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影画(三)

时间:2022-06-17 12:01:05

这世间事,怎会是非黑即白,又何曾非此即彼。

上期回顾:程牧云来尼泊尔的目的越来越清晰。他丢掉的私人藏品,正被表面是大学教授而实际上却是走私贩子的王文浩交易着,他想拿回来。与此同时,温寒努力避开如迷迭香一般的程牧云,可有些人,越躲越近,无处逃匿。

第三章

这个早晨,当客栈的小门童抱着老板娘的衣服上顶楼时,恰好就看到三楼的女客人抱着已经烘干的衣服,脸颊浮着层异样的粉红色,从顶楼的洗衣房走出来。门童想要避身让开时,洗衣房已经又走出了那位常年住在这里的男熟客。

门童低头,抱着衣服走上楼。余光分明就是看到隐秘的一幕,那位男熟客,拉住女客人的手臂,低头说了句话。女客人很紧张,想要躲开,却被他擒住手腕,不得已在男熟客的眼神要挟下,退后半步,犹豫着点点头。

女客人落荒而逃。男熟客却手撑着墙壁,看那个女人的身影跑下楼,等到脚步声彻底远去,他才若有似无地看向在洗衣房门口偷窥许久的门童。

门童缩了缩脖子,低头走进洗衣房。

温寒穿着刚才烘干的衣服,回到房间,怀里胡乱抱着的一堆干净的衣服里,包裹着一件脏衣服,这是被他扯断所有纽扣的衬衫。她在离开前还试图找寻过纽扣,找到三颗,还有两颗不知所终。

她将衣服放到箱子最底层,想到刚才的一切,整个人都顺着床的边沿,坐下来,蜷缩地抱着自己的腿,坐在地板上,背抵床。

这一刻她想到的,竟是阿加西十几岁第一次和男孩子约会后,回来脸颊绯红,亢奋地给她讲述亲吻的奇妙感觉。“那个男孩,想要摸我的胸,却连衣服都不敢解开。”阿加西当时笑得很灿烂。

温寒脸贴在床单上,闭上眼睛,都是顶层阁楼的洗衣房。

约会,怎么会想到这个词。

“我们的关系取决于你,想好了,来找我。”这是那个男人说的话。

他――

她此刻发现,她连他全名都不清楚,只听老板娘在昨夜叫他Yun。

听起来是中文发音。

午饭的时候,她心不在焉,和阿加西一起下楼。虽然晚了十几分钟,王文浩仍旧有着耐心笑容,和朗姆等在一楼,他看到温寒就站起来,说:“我们出去走走,去看看这里的寺庙,据说他们今天在过节。”

老板娘慢悠悠地,收拾着昨夜水烟的用具:“尼泊尔一年有三分之一时间都在过节,留在这里,你们时常会过节。”老板娘说话的时候,嘴边有个小梨涡,别有风情。

朗姆有些手心发热:“可惜我们这次只留十天,等明年,不是雨季了,我再来尼泊尔,到时候老板娘你可愿意做向导?”朗姆的英文本就说得不顺畅,这么一有了些调情的心思,就更磕巴了。

温寒听得忍不住笑。

“哦?只留十天?”老板娘撩起头发,“怎么这么急?来这里的路途辛苦,怎么不多留一些日子?我记得你们订房信息是二十天?”

温寒想到是自己订的房,竟忘了更正信息,不太好意思地笑着解释:“因为我们同行的人,忽然有些事情,所以临时缩短了旅行时间。”

虽然她也不知道,王文浩为什么忽然改了主意,将二十天缩短为十天。

老板娘笑笑,挥手说没关系,反正这个时间尼泊尔游客也少,耽误不了什么生意。

温寒来之前做了功课,今天正好是尼泊尔提吉节的第一天。

几个人进寺庙,看到到处都是盛装的印度教妇女聚在一起,欢声笑语,载歌载舞,甚至不太顾及不曾停歇的毛毛细雨。阿加西看得新奇,不断扯着温寒胳膊,让她给自己介绍这个节日。“这是为男人祈福禁食的节日,今天狂欢后,明天这些印度教的妇女就会禁食二十四个小时,为自己的男人和家人祈福,最后一天是沐浴日,会彻底清洗自己的身体。”

“那未婚的呢?”

