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第歌剧《阿蒂拉》侧记

时间:2022-06-25 06:02:59

编者按:2013年,是意大利作曲家朱塞佩・威尔第200周年诞辰,又值上海大剧院15周年重装修开幕,还托福于上海大剧院、上海歌剧院与匈牙利布达佩斯大艺术宫的首度联手,由此,歌剧《阿蒂拉》的上演,承载了多重的历史纪念意义。

威尔第的歌剧《阿蒂拉》在上海首演,这大概是上海纪念威尔第诞辰200周年所上演的唯一一部威尔第完整的歌剧作品。起初我感觉有些诧异,为什么不选择威尔第那些脍炙人口的歌剧名作,如《弄臣》、《茶花女》等,即使其它的如《假面舞会》、《命运之力》等也比这部不出名的歌剧更有市场号召力,这些歌剧既让人熟悉,也会有良好的票房。但后来想想,或许和这次合作的对象匈牙利布达佩斯大艺术宫有关――歌剧的主角阿蒂拉正是匈牙利人的祖先,他们试图通过阿蒂拉这个人物来宣扬匈牙利的历史文化,这也情有可原。或许对我来说,《阿蒂拉》正是吸引我去观赏的原因,因为不太熟悉,反而使我兴趣大增(《阿蒂拉》我仅仅看过由塞缪尔・拉美和斯都德演出的一个DVD版本,不像威尔第的其它歌剧,随便就能找出好几个不同的演出版本)。

在去大剧院的路上,巧遇老友梁晴教授,梁教授作为音乐学院的访问学者去美国考察音乐,这次因回国办事,暂住几天,正巧赶上了《阿蒂拉》的演出。在闲聊中,梁教授和我谈了很多有关美国歌剧(包括音乐会)的演出情况,着实让我羡慕不已。在当地听音乐会是家常便饭,而各种既时尚又充满新意的舞台制作更是层出不穷,让人大开眼界。相比之下,我们这里则显得很“贫乏”,虽然近些年来,世界一流的演出团体也来过不少,但昂贵的票价其实拒绝了很多热爱音乐的人们。我的那些喜欢,或从事音乐工作的朋友,很少有“泡”音乐厅的习惯,能安闲地在家听唱片已是奢侈的享受,很多人因工作而身心疲惫,连音乐也很少听了。而事实上,由于我们缺少媒体的宣传,很多人根本就不知道上海有哪些音乐会,包括我自己也是。有朋友约我去听王建在上海音乐厅演奏巴赫的《无伴奏大提琴组曲》,我因为有事走不开,只能抱憾。但可悲的是我根本不知道王建在上海演出,这种漠不关心大多是和我们缺乏艺术生活有关,如果艺术生活丰富,人们就会经常去关注演出消息,并乐于选择参与,但如果人活得太现实,除了对趋利之事感兴趣之外,对什么事都会有一种冷漠的心态。

威尔第的这部带有浓郁爱国主义倾向的歌剧,现在看来多少只是反映了他早年创作的一个侧面,而在威尔第一生漫长的创作生涯中,这部歌剧已经显得不太重要了。不过从歌剧的音乐来看,这部歌剧至少反映了他未来歌剧的创作趋向。整部歌剧虽然没有能让人过耳不忘的咏叹调,但大多优美动听、简洁、洗练,有着很好的剧场效果。在唱段上,威尔第还是大量运用了罗西尼等人擅长的卡巴列塔,这种传统的意大利歌剧标志性的风格曲,呈现出艺术家在过渡时期所必然经过的模仿学习期。而在乐队伴奏上,威尔第已经向人们展示了他所擅长的那种描写人性的温暖的色泽,和刻画人物性格的能力,显得有些简单。威尔第的歌剧音乐常常有一种贴着人物命运起伏的流动感,在配器上简单明了,但取得的效果却是非常强烈。从创作的角度来看,威尔第是个直觉非常敏锐的作曲家,而这种出色的天赋往往来自本能。艺术是不需要说明的,只需要说话,优秀的艺术家能直接震撼人的灵魂,而拙劣的艺术家只会告诉你艺术概念,这是威尔第真正优秀的地方,他的人性是发自肺腑的,不是描写性的概念表达。

