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堑(组诗)

时间:2022-06-19 04:46:00

1

闪电并着呐喊

早在千百年以前

就以猫吃耗子般的手段

撕开天幕

从此,两个近在咫尺的舞台上

上演着哪两出不可逾越的戏

一匹黑马,唯一的那匹黑马

把自己所有力量都收束成

一虹曲线

然后在长嘶中赫然绷直

它顿时以一种慢镜头的悲壮

划过岁月和空间

直奔那天堑中的死难、孤独

甚至黑暗

2

一条暗河悄然流过人们

充血的眼睛

一群人猛然清醒站在河边

哭喊号叫

却恐怖于涉水而终生匍匐在对岸

鸟儿们刚一张开翅膀

就被文明的子弹射死在水之中央

而剑也龟缩进华丽的剑鞘

任断石削金的尊严锈迹斑斑

雾,早已层层包裹浑然不觉的

头颅

像海洛因一样给人幻觉和

此时,除了黑马

还有谁能穿越这深于黑暗的蒙昧

寻找太阳、星星兼或月亮

在此岸与彼岸之间

即使偶尔有一个圣人施舍怜悯

也会一不小心被欲望撑破血脉

淌下来几滴黑黝黝、干枯的血

3

在一个温暖、潮湿的早晨

他们懒洋洋地躺在油亮亮的

海滩上

教孩子用一把玩具手枪

对准父亲

你看你看,那些疯狂的人们

乐于把自制的甜美的慢性鸩酒

斟进自己的杯里

海水中一条条翻着白眼的死鱼

正冷笑着欣赏一种似曾相识的

过程

纷纷的,雪白的枯骨从地下爬出

用物以类聚的方式靠近同伴

人们尖叫着跪下来祈祷

得了吧!天堂早已被人放火和

打劫

万能的造物主也无法收拾这种

残局

4

人们,在疲于奔命之后忘掉恐惧

于午夜解放,粉墨登场

一个又一个的男人躲进女人的

衣裙里

还偷窥着窗外

铖亮亮如刀剑般的眼神

喘着气急促地剥光另一个女人

高速奔驰的汽车碾碎乞讨着的

头骨

隐约听到谁或谁的声音还在嘶哑

地“卡拉”

在昏暗的咖啡屋里

少女失去了自己的情人

笑着吞下了大量的安眠片

5

野营着的篝火里

烧烤着一种肉的香味

有一张黑色的皮就挂在旁边的

枝上

不闭的双目里滚下最后一滴眼泪

我的影子惊恐地躲进我的背后

脸色慢慢变白

它的精神几近崩溃

嘴里不停地重复着:

“黑色,黑色,黑色……”

“我可怜的影子

上帝被绞死时

是叫着自己的名字”

6

是谁亲手种植而又亲手刈割

是谁刈割了之后又再去种植

一种高级更高级更加高级的死亡

微笑着深入人们的骨髓

恐惧只是莫名而原始的条件反射

他们都是视死如归的勇者

早已为自己掘好了坟墓

但他们茫然的笑和茫然的双目

还在下意识地寻找什么

死去的灵魂重新投胎

来来去去在一个地方徘徊

大笑,大笑,他们只是大笑

同胞的血肉从嘴角溢出

露出白森森的牙

星星在黄昏闪烁了一下之后

慌忙掩面奔入黎明的雾里

这时候

谁能阻止一只黑乌鸦栖居在

避雷针上

孤零零地哀叫

然后看到高楼后面残破的夕阳

再惊悸地飞走

7

黑乌鸦展开的翅膀

无情地划破我的生命

我一半活着,一半死掉

轻轻的,死掉的一半随乌鸦飘去

向一个遥远的所在

我高高地看到

人们只不过像甲虫一样大小

甚至小成一个黑点

而城市,像一口口景致的棺材

密密麻麻地陈列在荒芜的山林

之间

最后,他们渐渐模糊,消失

除了一对黑翅膀和一个小小的

椭圆

我不能再看到什么

可活着的一半

在痛苦地呼唤我

归来

关于父母、姓名和住址

你让我如何事先进行选择

8

那道被雷电撕开的天幕

像一对巨大的嘴唇,像堑沟

仍然在无休止地吞噬着一切

而最后一滴眼泪

在很久以前渗入地底

直达草木的根部

我能听到碘酒碰到伤口般

凄惨的

它们慢慢发芽

它们等着有风从城市上空吹过

然后每棵草都会向一个季节

和一个方向靠拢

它们排列时的呐喊呼叫

隐约夹杂着一种熟悉的嘶声

听起来是那么的远

又是那么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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