“祈祷自己找个好男人,有个幸福家庭。”温寒轻声说。

身边都是身穿红色纱丽的女人,额头都有鲜红的印记,是进入庙门时被经师点上的。他们站了会儿,发现两个男人都不见了,阿加西低声抱怨了两句,在这里玩够了就想离开。温寒从早上到现在都心神飘忽,也不太看得进去这种人文风景,和她离开寺庙。

回到客栈的那条石径路,意外看到王文浩和程牧云坐在路边一个小西餐厅的门口,身边还有个笑眯眯的男人。温寒的脚步停下,倒是阿加西忽然热情起来,挽着她的手臂,走过去坐下来。

“啊呀,这里漏雨。”阿加西坐得太仓促,竟然没发现座位是湿的。

温寒仰头看露天雨棚,不是漏雨,而是根本外边这两个座位在雨棚范围外,遮不住。

程牧云笑,微侧身,对敞开的窗口内的人说了句众人听不懂的语言,不一会儿,西餐厅的老板就跑出来,招呼他们进去坐。

众人进入餐厅里,挨着街边窗口的位置坐下来。

温寒身边是阿加西,对面是王文浩,而右斜方就是程牧云。她拿着餐单,尽量让自己淡然得像是从未和他熟悉。而程牧云也很配合,除了偶尔对她展现出与昨晚狂欢之夜的兴趣,余下的时间,都在应付阿加西的热情。

“你以前真的是和尚?”

程牧云:“真的。”

“为什么又还俗了?”

“佛法修行有八万四千法门,”程牧云两只手肘撑在桌上,双手搭在一起,用手背托住自己的下巴颏儿,非常认真地看着阿加西,“我选择了一条最适合自己的修行法门。”

阿加西被他逗笑:“你这么说,就是还在修行喽?”

“不错。”

“那……如果犯戒怎么办?”

王文浩微微笑:“阿加西,你问得太隐晦了,让我来帮你问清楚,”他拍了拍程牧云的肩,“你面前的这位美女是想问你,愿不愿意犯色戒?”

“色戒?”程牧云的余光扫视角落,一闪而过,“忍受痛苦,也是八万四千种苦修的其中一种。”好新鲜的说法,在座的人脸上都显出了对这个话题的兴趣,甚至连程牧云身边的那个男人都觉得很有意思。

只有温寒看着自己面前的牛排,继续很认真地去切牛肉。这里的牛肉肉质很老,简直是在考验刀的质量。她起初切下一大块后,放到嘴里,吃了很久才能让肉质松软易下咽,于是不得不在下一块时,更加卖力,将牛排切得更小。

“双修呢?”阿加西忽然看温寒,“双修,我们在图书馆看到过。”

刀砰的一声,切到了盘子。身边两桌的游客都被吓到,看向这里。温寒有些尴尬,对身边人抱歉笑笑……

“双修?”程牧云轻轻重复,“这是个很古老,也很玄妙的话题。”

王文浩看温寒低头切牛肉,似乎有些不快,咳了声,避开了这个问题,转而去问温寒她们在寺庙玩得如何。阿加西似乎对妇女禁食一整天而为男人祈福非常不满,奇怪地控诉了两三句,顺便,表达了对印度手绘的兴趣。

因为对印度的水土不服,阿加西先前成功错过了这种传统工艺:“温寒也很喜欢,可惜她要陪我一起在酒店住着,也不知道这里的人是不是会为教外的女人手绘,从指尖到脚尖,不知道绘的时候是怎样的感觉?你知道,我很怕痒。”

他们气氛愉快地吃着晚餐。

王文浩时不时低声和温寒说话,询问她昨晚是否睡得舒服。“挺好的,就是有些潮湿,楼上的烘干机只能弄一弄衣服,”温寒说,“如果床单和被子也能烘干就好了。”

“是熟客的话,完全可以,”程牧云像是与她根本不相熟一样,眼睛略眯着斜了她一眼,“老板娘的房间有个仿俄式的壁炉,她可以帮你烘得干燥温暖。”

“真的吗?”阿加西兴奋追问,又遗憾地说,“可惜……我们都不是熟客。”

他仍旧用手背撑着自己的下巴,在笑:“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

结果自然是没什么问题。

好像有关于他的要求,老板娘都不会拒绝。

不过,程牧云暗示他们不要声张,免得被其他住客知道。他甚至还好心地帮两位女士亲自拿过去,王文浩倒是没那么娇气,婉拒了。朗姆后来在晚上知道这件事,越发不快,提醒阿加西小心这个男人:“他的眼神有毒。”

阿加西嘲笑朗姆:“你不过是看老板娘对他特别,吃醋罢了。我发誓,他一定会是我的,而你就尽管放心大胆地追求你的小狐狸吧。”