平心而论,《阿蒂拉》正因为是威尔第创作的,才会流传至今。如果换个才能稍次的作曲家来写的话,这部歌剧恐怕早已被淹没在历史长河中。《阿蒂拉》的题材多少有些“高大全”的味道,从本质上来看,由于当时的意大利还处在被奥匈帝国所奴役的阶段,这是激发威尔第爱国主义情怀的动因,从《阿蒂拉》之前相似风格的两部歌剧《纳布科》和《十字军中的伦巴第人》来看,都是宣扬爱国主义精神的歌剧。这些歌剧在当时无疑能取得良好的社会效果,激发民众,唤醒他们的爱国热情。但从艺术本身来看,这种带有功利色彩的歌剧,往往激情有余,人物概念而苍白。《阿蒂拉》同样具有这种缺陷,几乎没有可以称道的人物心理刻画,《阿蒂拉》在当年演出的时候,就有人指责他利用爱国主义招牌,博取观众的欢心,虽然指责他的人出自威尔第的对手,但并非没有道理,威尔第不但是伟大的作曲家,也是精明的商人,他不会放弃利用唾手可得的机会,这也是人之常情。

如果和《阿蒂拉》演出一年之后首演的歌剧《麦克白》相比,那完全不可同日而语。《麦克白》准确丰富的人物内心描写,可以说是威尔第早期歌剧的杰作,它丝毫不亚于威尔第日后大出风头的歌剧《弄臣》,甚至比之还要优秀。

所以,在不同动机下写出的作品,其艺术质量也是不可同日而语的,《阿蒂拉》和《麦克白》的创作前后不过相差一年,但价值完全不同,《阿蒂拉》带有功利性,《麦克白》则是纯粹的艺术创作,《麦克白》至今仍经常上演,而《阿蒂拉》却鲜有演出。这就是历史在说话了。

《阿蒂拉》的音乐虽然不乏好听,却有些乏味。套路化的组合有些数码歌剧的痕迹,显得单调重复。意大利歌剧一个最好的地方在于极尽所能地展示了人的声音之美,这是人们喜欢它的原因,而它的弱点是内容过于简单,早期的歌剧很多都是市井题材的滑稽剧,好听,好玩,但格调不高,是威尔第改变了这种面貌,否则它完全有可能被瓦格纳全面超越。当然,这是后话,《阿蒂拉》还不具备优秀歌剧的水准。其中,大段鼓动性的、慷慨激昂的演唱,听多了也令人耳膜疲惫。

这次吸引我去欣赏《阿蒂拉》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对匈牙利歌剧制作的陌生。我们可能对欧美的歌剧相对熟悉,对东欧了解的就不多了。不过因为这次是《阿蒂拉》,题材本身有些局限,舞台所能想象的空间不大。所以,舞美显得有些中规中矩,不出彩,也不难看。只是主角阿蒂拉的服装觉得有些诧异,按理说阿蒂拉作为一代雄主,理应有着不怒而威的霸气,但演员的着装偏蓝色的冷色调,显得消极阴沉。试想,一个君王的着装会显示他的气度,既让人感觉到希望,也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敬畏,甚至恐惧之感,就像剧中教皇的白色着装,让人感觉到神圣不可亵渎的威严。而剧中的阿蒂拉让人产生犹豫飘忽之感,完全缺乏一代枭雄不可一世的霸气。我想,谁也不会跟随一个柔弱、犹豫的人去打江山。

不过,剧中的几个演员非常出色,饰演欧达贝拉的女高音奇拉・伯罗斯是匈牙利歌唱家,音质细腻优美,嗓音不大,偏于抒情,音色感觉温暖。她第一幕上台演唱的浪漫曲“哦!在漂浮而去的白云中”,给人以惊艳之感,唱得的确非常出色。在我看过的斯都德的版本中,她更多的是表现了欧达贝拉强悍的一面,而奇拉-伯罗斯则更像是一个柔弱的公主,让人同情,也让人觉得她最后拔剑一刺时的悲壮。饰演弗雷斯托的抒情男高音法比奥・萨多利,毕业于威尼斯的贝内托・马切罗音乐学院,声音漂亮之极,让人有极为满足的聆听体验。

这些歌唱家资历都非常丰富,常年周游于世界各地的歌剧院演出,虽然都并不太出名,但才华却丝毫不亚于那些声乐名家。笔者曾经看过一部纪录片,讲俄罗斯五个少年神童钢琴家长大后的无奈,由于没有名望,他们基本上开不了音乐会,而其中一个女钢琴家在奥地利为音乐厅经理试奏的时候,经理明确地告诉她,弹得不错,但缺少的是一张比赛获奖的证书,没有由头,他们很难宣传,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当然这是题外话了。

随着《阿蒂拉》演出的结束,标志着今年威尔第、瓦格纳诞辰200周年的纪念活动也拉上了大幕。但我总觉得上海这样一个大都市,音乐会实在是太少了,而歌剧演出更是少得可怜,真希望将来会有更多的歌剧演出来丰富我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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