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孟宪实

时间:2022-06-15 07:10:34

我与孟君,是80年代的老同学了,彼此相知甚深。

这些年,孟君很努力,出了不少书,我都读了,尽管不乏好评,我却未赞一辞,总觉得他应该写出更好的书来,让我眼睛一亮,拍手叫好。作为思想者,孟君不断探索;作为学者,孟君笔耕不辍。

我深知其学术抱负,他那一份古典情怀,实在很难得。80年代,改革开放初起,“两个凡是”的余孽还在,书生意气的孟君,也曾有过指点江山的豪情,为了心灵深处的那一点诗意,他奉献了自己的整个青春。大学毕业后,孟君去了西北,落脚在天山北路的新疆乌鲁木齐。为了克制诗意泛滥,也为了诗意能在理性之域升华,他一头扎在敦煌学和吐鲁番学里,应了当年老先生在课堂上常说的一句话:欲知历史,先做考据。以自由之思想做考据,他在精神上,成为了陈寅恪的私淑弟子。

他在西北,一边跟诗人喝酒,一边做考据,酒越喝越多,诗越做越少,好在他在考据学里发现了新天地。带了十几年的考据学功夫,他来到北京大学进修。以自由之思想做考据,是北大历史学的传统,这传统从胡适那时就开启了,胡适一生做了多种考据,每一种考据,几乎都是开山之作,如考证《红楼梦》和《水经注》,而最能体现其自由之思想的,则是对禅宗的考据。

而孟君,并未跟随大师进入禅宗领域,他走自己的路,去读吐鲁番文书,从吐鲁番文书中,看汉唐文化,看高昌历史,结集为《汉唐文化与高昌历史》一书。正如荣新江先生在该书序中所言,“与敦煌藏经洞出土文献相比,吐鲁番出土的写本和刻本资料,语言种类更加复杂,年代跨度也更长,其中尤以宗教文献居多,特别是佛教、摩尼教、景教文献”。可孟君并未淹没在这些文献里。

他在复杂的文献里,做足了考据学的功夫,这很不易,然也有不足。不足在于,其自由之思想,虽已初露端倪,但思想的主体性尚未高扬起来。跟大师走,未必就能成为大师,走在通往大师的路上,未必就能像大师那样放出灿烂的光芒,反倒要忍受寂寞,像秤砣,沉到深深的孤独中去。

不过,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从大师的阴影里走出来,从体制性的苦难和煎熬中走出来,我一直在等待孟君的这一天,相信这一天会很快来临。

果然,这两年,他一步步走出来了,从古文献走向大众传媒,从考据学走向老百姓历史学,从电视连续剧走到百家讲坛上了,可他真的成功了吗?

有人为他鼓掌,就有人跟他跺脚;有人送他鲜花,就有人给他扎刺。说实在的,当孟君初次在电视上亮相时,我一方面为他高兴,一方面替他着急,因为他一举手,一投足,都带有几分怯羞,没有易中天、于丹那样“油”。

虽然都走上百家讲坛,但孟君的来路,与易中天等人不一样,易的来路是说评书,单田芳讲三国,他也讲三国,是接着说评书的路子往下讲的。

而孟君的出发点,是许多年来一直困扰着我们的“史学危机”。还在八十年代时,刘泽华先生就常常告诫我们:历史学要经世致用,走向大众。

“史学危机”喊了多年,危机的根源,在于没有得到大众认同。很显然,易中天等人并没有真切的感受过“史学危机”,这不怪他,因为他不是历史学出身,很可能连“史学危机”都没有听说过。但他很聪明,将文艺的趣味引入史学,乍一听,历史很有趣,多听几句,就露出马脚了。

以学者的身份搞戏说,对于听众的误导比戏说的电视剧更甚。学者,理应懂得学术的分寸,言论自由,不妨高论,约束自己的,惟有良知和良心。

孟君讲唐史,是经得起任何一位唐史专家来推敲的,我这样说,不是说孟君讲的唐史百分之百都正确,而是说能在学术的层面上进行商榷。

前几天,孟君来我家,又带来了他新出的一本新书――《唐高宗的真相》。我读了两页,就忍不住拍案叫绝,何也?他竟能用炉火纯青的口语写历史!他将一个又一个学术问题放到书里,用纯粹的口语娓娓道来,如盐溶于水,不露专业痕迹。

易中天先生是一位真正的写家,很令人佩服。他写的书,其他方面的不好说,历史方面的,除了学术上有些靠不住(其瑕疵已经人指出),但他写得确实很好看,也能给人以某些启迪,堪称百家讲坛系列的扛鼎之作。但孟君写得比他更好,不仅在专业方面,而且在语言方面。有兴趣的读者,不妨将他们的书对比着读,读后,可以自己去作出判断。

上一篇:读《美国人民》,想起了中国教科书 下一篇:环球小姐:又是委内瑞拉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