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维多利亚港的美丽与哀愁

时间:2022-06-20 03:17:59

在透明的阳光下面,到处泛滥着颜色:花地砖的颜色,红绿灯的颜色,橱窗里的颜色,来往人群的颜色,满目招牌和海报的颜色,花里胡哨的,但又搭配得舒服。从匆匆忙忙的步履中,我忽然想起来,这儿是香港。

姑妈住在九龙弥墩道,女人街和我喜欢的“SASA”就近在咫尺。那一片叫“油麻地”,据历史记录是个混乱的地方,黑白两道曾在这里“开片”(打群架),九龙最有名气的黑社会“大佬”、“大姐大”就在这儿称王。第一次到庙街的时候,只见黑压压的马路和几个卖小吃水果的摊子,瘦弱的老人坐在街边,眼神漠然。莫非是黎明前的寂静?还是先走为妙。

旺角真的很火,人山人海,给人感觉像电影的片场,街道窄而精致,连来来往往的车,都如精美的玩具似的。不知为什么,香港就是给我这种戏剧性的感觉,像是一个舞台,有着装饰华美的场景,以及衣着光鲜的人群。只要你一不小心掉进这样的人群里,便立即溶化在里面。于是我总是害怕和朋友走散,一来怕找不着她,二来怕找不回自己。

在一个很大的旧式夜总会门前,我想起了故事里的旺角卡门。当时会是怎样的一种奢华和糜烂?粉艳的礼服和诱人的肉香,那些灯红酒绿,那些夜夜笙歌,那些撩拨心弦的粤语歌,还有像徐小凤穿的那种大篷裙,整一个的花花世界。

尖沙嘴码头就完全是另一派健康亮丽的景象。漂亮的红栏杆下面,那荡涤着的蓝水晶,被银晃晃的光斑热闹地烘托着,动人而且华丽。从香港艺术中心坐渡船到港岛的湾仔码头,整个人都要被海风吹醉了,满眼是我钟爱的蓝色。在蓝色的汇展中心里,坐在蓝色的落地大玻璃旁边,下午的光线及不紧不慢的海浪声,使我一度沉沉地睡去。原来喧哗并不是香港的全部,它的安静来得很自在很雍容。一位坐在岩石上的老外正在用彩色笔作画,他说:“我画的是心目中的颜色。”

中环的名店,兰桂坊的异国情调,金钟的贵妇人气质,时代广场的现代派以及格兰威老道的古旧繁华,还有太平山上的豪宅,英式大酒店里的古老吊灯,钵兰街的小茶餐厅,长洲岛的热带风情,虽说香港小,到哪儿却都有当地的特色,真的没有一处相同的地方。你会觉得自己不知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今天吃着传统的粤式早茶,明天却在茶餐厅里吃三文治、咖啡奶茶和西多士,难怪香港人爱把英文和中文掺杂着说,因为不这样确实表达不了他想表达的意思,这是一个时代造就的产物。

到了晚上,这个城市就更像一座精美的舞台,那些大大小小的招牌和五颜六色的光,让我脑海里全是小时候看过的电影镜头,有一种走在电影里的错觉。尤其是坐在敞篷车里漂亮的人儿,正如为这背景专配的角色。这梦幻般的城市,留给我那么多闪烁的记忆。

弥墩道,展望大厦

展望大厦和《重庆森林》里那座大厦如出一辙,它坐落在繁华的地铁口,只有一个非常窄小的门,一不小心就会看走了眼,连惟一的一个电梯,也只能容纳大概四五个人。在17楼一个昏暗的拐角处,是姑妈住了40年的家。

据说在这个弹丸之地,能拥有这么一户住房可以说是豪宅了。姑妈的房子有很多小小的房间,整个家是狭长的,厅的光线很弱,看上去像一个神秘的洞穴。她是一个心地非常好的人,有两个儿子,一个住在新界,一个住在这里。一进门,就看见一个背对着我们全神贯注看电视的人,他就是姑妈的小儿子。向表哥问好,那个人只是稍稍转过身来,淡淡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就再没有回过头来。

大年初一,姑妈换上她漂亮的毛衣,高挑的个子注满岁月的沧桑。听我们说起第二天晚上有漂亮的焰火,她把我拉到她的房间,指着窗外的一片高楼说:“从前这里望过去能望见大海,还有很多很多的船。放烟花的时候,就在这个房间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时候的烟花才真的漂亮!”