阿加西志在必得,甚至追问为什么王文浩会和他坐在一起吃饭。还有那个矮个子的陌生男人是谁?王文浩说是与她们走散后,碰到程牧云带着个朋友邀请自己用餐,也就没拒绝。

“看啊,你一个男人都拒绝不了,何况是我们女人,”阿加西笑着,揽住温寒的肩,“温寒,他应该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吧?”她说着,还去瞄王文浩。

温寒咳了两声。

她继续坐在阿加西的床上,将手里一叠扑克牌张张码放,铺了半张床。王文浩站在她身后,发觉她出了顺序差错,脸靠近她的后肩,轻声说:“错了。”

温寒略微一怔,感觉王文浩的气息在耳边。

她下意识躲开,扔掉手里的纸牌,跑到窗边去陪着阿加西看街景。

她脑子里的都是刚才程牧云从阿加西房间取走被褥时,对她们说的话:“晚上抱过来。”阿加西很是兴奋,热情地说一定会等他,等到天亮也无所谓。

到晚上十点多,程牧云终于抱着被褥出现。他敲开阿加西的房门,阿加西在走廊昏黄的灯光下,接过被褥,发觉老板娘还很体贴地在被褥外裹上了一层布,很是惊喜。

“温寒的呢?”阿加西发现他只拿来这么一套。

“快好了,一会儿老板娘自己会送过来。”

阿加西目光闪烁,嘴角扬起来,她忽然就凑到程牧云耳边,怀里的棉被虽然隔开两个人的身体,但是她的脸却凑得很近:“谢谢你。”

程牧云慢悠悠地退后,笑。阿加西以为他会收到自己明显的暗示,在这个深夜,可惜这位让她感兴趣的男人并没有对她表示出同样的热情。

她恋恋不舍,刚要关上房门。

“想不想试试Henna Tattoo?”他乜着眼,去看隔壁的门,“叫上你的朋友,我知道一间不错的小店。”

阿加西眼睛一亮:“好啊,否则今晚真不知道该做什么。”

“半小时后,我在楼下恭候两位。”

这些对话,就隔着一层门板,温寒听得一清二楚。其实从她听到脚步声,就已经从床上跳起来,紧张地坐到沙发上,光着的双脚紧紧并拢着,正襟危坐在那里,等待他敲开门。

她不停告诉自己,要很快拿过被子,对他说“谢谢”,然后就关上门。

千万不要给他机会。

可未料,等待到最后,听到的却是他邀请阿加西和自己去圆一个Henna Tattoo的梦。又是个意外,她永远猜不到他下一步会做什么。从早晨去寺庙,她就说服自己不要动摇,可没想到回来就和他共进了午餐。又因为自己一句随口抱怨,被他抱走了自己的床单被子,一直到现在,深夜,忽然出现了Henna Tattoo的话题。

……

阿加西来找她,她找了无数个借口,也没避开,毕竟她不能说出真正躲开的原因。

“你在印度时不是抱怨错过了?”阿加西将一个红色的法式宽檐帽扣在自己头上,随手将她那顶黑色的为她扣上。外边细雨纷飞,打伞的构图自然没有这种宽檐帽看起来吸引人。

几个人到楼下。依旧是水烟的夜场,谈笑的客人们。今早退房了几位,又来了几位从香港来的女孩子,低声交谈着。阿加西拉着她,从胡乱摆放的小沙发中穿行而出。

墨绿色的玻璃门,模糊着深夜外的街景。她按着自己的帽子,抬眼去看,穿过布满水滴的玻璃看到他。阿加西一把推开门,有夜风吹进来,还有他回望的目光。

“这么大的风?”阿加西也按住自己的帽檐,迈出门,伸手去接了接雨,“怎么这雨就从来没停过?”

温寒跟着走出来,避开他的视线,礼貌地点头招呼。他上前两步,随手将她们的小旅店玻璃门关上。几不可闻的声音飘入她耳中:“整个白天你都晃在我眼前,是在考验我的忍耐力?”

温寒吓了一跳,诧异回头。

“这里会有暴风雨吗?”阿加西同时回了头,甜蜜一笑,“或者,何时会放晴?这十天我们看得到尼泊尔的太阳吗?”

