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鸟 第2期

时间:2022-06-08 05:24:12

她是来参加一个会议的,会议本身并不重要,也许,她只是想借着开会的名义出来散散心。本来,单位是安排另一个人来开会的,但那人家里出了点事走不开,她才临时补了缺。

火车一路向西,穿过许多崇山峻岭。车厢里的乘客说着她听不懂的方言。她的丈夫,那个开着一家电脑公司的小老板,一周只回来住三晚,其余时间都在公司里忙。她跟他提起过自己要出差,他只嗯了一下,却没问她具体的行程。

她把孩子送到婆婆那里,儿子今年已经十岁了,上小学三年级。除了上学放学需要人接送外,并不需要大人操太多的心。

虽然,她并不是头一次一个人出远门,而且她自认为自己也不是一个柔弱的随时需要男人照顾的女人,但是,单身的旅途还是让她心里感到了一些空落。或许,更多的是心理上,她希望身旁有个人陪着她。

经过十来个小时的奔波,她抵达了目的地。

会议安排在一个度假村里,邻近不远是一处旅游胜地。

她找到宾馆,将自己安顿下来,洗了个澡,去餐厅吃了晚饭。然后,沿着度假村那条两端植满悬铃木的青砖路朝江边走去。

太阳早就落山了,天空晦暝,西天的云朵已经染上了淡淡的夜色。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植物夹杂的清香,有风拂过,可以隐隐地听见度假村后面小山上松林里发出的阵阵松涛声。

山坡下,是那条穿镇而过的江,虽然命名为江,其实,更像是一条小溪。江面并不宽阔,沿着江岸搭建着许多木屋。江面上是三三两两的小木船,入夜后,还有许多游客在江面漂流,其实,也谈不上漂流,只是坐在船舱里一边喝着酒,一边听任船家划着桨在江面上四处游弋。

过去,这里只是一个闭塞的位于群山环抱中依江而建的偏僻小镇,近年来,却因为旅游而变得繁华热闹起来。各地的游客纷至沓来,游客中有许多艺术家,画家背着画夹来写生了;摄影家扛着摄影器材来了;诗人和作家们也到这方水土寻觅灵感来了。连金发碧眼的老外都不远万里地慕名而来。江岸上的那些木屋酒吧里,聚集着来自五湖四海的游客。这些酒吧都是通宵营业,里面的灯光几乎都是到黎明时才消失。

她沿着江岸缓缓蹀躞着,不知不觉间,她走进了江岸边的木屋酒吧。

她靠在一个凌空悬于江面之上的半敞式阳台边。阳台被设计成美人靠的样式,只不过在前面多搁置了一个小茶几。酒吧服务生问她需要什么饮料,她点了杯咖啡,实际上,她倒希望喝点酒,但她找不出一个人喝酒的理由。

她很喜欢自己所处的位置,阳台和酒吧间隔开了一段距离,只从内间投过来一点幽微的灯光,半敞式的阳台更多地接纳了外面的夜色和江面上的水汽,有一轮小小的月亮从江那边的山巅升起。月光下的一段江面浮着一层清冷的白光。从酒吧里间传出的音乐声,传到这里显得更加轻柔、舒缓。

她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什么时候走到阳台上来的,很显然,他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他中等身材,长得颇为清秀,一双眼睛放肆地打量着她。那眼神中透出一股奇怪的迷惘。

这样的环境,应该喝酒!不是吗?他的口气并不像轻佻的搭讪,倒像是对一个熟人提出的建议,说着,他冲她扬了扬手里提着的啤酒瓶。

他的形象并没有引起她的反感,她觉得他的举止有些孩子气,虽然她并没有马上接他的话茬,但,还是朝他友好地笑了笑。

她的微笑似乎鼓励了他。

他在茶几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我请你喝酒!他仿佛做出某种重大的决定似地说。

她没有表示反对,她的心里有一种新鲜感,一个陌生的地方,和一个偶识的陌生男性坐在一起喝酒,她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异。

