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明清小说中“管家”的作用与待遇

【摘要】本文主要研究了明清小说中管家的作用:治家、理财、辅政和管家的待遇:经济收入、生活起居、社会地位,从中探讨明清小说中大家庭管家管理的规律,从而为现代民营企业职业经理人管理提供借鉴。

【关键词】明清小说;管家;作用;待遇

市井家庭题材的世情小说是明清小说重要的组成部分,封建大家庭生活是世情小说描写的重要内容,封建大家庭生活中的各种人物一一登台亮相。在封建大家庭生活中有着重要作用的管家也自然而然地走进人们的视线,本文从“管家”的作用与待遇角度出发,探讨管家能“死心塌地”为主子工作的原因。

一、管家的作用

管家是主子的心腹,居于家庭奴仆中最重要的位置,承担着相对重要的任务,对其他奴仆和主子的其他役使对象有管理、指挥权利,行使着重要的管理职能。一个成功的管家是一个多面手,他既要帮助主子管理好家庭内部事务,必要的时候还要代表主子出面处理主子不便或不能又不得不处理的事情。

(一)治家

管家的首要职责是管理大家庭内部事宜,从各项日常事务的协调处理,到家庭的长远规划发展,都是家庭管理的内容。称职的管家要熟悉家庭内部事务运行的点点滴滴,条理清晰的帮助主子计算筹划,毫无保留的开展工作。

对于封建大家庭未来继承人的教育与监管是管家义不容辞的重点治家工作之一,教育与监管好未来继承人不仅可以博得现任主子的好感与赏识,更能在下一任主子心灵深处为他们的独特地位奠定异常深厚的基础。更重要的是,下一任主子的茁壮成长必然会给整个大家庭带来新的希望,管家们的未来也必然充满希望。

《红楼梦》中的赖嬷嬷对贾家未来的继承人贾宝玉的成长给予高度的关注,她敢在众人面前公然教训宝玉:

不怕你嫌我,如今老爷不过这么管你一管,老太太护在头里。当日老爷小时侯挨你爷爷的打,谁没看得见的。老爷小时,何曾象你这么天不怕地不怕的了。……你心里明白,喜欢我说,不明白,嘴里不好意思,心里不知怎么骂我呢。[1]

赖嬷嬷的这番话说得很不客气,言下之意,宝玉挨打得还不够,跟他的长辈比起来差远了!宝玉听了或许微有不爽,但给贾母和众人留下的印象却是,赖嬷嬷对于主子有足够的关心,才会这么操心,只有把主子当成“自己人”、“贴心人”,才会说这些“惹人嫌”的话。这种在生活中点滴细微的家庭管理,必定是要受到主子的高度赏识。

李绿园在《歧路灯》中塑造的王中,更是一个善于治家,教育少主的典型代表。他始终如一忠心耿耿的管理着大家庭,老主谭孝移死后,初露纨绔端倪的少主,便受到了王中的教育。

谭孝移死后,家业托付王中掌管。一日,谭绍闻(谭孝移)之子花五百钱买了一只画眉。王中道:“大相公,往后休要买这宗无用的东西。俗话说得好,‘要得穷,弄毛虫。’”

阎楷便向王中道:“大相公买这东西,不过是个孩气,你先头话儿太陡,大相公把脸都红了。”王中道:“住户人家,花亭厅檐挂画眉笼儿,鹦鹉架儿,也是常事。但只是大相公太年轻,我恐将来弄鹌鹑,养斗鸡,买鹰,寻犬,再弄出一般儿闲事来,把书儿耽搁了,大爷门风家教便要坏的。所以我不觉话儿太陡。其实大相公脸红,我也看见了。”阎楷道:“往后相公大了,未必就肯听你说。我不是叫你顺水推舟,只是慢慢的,常叫大相公走正经路就是。万一大相公使起孩子气性子,我恐有话再说不进去,却该怎的?”王中道:“你说得极是。只是我只求异日死后,见的大爷就罢。”[2]

王中也知道,说话太直了少主会受不了,但他为了谭氏家族的未来,拼着得罪少主,让“大相公把脸都红了”,也要直言规劝。他的目的也很简单,“我只求异日死后,见的大爷就罢”。他知道,惟有重锤才能打得响鼓。但可惜的是,王中的一片苦心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谭绍闻还是堕落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恶少”,忠心耿耿的王中被赶出了家门。离开王中的监管与教导的谭绍闻吃喝嫖赌无所不为,最终进了大牢。这也从反面说明,如果一个大家庭的未来继承人,不接受忠诚正直的管家的教导,那么这个家庭便距离败落不远了。

(二)理财

家大自然业大,忙与自己事业的主子自然不会对家庭经济往来的点点滴滴精打细算,因此,理财便成了管家的重要工作。从柴米油盐的日常家庭开支用度,到田庄收成,店铺盈亏的盘点核算,都是管家们理财的工作范畴。