“要看运气。”

他一副什么都不太有所谓的样子,指了指黑暗街道的深处。

向那个方向走,有他说的那家小店。

她和阿加西两个人走在泥泞的街道上,避开一个又一个水坑。

街角拐过去,到了终点。

程牧云将他们带入一楼,店主正在看着个破旧的小电视,看到他们,起身与程牧云用陌生的语言交流数句,对身后黑色帘子内吩咐了句。有个年轻女孩子走出来,对两人双掌合十,说了句当地语言,随后,脸红红地仰头看他。等他翻译。

程牧抬了抬下巴颏儿:“她让你们上楼。”

说完,拉过一把椅子,斜靠着坐上去,摆出会耐心等待的姿势。

两人走上楼,看到四个紧用厚重的帘帐隔开的小房间。一左一右的两个都有人,她们上楼时,身旁刚好有个戴着黑色口罩的女人走出来,端着颜料。温寒与阿加西各挑了一个。她掀开帘帐走进去,又踮着脚尖,将缝隙合上,回身看,就是一张简单的床,铺着印度花纹的毛毯。

这间与隔壁,也就隔着一层厚布,能清晰听到那里的客人在笑着问,依旧是听不懂的语言。

她还在犹豫这张床是不是干净,身后,有人影撩开了帘帐:“脱掉上衣,躺上去。”她诧异回头,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虽然戴着黑色口罩将面容遮去了大半,可还是他。她张了张嘴,心开始没有节奏地乱跳。

程牧云眯起眼,用食指比在黑色口罩外。很明显,是在警告她,不要出声,隔壁就是客人,而对面几步远的地方是另一间房的阿加西。

“你……来做什么?”很轻的声音,她倒像做贼一样。

他将盛颜料和热毛巾的盘子放在矮桌上,走近她。

她后退,撞到床榻。上衣下摆被他拉起来,她按住,无措地瞪着他。

他俯身,耳语:“你看,这里有张床,每个客人都这样。”

温寒犹豫,话说得没错,可是――他没给她再犹豫的机会,脱下温寒的纯棉长袖T恤,将她推到床上,按住她的小腹和后腰,将她翻过来。然后,靠着床边站着,一只腿跪在床边,压住她右手手腕,摸过来一管颜料。

颜料落在她的指尖上。很凉,她的皮肤却是滚烫的。

起初,她还有些不舒服,毕竟上身只剩下了内衣,如此躺在床上,在他面前,会让她有种不安感。但随着时间推移,她开始欣赏起他的画。程牧云垂着眼睛,所有视线都只在她的手臂和颜料管之间,绘画从指尖开始,再到手背,起初只是藤蔓,慢慢地,藤蔓的尽头开始有莲花。

纠结在藤蔓上的莲花。

很诡异的组合。

“温寒?”阿加西在另一间房,隔着两层厚帘,在叫她。

她嗯了声,心虚地瞥了他一眼。

“那个男人,我前天看到他房间有个女人,也说俄语,真是个风流的人,”阿加西用俄语说着,估计以为这里只有她和温寒听得懂,“刚才他给我送烘干的被子,我暗示他今晚可以留在我房间,他还装作听不懂。”

她肩上有温热,粗糙的质量,他隔着那层黑色口罩,吻上她的左肩。她不敢动。

阿加西的笑声传过来:“你怎么不说话?哦天啊,我不能再笑了,会弄坏手绘,我这位英俊的小师父已经开始用他漂亮的眼睛警告我了。”她“嗯”了声。

四周又恢复了安静。

窗外,临街的客栈灯光暧昧。有新酒吧刚好开了张,光影透过大片的植物,投出了七彩的光,透过玻璃落在天花板上。在安静中,她越来越不知所措,撑着手臂活动活动。温寒紧紧咬着下唇,身体因为刻意僵持,而有些发麻。

在印度时,她就看到有人画完双手,要坐在那里一两个小时,保证颜料着色。

“你……为什么还俗?”她轻声说着中文,想结束这诡异的安静。

很轻的声音,几乎能随着熏香飘散。

程牧云画得认真,低声说:“我心皈依,在任何地方,做任何事,都不会有什么差别,就算和你也一样。”他手中绘图不断,图案蔓延到手臂上,不再是细小而蜿蜒的小朵莲花,而是大朵层叠。

“持戒,欲也是一大戒。”她轻声说。

“哦?你真这么以为?”

