诚如斯言,自然环境的恶化,让很多人失去了存在所依托的“家园”,甚至失去了欢乐和希望,进而选择了身体的自我放逐和精神的自我放逐,或“不愿回乡”、或“远走他乡”,结果陷入无家可归的茫然状态。对于这一问题,海德格尔在他的存在论哲学中也曾给予探讨,他以德国人为例,谈到人与世界整体的技术关系以及隐藏在现代技术中的力量使人无家可归的状态,他说:“许多德国人失去了家乡,不得不离开他们的村庄和城市,他们是被逐出故土的人,其他无数的人们,他们的家乡得救了,他们还是移居他乡,加入大城市的洪流,不得不在工业区的荒郊上落户。他们与老家疏远了。而留在故乡的人呢?他们也无家,比那些被逐出家乡的还要严重几倍。”[3]二者都揭示了当代人生存境遇中的“无家”状态,不同的是海德格尔所指出的人们的“无家可归”状态主要是人类在工具理性世界观的指导下,在工业革命和现代科技的深入发展中,将自然视为工业和现代技术的能源加油站所导致的;张文胜所指出的人们的“无家可归”状态更多的是人们在人文理性的狂热下,在“人定胜天”思想的鼓舞下,大肆向自然界索取资源所导致的结果。只不过,海德格尔的高明之处在于他不仅强调了迁离家园者的无家状态,更为强调了留在故乡的人们的无家状态的严重性,即他们虽身在家园,却已找不到自己的家园,这种精神的“无家”和无所归依更让人感到沉痛和揪心!虽然《心中的泉水》并没有将“家园”的丧失像海德格尔一样上升为哲学问题的探讨,但其对“家园”的强调与散文化书写,突出地表现了作者强烈的家园意识和浓郁的故土情结。

由此可见,泉水、大山、树木,包括人都是大自然生态链中不可或缺的一环,“人靠自然界生活。这就是说,自然界是人为了不致死亡而必须与之不断交往的、人的身体。所谓人的肉体生活和精神生活同自然界相联系,也就等于说自然界同人自身相联系,因为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4]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人同一切动植物一样,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人的生存离不开自然界,自然界提供了人类生存所需要的各种物质资料,也为人类的精神创造活动提供了源泉。所以,人类应该摒弃“人是万物的尺度”、“人为自然立法”、“人是宇宙的中心”等以人为中心的生存观,进一步增强生态意识,让我们记住这句话:“山为水之母,我们对大山的破坏和掠夺,损害的不仅是大山本身、不仅是泉和河,而是大自然生存链上重要的一环。”

所以,人们应该热爱自然,敬畏自然,在人与自然的协调统一中和谐生存。在他看来,这一生存状态在湘西凤凰城那里得到了很好地体现,“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依山傍水而住,世世代代,朝朝夕夕,已经和大自然融为一体。一座座独具特色的吊脚楼,一半悬于江上,一半依地势建在地上,用木板搭楼,飞檐翘角,层瓦如鳞,掩衬于翠山薄雾之间,倒映于碧江清流之上,沿江连绵不断,错落有致,形成了湘具特色的景观。”[5]

在张文胜散文的生态书写中,还流露出厚重的历史感,这在他的《心中的泉水》中对羊庄历史的追溯和《雨中凤凰城》中对苗疆南长城的描写中都得到很好地体现,而集中体现这一特点的就是《家乡那条神圣的河》。

家乡那条神圣的河是指薛河,张文胜以薛河为书写对象,名为赞颂家乡的河,实为赞美家乡灿烂的历史和文化,因而薛河被他赋予了浓厚的人文色彩,成为家乡历史文化的表征。薛河的长度和流域面积虽不及黄河、长江,但它却以九曲十八弯的流域分布哺育了人类的先祖,缔造了辉煌的人类文明。这里催生了有着七千三百多年历史的史前文明,建立了小邾国、滥国、薛国的古文明,涌现出了墨子、鲁班、奚仲、田婴、孟尝君等一批圣人贤达,集结了殷微子、范蠡、目夷子、张良等名人轶事。

由此可以看出,薛河作为自然界的一部分,它为人的生存提供了给养,为文明的创造提供了条件,为文化的发展作出了贡献。因此,薛河是穿越时空之河,是连通古今之河,是“浓缩了人类发展史的精粹和东方古文明的精华”之河。在它身上,集中体现了自然与社会、自然与历史、自然与人文、自然与人的和谐统一,“这是天人合一的盛况,是古今文化的集结”,所以,它不愧为“中华民族历史文化的源头”。[6]

张文胜的散文感情充沛,语言优美,如诗如画,如他在《赞美你啊,微山湖红荷湿地》中赞美绿色时写道:“我愿化作沃土,给绿以营养;我愿化作夏风,吹动绿浪翻腾;更愿化作春雨,融入绿色之中。”再比如他对风雨中的凤凰城美景的描写:“山濛濛、雾濛濛、水濛濛,沐浴着春雨,既像刚刚出浴的少女妩媚艳丽,充满了生机和活力;又像展翅欲飞的凤凰婀娜多姿,展翅腾飞。它迎着春风,披着霞光,把美好带给世界,带给人间。”……

这就是张文胜的散文,以自然景物的书写为媒,以人的生存为关注点,融景物的描写、历史的表达和生存的感悟于一炉,礼赞自然,歌颂历史,赞美人生。虽然他的散文还更多地集中在家乡景物和历史的书写上,但其散文的功力和造诣已得到很好地表现,所以,也衷心地希望他能创作出更多具有地域特色、时代特点、文化特色以及生态特色的散文佳作以飨读者。

(作者单位:中国矿业大学 文学与法政学院)

注 释:

[1]张文胜:《心中的泉水》,《人民日报》,2008年1月5日。

[2][3]孙周兴选编:《海德格尔选集》,上海三联书店,1996,第1179-1180页,第1234—1235页。

[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第95页。

[5]张文胜:《雨中凤凰城(外一章)》,《山东文学》,2006年第4期。

[6]张文胜:《家乡那条神圣的河》,《山东文学》,2009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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