李渔在《连城壁》卷十一《重义奔丧奴仆好贪财殒命子孙愚》中塑造的单龙溪的管家百顺就是一个理财的高手。

百顺走过一两遭,就与老江湖一般惯熟。为人又信实,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所以行家店户,没有一个不抬举他。龙溪不在面前,一般与他同起同坐。又替他取个表字,叫做顺之。做到后来,反厌龙溪古板,喜他活动。龙溪脱不去的货,他脱得去;龙溪讨不起的帐,他讨的起。龙溪见他结得人缘,就把脱货讨帐之事,索性叫他经手,自己只管总数。[3]

百顺的理财经商能力之强,超越了自己的主子,博得生意合作者们的高度信任,连自己的主子都自叹不如,甘愿退居幕后。拥有如此能干的管家,家业何愁不日渐发达。

(三)辅政

官僚家庭的管家,还肩负着另一项重要的任务,就是辅佐主子处理政务,其威势不可小视。明代几个权相的大管家几乎都充当着这样的角色,严嵩的管家永年,“号曰鹤坡”,张居正的管家游守礼,“号曰楚滨”,他们“招权纳贿”[4]是赫赫有名的。

翟谦是太师蔡京的大管家,他或在蔡京的授意下,或借助蔡京的权势,充分利用自己蔡家大管家的地位,做了不少贪赃枉法的事情。

“此事不打紧,叫你爹放心。见今巡按也满了,另点新巡按下来了。况他的参本还未到。等他本上时,等我对老爷说了,随他本上参得怎么重,只批‘该部知道’。老爷这里再拿帖儿吩咐兵部余尚书,只要他的本立了案,不覆上去。随他有拨天本事也无妨。”[5]

这是西门庆得知山东巡按御史曾孝序参他“滥冒武功”、“行检不修”、“贪赃枉法”后,派人找翟谦疏通关系,翟谦对来人的承诺。“等我对老爷说了”,言下之意是我可以让老爷这么做,后来,这件事情果然压了下去,西门庆逍遥法外了,可见,翟谦果然不是随意许诺。

二、管家的待遇

管家们所从事的是高级管理工作,主子们必然要有给予相应的待遇作为补偿。我们这里讨论的待遇应该是一个管家可能得到全部收益,这种收益不仅仅局限于经济收入,还包括了丰厚的日常生活和较高社会地位。

(一)经济收入

经济待遇是最容易给予的,也是最能调动人们工作积极性的直接待遇。管家们常年跟随主子,享受到主子的高额经济报酬自然是少不了的,此外,由于管家的特殊地位,他们的“灰色收入”也不是一个小数字。管家们通常狗仗人势,大施,谋取个人的私利,有的甚至成为大富豪。

赖家是贾府的家生子奴才,几代人都是贾府的管家。在第四十三回《闲取乐偶攒金庆寿不了情暂撮土为香》中,众人凑分子给王熙风过生日时,赖嬷嬷等几个高年有体面的老太太想出的分子钱比少奶奶们略少一点,贾母听了,道:

“这使不得。你们虽该矮一等,我知道你们这几个都是财主,分位虽低,钱却比他们多。你们和他们一例才使得。”众妈妈听了,连忙答应。[1]

这几个有身份的管家婆的财产竟然比少主子们都多,在贾母提出要求出跟少奶奶们一样的分子后,她们“连忙答应”。应该说,这是一种荣耀。但也说明一个事实,她们中的一些人经济实力确实比少主子们要强一些。

我们再来看看,贾府的贵夫人及小姐们去赖大家作客时,看到赖府花园:

到赖大花园坐了半日。那花园虽不及大观园,却也十分齐整宽阔,泉石林木,楼阁亭轩,也有好几处惊人骇目的。[1]

管家赖大家的花园,虽然不及主子的大观园,但“也有好几处惊人骇目的”。赖家的经济收入应该主要来源于几代人给贾府当管家的所得,可以想象,贾府给的工钱和赏钱是自然是少不了的。但仅仅靠工钱和赏钱这些合法收入,想要聚集起这般家私难度是很大,因此,这其中不能排除有部分来自于“灰色收入”,林之孝能帮贾链给鲍二的二百两银子记在流年帐上,他也能给自己在适当的时候“记记流年帐”,那么赖大便也自然可以了。

(二)生活起居

传统的中国人最讲究面子,经常跟随主子出席各种场合的管家们生活水平也代表了主子的脸面。即使在王中被主子赶出家门的特殊时期,他也还拥有菜园等产业。

西门庆在蔡京的大管家翟谦家住了一天,我们通过西门庆的眼睛来看看翟家的生活条件:

那翟家门户重重掩着,直挨到已牌时分,才有个人把钥匙一路开出来。随后是小厮拿手巾香汤,进书房来。西门庆梳洗完毕,只见翟管家出来,与西门庆厮见。坐下,当值的就托出一个朱红盒子来,里面有三十来样美味,一把银壶,斟上酒来,吃早饭。[5]

