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逃脱的命运

作者简介：刘婉茹（1983.1-），女，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

摘要：历史长篇小说《火山情人》是美国著名作家苏珊·桑塔格的畅销小说之一。本文尝试用福柯的规训权力理论，分析小说女主人公埃玛在规训社会全景敞视机制运作下的思想、行为方式，揭示小说中女主人公所处的社会方实质上是一个规训社会，在这个规训社会里，无所不在的权力控制并改造人们，以使其“驯顺”。但是规训权力也会遭到规训对象的反抗，此时，维护社会安定行使惩罚权成为必然。埃玛最后的悲惨结局正印证了全景监视机制式的社会中任何犯罪都没有逃脱的可能。

关键词：《火山情人》，埃玛，规训权力，反抗，惩罚

苏珊·桑塔格是当代美国著名作家和文艺批评家。有关她的创作领域也极为广泛，迄今为止，她的著作己经被译成三十二种文字，涉及当代西方的小说、评论、戏剧、电影等领域的文论与实践，并且她还积极投身政治。作为当代文坛的领军人物，桑塔格以自己独特的创作艺术，为西方文化留下了宝贵的精神遗产，而且这些优秀作品也在世界各地广泛流传。《火山情人》是桑塔格一九九二年出版的第三部长篇小说，一经问世立刻登入畅销书排行榜，是桑塔格最雅俗共赏的一部作品，也被认为是她最喜爱的作品。这部历史长篇小说《火山情人》以十八世纪的那不勒斯为主要背景，围绕汉弥尔顿（爵士）、埃玛和英国海军名将纳尔逊（英雄）三人之间的爱情纠葛，以恢宏的气势展现了法国大革命期间动荡不安的欧洲局势。

本文主要运用福柯的规训权力理论来分析《火山情人》。《火山情人》中描绘的现代社会真可谓福柯所说的监狱式现代社会的文学翻版，在这个规训社会里，无所不在的权力控制并改造着人们，以使他们“驯顺”。在这样的社会中，规训权力无时不在运作并规范着社会和个人的生活内容。小说中的女主人公埃玛是一个生活在社会边缘的人，在她的一生中受到丈夫的规训，父权思想的束缚。埃玛的悲惨生活是监狱式现代社会的自然产物。《火山情人》充分展现出监狱式社会中全景监视机制的无穷威力，而处于社会边缘的女性则噤若寒蝉，绝对地忍耐和顺从。他们被剥夺了“看”的权力，然而他们却无时无刻不被观察和监视。但是规训权力也会遭到规训对象的反抗，此时，维护社会安定行使惩罚权成为必然。埃玛最后的悲惨结局正印证了全景监视机制式的社会中任何犯罪都没有逃脱的可能。

法国思想家福柯（Michel Foucault，1926—1984）认为，规训权力（disciplinary power）是资本主义社会的一种发明物，它“促进工业资本主义的形成，并决定资本主义生活的特点”。① 他指出，17、18世纪以来，随着资产阶级取得政治上的统治权，随着“全景敞视主义”。②规训机制的建立和完善，一个规训的社会产生了。福柯把现代社会视为一座圆形“全景敞式的”监狱，在其中“人彻底被观看，但不能观看别人；在中心嘹望塔。人能观看一切，但不会被观看”。③ 中心晾望塔是权力的中心，每个人在监视目光的控制和压抑下，都会逐渐自觉地变成自己的监视者，这样就可以实行自我监禁。将此理论用于考察社会文化体系，那么对于性别文化权力运作方式也可以得到新的阐释。

1.规训社会中埃玛的悲惨生活

《火山情人》女主人公埃玛，汉弥尔顿爵士的第二任妻子，出身低贱，幼年丧父，其母靠着与男人同居而谋求生路。“ 乡村铁匠的女儿，十四岁到伦敦当下等女佣，顺从了东家的儿子很快又找到了更靠不住的工作，其中包括在一个医生的客厅里摆出姿势当半裸的健康女神。医生自称可以治疗阳萎。后来，她被带到一个准男爵的乡下庄园，在她怀孕之后又被准男爵赶了出来，她的小女儿被留在了乡下，女人在绝望中所求助的谁男爵的亲密朋友是……查尔斯。在她仅仅十九岁的生命中已经挤满了几百年的经历。”⑤ 于是，她就成了查尔斯的情妇，并爱上了查尔斯。但查尔斯为了提防丧偶的舅父身边可能冒出一位有钱的女继承人，他决定让埃玛去那不勒斯陪伴舅父。一旦舅父对这个姑娘的喜爱达到了一定程度，查尔斯就保住了继承权，达到了目的。查尔斯把她当作一块筹码来换取舅父的继承权，让她去做舅父的情妇。在查尔斯的世界里，根本就不拿埃玛当女人，不考虑她的感受，也不考虑社会的道德影响，埃玛只是达成他目的的一步棋子。但埃玛并没有为她的这些不幸遭遇感到悲哀，相反，她绝对的顺从了对她不公的安排并积极的迎合，成为了一个从精神到肉体被完全驯服的人。埃玛经历多个男人，不幸的遭遇使她练就了一身讨男人欢心的本领，其实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她对自我的改造。小说中整个社会充斥着男权思想，埃玛就是在这种男权社会的规训和监视下逐渐自觉地变成自己的监视者，实行自我规训。