她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那一定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往昔。有多久,她不曾尝到过幸福的滋味?“我们~起去看烟花吧?”我问她。可是她说怕人多,不去了。

在她的心里一定埋藏了很多褪色已久的快乐,却都消失在那个她再也看不见的蓝色海水里面了。

维多利亚港,盛焰

和燕子在海洋公园悠然的摩天轮上,听几个女人谈论当晚的焰火,她们说,你看哪儿人多就往哪儿去,准没错――香港这么小,在哪儿发生些什么有谁不知道。果然,坐巴士到了中环一带,便开始看见成群的人流在过天桥。赶紧从楼上跑下来,巴士是双层的,和人群一起涌向汇展中心,因为人多,你根本不用知道在哪里看位置是最好的,只要跟着人前进就是了。

夜色中的维多利亚港像有着万般的柔情,那荡漾在对岸的灯光忽明忽灭,和快要燃尽的晚霞一起亲密地闪烁着,妩媚着。

于是燕子激动地跑在我前面,然后钻进水泄不通的人群里没了踪影。我独自在人群外面,一个小小的阶梯上,海风依然是那么近,微凉地贴在脸上。

8点钟,第一朵灿烂的火花划开夜空,桔红和蓝色漫洒在浓郁的海面上。看!它们大朵大朵地在海上空不停地开放了,第一次这么近地观看这么美和华丽的焰火,好像紧紧地向眼睛逼迫而来,巨大的色彩张开,凋零,又张开,此起彼伏,声声不断。后面的几个男孩激动地大喊:“近些!再近些!”

幸福的情侣就在人群中深深拥吻起来,女孩的丝巾随夜风轻舞,月色和星光无声地把她的唇照耀得分外晶莹。

真是一场色的盛宴,让人目不暇接。有的焰火烧到半空,化作一片片红叶,随风飘摇而下,静谧安祥;有一组在空中盛开成心的形状,一颗一颗扣在一起,散播着浪漫和暖昧的气息;还有的则像顽皮的孩子,金黄色不断跳跃着,和海浪、海风一起光彩璀璨。

于是,回去的一路,有了微醉的感觉。

在兰桂坊,我见到了从未谋面的kent。简短的聊天让我们手足无措,代表了不同地域的我们感觉相互的差异是如此之大,无语中我告别了兰桂坊,告别了维多利亚港美丽的盛焰。

兰桂坊,告别

网友kent是从elong网认识的,他是香港一所中学的老师,有着非常好听的声音。还没有见面,就熟悉了kent的声音。很多时候从他的电话里听见孩子喧闹的声音,“他们在踢球”,“他们在玩游戏”,kent总是很开心地告诉我。

我们约了在兰桂坊的“K―M”见面。这是一个很小的酒吧,暧黄和黑色碰撞着,精美的挂杯和品种繁多的酒构成一个“M”字。我就坐在这个字母里面。到处是金发碧眼的人,美女粉墨登场,她们穿着性感的高跟鞋,在不经意的暗处晃动。空气里流转着微微的法国香水味,让顾盼的明眸更是水灵。

我一个人坐在那儿,在吧台的尽处,要了一杯水。想想啊,在这么贵的地方,万一约的人没来,我该会多尴尬。于是坐得很不自然。

深咖啡色的落地玻璃外,模糊地看见一辆车,形状如甲壳虫。那是kent,一定是。因为他在电话里已不厌其烦地形容过他的相貌,瘦,一米七,短发,黑框眼镜。他的白衬衣在夜里显得很白。“hello!”他已走到我身边,修长的手指握住了我的手。不太习惯他穿得这样绅士,连笑容和叫服务生的样子,都那么客气。“这是一个香港人。”我对自己说。

一个讲法语的男人坐在我旁边,他在和漂亮的褐发女孩争论什么。女孩声音压得很低,可能是不想被人听见,可是语气很决绝,看不见她的表情,我想一定也很冷吧。

老外和老坐在一起,他们的中间被蜡烛微红的光点染,照亮他们头发不多的脑袋。“为什么叫老外?”kent问我。因为他们老吗?我说我也不知道,可能这样会显得更亲切吧。“其实我们叫得更吓人一些,”kent说,“我们叫‘鬼佬’。”

褐发女孩站起来,挣脱讲法语的男人的手。一只啤酒杯掉在地上,破碎的声音震荡了所有人的耳朵。没有人责怪他们,男人已追出门外,外面已经很暗很暗,他们被吞噬在这样的暗里。他们拥抱和告别,也许他们再没有见面,我想。

Kent说着他们学校里的事情,有一段我觉得他是外国人,他的气质和我见过的男孩不一样。他娓娓动听地谈着他学校里的趣事,谈他俏皮的学生,谈他对深圳的印象(这是他到过内地的惟一地方)。

“香港人越来越多地到内地消费,现在该是内地人回报的时候了。”他说。

“怎么回报?”问完这句话我才后悔。为什么要问呢?好像我们真的欠了别人什么。

“来香港旅游啊!”

“有人说我们这里再倒退10年,也就和内地持平了,这样一来大家就平起平坐了。”

“原来如此?”

忽然间我们不再是两个人,而是两个地方。我们都停下来,不知该怎么挽回局面。他们的偏见是与生俱来的,我们在无法改变的观念的两端,文化上的,地域上的,我能感觉到。

“其实,一切可能都不是那样。”告别时,我像是自言自语,也不知他听见了没有。

漂亮的海底隧道,海边无尽的灯光,夜――优柔、妩媚,清朗的满月又一次把静谧的夜空染成幽深的蓝色。这个离我家只有一百多公里、两小时车程的地方,仿佛又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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