“就算不信佛的人,也很清楚……”

“就算破戒,又如何呢?”他俯身耳语。

程牧云放下颜料管,手指顺着她脊柱线,滑下去,她的后背线条很流畅,脊柱线深陷。他脱下她的长裤,温寒闭上眼,不规则的心跳让她的身体迅速发热。她下意识躲闪,有些对未知感觉的恐惧。

“不要动,”他轻声说,“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弄坏背后的莲花。”

温寒紧紧咬着下唇,手臂因为刻意僵持,而有些发麻。

她不能动,他却偏要折磨她。有汗,开始从她后背细细密密地冒出来,他侧脸贴上去,轻声诱导她:“想出声?”她抵死不应,他下了重手。

她忍不住自喉咙溢出一丝压抑的声音。

“禁欲和之间有一段很美好的时光,”他轻声说,“你不觉得吗?”他禁欲,而让她。

两个人身体像是永远都隔着一个空间。她的手指在绞着床单,像有一团火郁结在喉咙口,想要缓解一些迎合他的本能反应。

程牧云低声叫她的名字,叫她宝贝,在他轻唤她的一瞬,她甚至有种错觉,他已经爱上了自己。

是那种一见钟情的爱情。

这晚,持续到两三点,对面的阿加西很困了,隔着帘帐说:刚才老板上来说,那个中国男人留下话,让她们两个等一两个小时让颜料着色,先睡一会儿,等天亮再回去。

他在她筋疲力尽的时候也终于告诉她,差不多可以自由活动了。温寒哪里还有力气活动,很快就睡着了。

清晨,她们两个走下楼。

程牧云靠在一楼那个破旧的单人沙发上,两条叉着搭在矮柜上,仿佛整晚都没离开那个位置一样,懒散地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臂:“希望两位昨夜都过得很愉快。”

他右手握着自己的外衣,先一步推开了门。

回到酒店,老板娘靠在一楼房间的门口,笑着看他们:“云老板回来得巧,我这儿有个长途电话,留了号码,让你尽快打回去。”

他与她们告别,走进老板娘身后的门。

他在沙发上坐下来,老板娘很快端来一杯热的尼泊尔特有奶茶。程牧云觉得有些累,解开衬衫领口刚才系好的两颗纽扣,两指捏着杯口,喝了小口。老板娘看他:“昨夜如何?”

他将手臂搭在沙发的靠背上,没回答。

“不怕她身份特殊?你说过,半年前见过她。”

“我摸过她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比她自己都要了解她的身体,这个身体很单纯。”没有任何训练过的痕迹。

不过身材很好,应该很喜欢运动?他想。

况且,昨晚给另外一个俄罗斯美女做手绘的人也观察过那具身体,普通得很。

“真是奇怪,那男人竟带着几个普通人来旅行。”

“很好的障眼法。”程牧云如此评价。

老板娘想了想,走到窗口,看着马路上穿行不绝的鬼妹鬼佬:“刚才王文浩走之前,还在问我翠苏里河漂流的事。”

“昨天和我接头的时候,他就已经说过,接下来要去漂流,”程牧云继续用奶茶润喉,整晚的禁欲让他的神经越发紧绷,他终于开始承认得不到的是最容易让人兴奋和疲惫的东西,“我很不喜欢用一整个白天去坐橡皮舟,还有听人失控的尖叫来消磨时光。”

而且,作为“当地的保镖”,他和孟良川还要带着王文浩的货物,跟随他们去漂流。

真是折磨人的行程安排。

“漂流最短是两天一夜,你说,他会选择在那一夜的露营地交货吗?”

“有可能。”

他不太舒服地蹙起眉头。

脑海里已经开始浮现出一堆女人甚至男人的惊声尖叫。

程牧云正对的墙壁上挂着的藏地风格毛毯。

上边的图案是寺庙和成排的转经筒。

他却想到,她身上的莲花。

温寒回到旅店的房间,打开笔记本,草草记录行程。

D1(9.9):经印度进入尼泊尔加德满都(当地时间16U06到达),住Thamel(泰美尔)。

D2(9.10):尼泊尔提吉节,上午游览博阅珊投虐凸愠。兑换货币。晚上Henna Tattoo。

D3(9.11):

笔尖顿住。今天要做什么呢?

这个疑问没停留多久,朗姆就来兴奋地通知她和阿加西,行程改变,今天就去翠苏里河漂流。这个意外安排让所有人都匆忙起来,她行李不多,很快理好。下楼时,正看到王文浩有些不快地和老板娘争论着,为何行程突然提前。

下期预告:

翠苏里河漂流最短行程便是两天一夜,程牧云猜想王文浩会在夜里的露营地进行交易,他看似漫不经心地跟着。而关于程牧云的“十天提议”,温寒选择了――不再和他接触,只因她发现自己竟然会想象和他长久在一起的可能。“我们,适当保持距离吧。”“如你所愿。”但偏偏,天意不如人算,缘分未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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