啤酒喝多了,老是要上洗手间,麻烦!我们喝红酒吧。他说。

他喊服务员上了瓶干红。

有一阵子他没有说话,而是出神地望着江面。

江面上此时变得热闹起来,桥洞下的游船上,有当地女孩用尖细的嗓音唱起的山歌。这是当地的一种对歌风俗,女孩的歌声刚停,就有游客嘈杂粗亢的应歌声。其间夹杂着别的游客的起哄、嬉笑声。

人们都喜欢凑热闹,本来是一个宁静、古朴的小城,你看,一发展旅游就变得乱糟糟的了。他摇了摇头说。

我可不是专门来凑热闹的。她笑着说。

嗯,对!他说,让我猜猜,你是来干什么的。

她微笑着注视着他。

他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番,好了,我已经猜到了。

嗯,你说说看。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开会。我没说错吧?他得意地晃着脑袋说。

啊?太没有悬念了!她泄气地说。

其实,这很容易猜啊,既然你说不是专程来旅游的,那就是以开会的名义来旅游的。你总不会说是来走亲戚的吧?

那么你呢?你总不会是当地土著吧?

哈,还真让你猜对了!我就是当地土著。

你真会开玩笑。她说。

真的,最起码,我要算是半个土著。他微微仰着脸说。

然后,他给她介绍起这座小城来。小城之所以出名,还是因为一位文学家曾在其作品中描绘过它。半年前,他离开了自己所在的城市,来到了这位文学家生前居住的小城。他在当地找了个民居居住了下来,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半年。

你为什么想到来这里居住?

因为啊!他似乎认真地想了想,因为我羡慕候鸟的生活,当一个地方的环境让我待得不自在了,我就得迁徙了。

候鸟,她想,那么她算什么呢?她也是一只小鸟,只不过放出来飞一圈,两天后,她又得飞回她的笼子里去。

她默默地喝着酒。

他一边喝酒,一边斜睨着她。酒后的他有点饶舌,不过,饶舌得并不让她觉得讨厌。她听他说自己的经历,说他走过的山山水水,他真的就像一只候鸟一样不停地迁徙。她不明白,一个人居然还会有这样的生活方式,居然不需要工作,不需要家庭,只是像鸟一般活着。她不知道该怎样称呼他,旅行家?驴友?似乎都不贴切,那么,就称呼他候鸟先生吧。

那瓶干红喝完之后,他们又要了几瓶啤酒。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喝这么多,不过,她相信,他不是一个危险的男人,真的,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会像现在这么安全。她想,即使醉了,最先醉去的也应该是他而不是自己。

江面上渐渐变得沉寂下来。游船都回到了岸边,被系上了木桩。游客们也各自回宾馆休息了。月亮将清冷的光辉洒在江面上,风拂动着江水发出哗哗声。

她说她要回去了。他看着她,似乎对她的决定茫然若失。就像一个不知身在何处刚从梦中醒来的人找不到确切的方向。

你,长得很美!他喃喃地低语了一句。仿佛这句赞美可以挽留住她。

我知道,但是,我该回去了。事实上,她的意识也有些涣散了。她似乎也拿不定主意该怎样结束,但是,总不能这样没完没了地喝下去啊。

那么,我送送你。

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们出了酒吧,上了江岸,岸边已经看不到一个游人的身影。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投在脚底。

江的那一边,是山的黑黢黢的身影。

他说那位文学家的墓就在对面的山坡上,而他的屋子就在山脚。他要她答应第二天一定去看看他的屋子。他说她一定会喜欢那里。

在度假村的门口,他们分手。

他们约好了第二天中午还在那间酒吧见面。

她走过一段路,上了宾馆的楼梯,回头看,月光下,他仍然站在那里。她进了房间,推开窗户,往外望去,她的视线被葱郁的林木和山石遮蔽了。

第二天上午,开会时她一直心不在焉,她感觉胸口有只小鸟在扑腾。

散会后,她沿着昨天傍晚走的路线朝江边走去。到江边的桥头时,她看见他正倚在桥栏边微笑着注视着她。和昨晚相比,他的神态显得有些拘谨。虽然,他努力掩饰着,可她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穿着一件格子的棉质衬衫,衬衫上面两粒扣子敞开着,额角一缕湿湿的头发微微蜷曲着。身上透出一股干净清爽的气息。她猜他的年龄应该比她大几岁,快接近中年了,但是,他的身材还保持得像个年轻人。