翟谦家不仅“门户重重”,而且吃早饭都要“三十来样美味”。这样的生活水平恐怕当时一般中下等官员也是无法享受的。有了这样的生活,何愁管家不为主子尽心尽力呢。如果服务不好主子,主子不高兴了,管家的地位就保不住了,这样的“美好生活”也必然随之丧失殆尽。

一旦管家的能力得到主子的认可,主子们自然是不会亏待他的。当单龙溪认识自己的经商理财能力不及管家百顺时,他毅然将经营权全部交给百顺,百顺高超的经商理财能力给单家带来了巨大的财富。对此,单龙溪心中有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关心、提高百顺的待遇,给予百顺足够高生活水平。

他平日待百顺的情分与亲子无异,一样穿衣,一般吃饭,见他有些病痛,恨不得把身子替他。[6]

单龙溪如此厚爱百顺,是真的把百顺当成“亲子”吗?显然不是,否则,他会把埋藏的金银告诉百顺了。但单龙溪的这种表面仁义的做法却使百顺感激涕零,全身心的忠于主子,发挥自己的特长,去为主子赚取更大的利润。因此,当别人劝百顺自立,他毅然拒绝也就毫不奇怪了。此时,单龙溪的目的便达到了。

(三)社会地位

俗话说“宰相家奴七品官”,管家社会地位自然不会一般,“更借托(主人)声势,外人不得轻相呵。即有犯者,主人必极力卫捍。”[7]管家的社会地位来源于主子的社会地位,主子的社会地位高了,那管家的社会地位必然水涨船高。

在《七侠五义》第十七回《开封府总管参包相南清宫太后认狄妃》中,

包兴连忙点茶让坐,且在下首相陪。宁总管知道是大人的亲信,而且朝中时常见面,亦不敢小看于他。[8]

宁总管是南清宫王府总管,地位之高是可以想象的,但见着包拯的亲信管家包兴,“亦不敢小看”了。由此可以推及,包兴在其他场合的社会地位了,大概也是没人“敢小看”的。

一些权贵的管家,“朝中多赠之诗文,俨然与缙绅为宾主。”[4]朝中的官员和一些文人为了能和权贵们拉上关系,不惜屈尊,与管家们交好,为的就是能更好的巴结他们的主子。

在《金瓶梅》第四十九回《请巡按屈体求荣遇梵僧现身施药》中,

宋御史令左右取手本来,看见西门庆与夏提刑名字,说道:“此莫非与翟云峰有亲者?”……蔡御史道:“年兄怕怎的!既是云峰分上,你我走走何害。”[5]

宋、蔡两位御史之所以去拜访西门庆,是因为西门庆与翟谦“有亲”,是看在“云峰分上”的,云峰何人?当朝太师之大管家也!因此,去拜访西门庆实际上就是去拜访翟谦,而拜访翟谦实际上就是去拜访蔡京,翟谦在这两位御史心目中的地位自然源自于蔡京在两位御史心目中的地位。

管家们之所以有这么高的社会地位,因为,他们代表的是站立在他们身后的主子们。

可见,管家们无论是经济实力、生活水平还是社会地位都享受着其它奴仆、一般平民甚至普通官员所无法比拟的。较高的待遇也许也是管家们愿意克服种种困难,忍受高强度工作,忠心耿耿的原因之一吧。

其实,当前众多民营企业聘用的职业经理人在某种程度上,所做的工作也相当于明清时期管家的工作,要想让这些职业经理人踏实为企业工作,民营企业的老板们不妨也参考明清时期“主子”们的做法。

参考文献

[1](清)曹雪芹.红楼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

[2](清)李绿园.歧路灯[M].北京:华夏出版社,1995,9.

[3]李渔著.瘦吟山石校点.连城壁[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5,4.

[4](清)顾炎武.《日知录》卷13《奴仆》[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99.

[5](明)兰陵笑笑生.(清)张道深评.王汝梅,李昭恂,于凤树校点.金瓶梅[M].济南:齐鲁书社,1987,11.

[6]天然痴叟著.瘦吟山石校点.连城壁[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5,4.

[7](清)王家桢.研堂见闻杂录[M].台北:广文书局,1964.

[8]石玉昆述.俞樾重编.七侠五义[M].北京:宝文堂书店出版,1980,12.

[9](清)醉月山人著.狐狸缘[M]北京:华夏出版社,1995,12.

[10]金雄伟如何引进和使用职业经理人[N].每日商报,2007-3-3.

本文系江苏省高校哲学社会基金项目资助课题《封建家庭管家管理与民营企业外来高管管理的对比研究》的成果之一(课题编号:08SJD630046)。

作者简介:

蒋兆峰(1976―),男,硕士,讲师,高级投资项目分析师,徐州工业职业技术学院管理工程系副主任,研究方向:投资经济,企业经营管理等。

张娴(1980―),女,硕士,讲师,徐州工业职业技术学院管理工程系教师,研究方向:经济学,国际贸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