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商深陷“莫斯科保卫战”

在全球金融风暴的冲击下，由于受到国际市场石油和原材料价格下跌的冲击，俄罗斯卢布在短短半年时间内贬值了35%。卢布走势就是俄罗斯经济状况的晴雨表，卢布汇率的一路下行使在俄华商深深感受到了市场冷暖带来的冲击和影响。

摊位烫手 仓库抢手

莫斯科集装箱市场在俄罗斯是家喻户晓的中国商品批发城，这里聚集了数千家商户，经营着服装鞋帽和日用百货等各种商品的批发零售，日交易额至少达百万美元。金融危机之前，市场里每天人流不息，来自俄罗斯各地的批发商、莫斯科当地的老百姓，都爱来这里选购物美价廉的中国商品。然而，今年前两个月，集装箱市场的销售额仅达去年同期的五分之一。

“这两个月基本没生意，”皮鞋摊主大刘站在自己的商铺前，凝视着冷清的市场。大刘在3年前来莫斯科替亲戚照料集装箱市场里的皮鞋摊位，大市场的巨大商机让他毅然留了下来。尽管每天清晨4点就要出摊，但辛苦的付出能让老家的亲人过上富足的日子，大刘觉得很满足。

“这两年我存了点钱，又跟亲戚借了些，才盘下这个店，本想自己也当回老板，谁想到碰上金融危机了。”大刘感慨道，他经营的低档皮鞋原本就利薄，主要靠走量，但卢布贬值后，作为中低档皮鞋消费群体的俄罗斯百姓购买力下降了，而给批发商的皮鞋却不能提价，“提了这些老客户就没了，所以只能卖一双赔一双”。不到一年的老板生涯让大刘负债累累，现在只能重新当上了打工仔，“市场里有些商户歇业了，一些国内厂商在这里设的处也取消了，那些靠收店面租金过活的‘包租公’现在也撑不住了，都降价呢！”

集装箱市场遭遇“寒流”，一些如物流、劳务公司等衍生服务行业难免唇亡齿寒。做货运的老板小孟平时总是一张笑脸待人，而如今面对满满两个仓库积压的货物只能摇头苦笑了。“现在谁还敢来取货啊，库里还有去年年底的存货呢！”小孟说，货物从中国到俄罗斯通过海运需要两个月，因此华商一般都会提前3至4个月在国内组货然后交给物流公司，很多货物都是去年下半年启运的，等年底运到俄罗斯的时候，金融危机的影响已经开始显露，有些人不愿亏本卖货，有些人没钱提货，就干脆把物流公司的仓库当作免费暂存处。

小孟表示，今年的情况更糟糕，发货量比往年同期少了一半，一方面是由于俄方订货需求下降，另一方面由于人民币较卢布大幅升值导致无利可图，中国商人对俄罗斯市场普遍态度谨慎，不敢轻易发货。“去年这个时候，我雇了4个员工还忙得不可开交，如今就剩我一个‘仓库管理员’了。”今年以来，集装箱市场的摊位费普遍下调了近25%，而仓库费却涨了40%，尽管如此，仓库还是供不应求，一些物流公司实在无处存货，只能忍痛放弃一些成本低的货物，交给俄罗斯海关进行拍卖。

进退维谷

“这次卢布贬值，服装行业的华商受到的冲击最大。”年近不惑的顾姐在俄罗斯服装市场已经摸爬滚打十多年了，这次金融危机让她多年经营的事业遭遇了巨大挑战。

据顾姐介绍，华商在俄罗斯做服装都是薄利多销，为了保证利润空间，一些人铤而走险用“灰色清关”，因此也成为俄罗斯有关部门打击力度最大的目标。由于拿不出海关申报单、商检证等文件，货物经常遭到俄方扣押，而服装商为了不失信于俄方合作伙伴不得不从国内重新进货，造成了大量资金在压。卢布大幅贬值无疑是雪上加霜，一件成本为20美元的棉衣在俄罗斯市场的价格是650卢布，卢布贬值前约有6美元的利润，而按现在的汇率却要赔上2美元。