昨晚回去后我想你了。他的目光执拗地盯着她看,仿佛在为自己说出这话而生气。看得出,他在和自己内心里的一些东西搏斗着,好像在鼓励自己,要坚持住,不能倒下。

她对他的表白不置可否,所以,她掩饰地四下里望了望。

夜里落了一阵小雨,江边的游人比昨天少了许多。那些木屋酒吧也显得有些冷清。

我们去哪里?她问他。

嗯,我带你四处走走,你还没到镇上逛过吧?他说。

他们沿着一条鹅卵石小道朝镇上走去。小道很狭窄,以至于他们不得不经常停下来让到一边,以便让后面赶来的拉着游客去镇上的人力三轮车从他们身边匆匆跑过。她想不到在这里,还有这么古老的交通工具。他告诉她,镇上没有公交车,也没有出租车,主要的交通工具就是这种靠人拉着跑的三轮车。因为镇子太小,现代的交通工具在这里反而显得多余。

走了十来分钟,他们就到了镇上的集市。集市上摆满了各式小摊,大多是卖当地的土特产和一些做工粗糙的工艺品。

很自然的,女人喜欢逛街的本性使她被那些卖当地少数民族服饰和饰品的摊子吸引住了。她不断地把那些异族的服饰在胸口比划着,然后转过身来让他看。她把那顶缀满亮晶晶银片的叮当作响的头饰戴在脑袋上;把那些圆的、扁的手镯一股脑儿戴在手腕上,可是,结果却一样没有买。其实,她也只是图个新鲜而已。小贩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并不热情地向她推销自己的商品,只是垂手伫立一旁,笑嘻嘻地看着她像个遇见新奇的孩子似地在那挑挑拣拣。

他们走过集市,走过一座寂静的空无一人的小学校园,来到镇中心的广场。广场上可以很轻易地分辨出外地游客和当地人。当地人大部分都穿着印染的蓝黑色布衣,有的头上还缠着布。有的大概是附近村寨里的农民,挑着担子到集镇上来的,卖完了东西,坐在广场边歇息,一边掏出旱烟袋吸着,一边聊着家常。说着些奇异的方言。广场的一角,聚集着一群人,其中有个涨红着脸的妇女正和一个黑瘦的汉子在赛歌。那个妇女每唱完一段,就哈哈大笑,笑声高亢爽朗。

他们在设在广场那边的菜市里买了些菜,都不是她平常熟悉的菜种:一只野山鸡(被小贩当场褪了毛,她很喜欢那些艳丽的羽毛,觉得可惜了),一条产自那条江的浑身圆滚滚的鱼,一种仿佛草根一样的发出奇异香味的野菜,另外还买了些新鲜的山菇和竹笋。她有种奇怪的感觉,这种经验还是第一次,面对一个琳琅满目的菜场,作为一名家庭主妇的她居然毫无作为,她完全被动地被他牵到一个又一个摊子前,看他和摊主谈论价钱,看他把买的东西满意地装进袋子里。

出了菜场,他又在广场边那家看来应该是全镇唯一的超市里买了两瓶红酒。

他们拎着这些战利品回家了。

他的小屋在山脚下,是一座农家小院。

院子四周被一些杂树环绕着,有刺槐、泡桐,长串的花穗从枝条上垂下来,把枝条压得很弯。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半亩见方的庭院里居然有盛开着一片紫云英的草坪。草坪上沾着新鲜的雨水,草木的芬芳沁人心脾。

透过庭院,她往外面看去,远远的,一只鹰在山脊处翱翔。

她感觉时间被阻隔在了山脊的另一边,仿佛那是一道幕帘隔绝了她过去的生活。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就是生活在这里的,一座大山深处的民居;她是一个最普通的村妇。她觉得自己可以一直这么生活下去。

