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6-19 11:10:46
科恩兄弟在《严肃的人》的片尾打上字幕:“没有任何犹太人在拍摄本片时受到伤害。”然后你就知道了,《严肃的人》并没有片名那么严肃,科恩兄弟只是把一个犹太人放到美国上世纪60年代的中产社区中,用一连串烂事折磨了他一番,法子多得够某部美剧用上一整季,尽管没有使用任何武器,但其精神压迫之残忍程度丝毫不输《电锯惊魂》,有影评人甚至在看过此片后愤怒地呼吁成立“电影虚构人物权益保护协会”。
那个可怜的饱受导演虐待的角色名叫拉里・戈普尼克,根据剧本,他的生活在1967年时完全崩溃了。这个普普通通的物理教授,跟妻子和两个孩子一起居住在明尼苏达郊区,过着典型的中产生活:阳光把路面照得发白,街边每座排列整齐的小房子前都辟出了一片四四方方的草地。狭窄,乏味,安全。
毫无缘由地,平静忽然被夺走了,“就像忽然抽掉脚下的地毯……”:太太宣布跟他离婚,并且“要快一点”,因为她已经找到了新伴侣。作为一个通情达理的人,拉里只能搬到汽车旅馆去住;他的命运多舛、体弱多病、哀号连天的哥哥也在此时黏上了他,驻扎在旅馆房间的沙发上,并且拒绝去找工作;处于青春期的儿子丹尼嗑药、缺钱、叛逆,处于青春期的女儿为了做隆鼻手术偷他的钱;一个韩国学生为学分勒索他,一封匿名信让他可能丢失大学里的终身教职……大大小小的灾难就这样扑向他,混合着卑劣的背叛和诡异的巧合。
但是拉里,一个正直的人,一个严肃的人,一个好老师和一位好父亲,不会退缩,就算他的眉毛经常因痛苦而颤抖得像飓风中的路牌,但他自岿然不动。他拒绝伤害和控制任何人,不耍任何手段,不跟性感的女邻居上床,尽管对方热爱光着身子晒日光浴,还自己送上门来。
《严肃的人》是一部关于“老实人遭殃”的玩笑之作,但不仅仅如此,影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部关于犹太精神之毁灭的微型史诗。上帝存在吗?上帝真的仁慈吗?生命的意义何在?这个发生在1960年代美国郊区的故事指向了深重的创伤和迷惘:上帝选中了犹太人,却又放任他们被大肆屠杀。上帝的旨意还真是难以捉摸啊。
当拉里站在屋顶上调电视天线时,他看起来像一个孤零零的来自1990年代高度写实主义绘画中的人物。他站在黑板前解释海森堡测不准原理,巨大的黑板将他衬托得像个侏儒――如果镜头的视角来自上帝,拉里,一个犹太人,一个严肃的人,显然是已经被上帝抛弃了的啊!
科恩兄弟第一次在银幕上讲了那么多关于自己的事情――之前他们只拿些跟自己无关的傻瓜开玩笑,但这次,明尼苏达的犹太社区,正是他们童年生长的地方。影片带有明显的自传痕迹:12岁男孩眼中的犹太受戒仪式;大学教授父亲(科恩兄弟的父亲也是一名犹太大学教授);摇滚乐队,1960年代的叛逆潮……看似写实,实则充满了偏见和个人印记,呃……如果你得了奥斯卡奖,你也应该拍一部这类片子。
正因为如此,科恩兄弟一贯高人一等的想法与悲天悯人的情绪同时贯穿了这部影片,间或闪烁着黑色幽默和让人忍俊不禁的场景,最终抵达了一个有点悲惨的、“你们都被耍了”的结局。关于怎样在荒谬的世界中继续生活下去,科恩兄弟的答案是:接受神秘。
这是一部相当伟大的电影,或许你懒得寻找任何伟大,没关系,这还是一部相当好玩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