在那不勒斯，埃玛得到了比她大三十六岁的爵士的热情招待，给她提供好的住宿条件，给她买漂亮的首饰衣服，带她爬火山……。爵士欣赏她、迷恋她，并花钱聘用声乐老师、绘画老师、意大利语老师、钢琴老师、生物老师来提高他的学识和素养。她学得很快，在爵士的眼中，她是最完美的。尤其是她的表演天赋，更是得到爵士和他人的高度赞赏。福柯认为，边沁圆形监狱建筑理念确保了权力渗透到社会的每个角落。时时都有监督，处处都是“监狱”。“规训权利是无形的、潜在的，监视是实现规训权利最好的手段。”⑥ 使人驯服最好的手段就是连续不断的监视，在圆形“全景敞式的”监狱中， 每个人都自愿接受驯服，正如福柯所说，不需要武器和暴力，只要一个监视的眼神，每个人都将会变的顺从并自我监视，在作为男权社会代表爵士的监视下，埃玛努力迎合爵士，改造自我。爵士在重塑她，把她当作他又一件收藏品加以展览。爵士让她在宴会上表演，摆出幕仿古代的神话、戏剧和历史中人物的姿态，得到了嘉宾的一致好评。爵士已把她训练成他的合格伴侣，完全符合了他的愿望。“她凡事不吹毛求疵的态度，她的良好的身体状况使爵士很高兴，他永远也不需要忍受一个妇人脆弱的抱怨。……”⑤ 相比较而言，埃玛的条件符合爵士的口味。埃玛年轻、漂亮、有活力、从不违背他的意志，需要她宁静时她会宁静，需要她活泼时她会活泼。规训权力无时不在规范着人们的社会和个人生活。在全景监视机制中，埃玛无意识地按社会规范规定自己的行为和思想，自觉自律地成为一个被动的主体、权力压迫者。

2.埃玛的反抗

“规训社会”（disciplinary society）并不等于“驯顺的社会”（disciplined society）。⑦ 尽管规训权力无孔不入，无比强大，但它不可避免地要遭到各种反抗。福柯说，反抗与权力“是共生的，同时存在的”，“只要存在权力关系，就会存在反抗的可能性”。⑧ 在《火山情人》中，埃玛并不屈从于她丈夫以及社会对她进行的规训而是以各种方式进行反抗和斗争。

虽然埃玛被成功的驯服，但在她的内心是痛苦的，虽然得到爵士的赞赏，但是她无法从家庭中得到温暖，她的心是冰冷的。从她与女人之间的对话中可以看出，她渴望获得与男人平等的话语权。她喜欢女人间的这种友谊，因为她能从中感到平等和自由。只有在这种情形下，“她不再是一名模特，而是一个主体”⑤，反抗意识就此萌发。

真正给埃玛带来平等的两性关系的是纳尔逊将军。纳尔逊，只有一只眼睛、一只胳膊的矮个子小男人，他来到了那不勒斯，拯救了那不勒斯。埃玛在和这位将军的相互照顾、相互吹捧中产生了爱情。他们的爱情是精神和肉体的统一，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的交流。作品中这样写到“他们有承认他们对自己的身体感到尴尬的温馨时刻。英雄说，他担心，她会发现他的残肢令人讨厌，但爵士的妻子告诉他，他的受伤使她更爱他。她承认，她的身材比他高大的多曾使她感到不安，希望英雄不要介意，因为她会尽量让他满意，因为英雄配得上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英雄告诉她，他已把她当作自己的妻子”⑤。从他们坦诚炽热的表白中，我们能感受到他们两颗相爱的心。埃玛不再压抑自己，将真实的感情完全释放出来。埃玛这种勇敢追求真爱的勇气是对爵士和压抑人性规训社会强有力的反抗。

3.监狱式社会对埃玛的惩罚

在规训权力的中心运行着一个刑罚体系，它的对象就是不服从规训的人，不符合规范的人。而埃玛的反抗恰恰构成了对规训的忤逆，这似乎为她受到惩罚提供了很好的理由。这造成了埃玛的所有痛苦与创伤。

埃玛的所作所为遭到了英国上流社会的鄙视和唾骂，人们更是把恶毒的言辞对准了她，把爵士、将军犯下的过失又都怪罪于埃玛。他们将纳尔逊没有更好地为大英帝国效力，而是滞留在那不勒斯归因于埃玛的性诱惑，他们认为是这个女人把英国历史上有名的海军将领的前途毁于一旦。

埃玛不顾自己的身份和纳尔逊将军有真正的爱情并生养了孩子，这是有损妇德的。虽然埃玛的行为是出于她的内心对纳尔逊将军爱的需要，也是他们之间爱的证明，但是她的所作所为为当时社会所不接纳，不符合社会的规范，要受到规训社会的惩罚。所以当爵士和将军相继去世后，在所得遗产不多的情况下，英国政府没有给她和女儿任何的补给，她们母女俩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最后悲惨死去。

埃玛的悲惨结局再次印证了小说所描述的社会是一个到处渗透着权力关系及反抗的监狱式的规训社会。在监狱式的社会中，每个人都难逃规训权力的法网。在监狱式社会中任何不合规范的人必将受到严厉的惩罚。小说表达了桑塔格对生活在充斥着权力关系的现代社会中人们的生存困境的深切关心。（作者单位：广东水利电力职业技术学院）

参考文献：

[1]转引自杨卫东《规训与惩罚——（土生子）中监狱式社会的权力运行机制），载《外国文学》2002年第4期，（54）.

[2]参阅福柯《规训与惩罚》，刘北成等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3年，（224-225）.

[3]米歇尔·福柯.规训与惩罚[M].刘北成，译.北京：三联书店，1999，（226）.

[4]王予霞.苏珊·桑塔格纵论[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4.

[5]桑塔格.火山恋人[M].李国林，伍一莎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2.

[6]Foucault，Michel.Discipline and Punish：The Birth of the Prison.Sheridan，Alan.trans.New York：Vintage Books，1979.

[7]刘北成编著《福柯思想肖像》，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年，（78、103、299）.

[8]包亚明主编《福柯访谈录：权力的眼睛》，严锋译。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年，（63、56、175、46—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