金融危机之后，俄罗斯百姓受到冲击最大，卢布贬值让他们的收入大幅缩水，市场购买力骤降，竞争激烈的服装商人根本不敢轻易提价。继续卖货就意味着亏本销售，不做生意就没钱偿还国内厂商货款，中国服装商们陷入了进退维谷的两难境地。

“我现在仓库里积压了差不多十几万件衣服，卖或不卖都是赔，”顾姐说，服装贸易讲究季节性，华商一般都会将适应下一个季度的服装提前两三个月发过来，如果不能按时供货，俄罗斯客户就会以过季为由拒绝付款。为了维持局面，她只好暂停从国内发货，关闭了自己名下的大半商铺，解雇了部分员工。

“低价服装信誉不是特别好，有些商品的确质量一般，只是靠价格低廉才吸引一部分消费者，”顾姐坦言道，俄罗斯人正逐步转向购买欧洲品牌服装，中低档服装的市场份额逐步缩减，从而加剧了市场竞争。金融危机之前她原打算扩大经营，但现在决定等情况稳定后，对自己公司的商品结构做一些调整，加大中高档服装的比例，经营符合当地大型超市和商场标准的商品，与这些正规商业机构建立合作比地方批发商有保障，也能提高自己的抗风险能力。

“我不会离开这里的！”顾姐坚定地说，虽然不知道这场危机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但她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也不想轻易放弃自己多年的血汗积累。“俄罗斯轻工业不发达，对于进口商品非常依赖，我还是看好这1.4亿人口的市场。我相信熬过这段时间，一定会有转机。”

逆市而上 寻找出路

俄罗斯经济发展部刚刚公布的报告显示，去年俄罗斯经济增长率仅为5.6%，这是自2002年以来最低的经济增长率，而今年俄经济增速可能为零或更低。随着俄罗斯经济疲弱，对卢布贬值的预期加大，卢布继续走低将对中俄贸易带来更多不利因素。

俄罗斯中国总商会共有4000多家华商会员，这段时间，看到华商生意难做，商会会长蔡桂茹也心急如焚，每天都要去各个中国商品批发市场了解行情。

蔡桂茹表示，进出口贸易对汇率波动非常敏感，大部分华商这次都受到了很大冲击，只有一些不受进口环境影响的行业如建筑工程、餐饮等损失不大，此外从事汽车零配件销售的华商在逆市中依然业绩不错，主要是因为俄罗斯市场对汽车零配件进口的门槛较高，华商在这个行业中比较自律，建立了良好信誉和销售网络。

而对于更多行业来说，薄利多销的经营手段、脆弱单一的销售渠道，让华商们对金融海啸毫无抵御能力。“是改变我们经营思路的时候了！”蔡桂茹深有感触地说，随着俄罗斯近年来的经济发展，各项法规制度不断完善，华商们逐渐发现上世纪90年代俄罗斯休克疗法时期行之有效的贸易手段已不能适应当前市场的要求。

“我们并没有坐以待毙，大家都在积极调整经营战略。”蔡桂茹表示，大部分华商已陆续在俄罗斯注册了公司、申请劳动配额，并通过海关的正规渠道进货，与大型超市商场签订供货合同，在大市场中练摊卖货已逐步被多元化的经营方式所取代，华商正在改变自己在俄罗斯人眼中的形象。

截至目前，俄罗斯政府已耗费了约三分之一的外汇储备来支撑不断贬值的卢布，最近几周卢布汇率呈现逐步稳定的态势。“俄政府这次对卢布贬值还是控制有序的，中俄贸易近期不够活跃也是全球金融危机的直接反应。”俄罗斯较低的经济抗挫能力、海关和市场采购体系等，都是在俄华商经营的不利因素。在坦承困难的同时，蔡桂茹认为，只要应对得当，化挑战为机遇，中俄贸易未来发展仍大有可为，“只有推动整个经济模式走上正轨，我们才能在俄罗斯市场获得跟西方企业一样的公平竞争机会，才能使我们的整体经营水平上一个层次，并保持可持续的发展。”

（《环球》2009年第8期，作者为该刊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