他在厨房里忙碌着,不让她插手。她只好躺在椅子里看电视,翻看那些摆在书架上的书籍。

后来,他们就喝酒。

他的厨艺很好,更主要的大概还是得益于菜肴的新奇口味,她觉得她吃到了山野的气息。他开始跟她谈自己的生活,谈他过去的妻子,他的候鸟生活就是从妻子离开他之后开始的。

那时,他在沿海的城市里生活,他和妻子的婚姻持续了七年,却没有孩子,他把城市里的房子留给了妻子,选择了孤单和自由。

她告诉他自己早就结婚了,有个十岁的漂亮的小男孩。

但是,你很孤独。他看着她说,你骗不了我,我知道,你是个并不满足的女人。

他的床是松木的,散发出一股松树的清香。天蓝色的床单上映着大朵的牡丹花的图案。他探索着她的身体,既急切又小心翼翼,仿佛她是个易碎的瓷器。他像是个好奇心旺盛而又略感拘谨的孩子。他们接吻,她喜欢闻他嘴里散发出的淡淡的酒味。他每吻过她一阵后就偏过头来看看她,仿佛是在确认着什么东西,他的眼睛里洋溢着幸福。

她替他解开皮带,摩挲着他的腰身,他并不健壮,但是紧密、结实,他的身上散发着草叶的气息,春天的气息。

他们不停地吻着,动作既温柔又生硬。他们就像两个未经人事的大孩子,被心里的欲望驱使着,盲目地探寻着对方。他们急切地想从对方身上埋葬掉某种东西,他们用这种方式杀死孤独。

被子被蹬到了地上,他们的脚纠缠在床单里,他们像两个濒死的人在绝望中挣扎。他们一定都弄疼了对方,但是,在熊熊燃烧的欲望的火焰里,他们忘记了一切。

后来,他们平静了下来,她依偎在他的胸前,他轻轻捋着她的长发。

窗外,一只小鸟叽叽喳喳地叫着,一边朝房间里探头探脑地注视着。

他们相互依偎着睡着了。心无挂碍。啁啾的鸟鸣一直伴随在他们的睡梦中。

醒来时已经是黄昏了,她要回宾馆,上午的会议材料还需要整理。回去得向上级交差。她已经开了一下午的小差了。

你走了我会很孤单。他说。我会想你的,你也会想我吗?

我当然会想你的。她说。感觉心里喀嚓一下崩落下来一小块儿。

他送她回宾馆,经过来时的路径。

在山道旁的草丛里,他们惊起一只白鹭。

白鹭无声地张开翅膀,掠过树梢,往山脊那边飞去。白色的身影渐渐被暮色吞没。

回到宾馆,她冲了澡,去快要关门的餐厅简单地吃了点,然后坐下来整理会议材料。十点来钟她把整理好的文字记录放进文件袋里,靠在床头打开了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个有关本省鸟类迁徙的专题片:从上星期开始,本省大部分候鸟开始北迁,主要有天鹅、大雁、白鹤等。电视画面上,滩涂或湿地上各种鸟儿熙熙攘攘拥挤在一起,仿佛那儿有个无形的站台,它们在那里聚集,相汇,然后奔赴遥远的北方。

第二天上午,会议组织大家去江上漂流。

大家嘻嘻哈哈的,兴致很浓。还有人主动抢过船家的桨摇了起来。水面下,有柔柔的水草缠绵起伏,江水绵延很长,她不知道它的尽头,她不知道它是不是长江的支流,是否会一直向前,然后和长江汇合,奔流入海。

江岸边,一只白鹭在草丛里觅食。她想起了昨晚专题片中介绍说,本地发现了一种极其珍贵的白鹭的踪迹,这种鹭本来栖息于沿海岛屿及沿海附近的江河、湖泊和沼泽地带。专题片中介绍说,候鸟在依不同季节从一个栖居地飞到另一个栖居地的过程中,经过某些地区,不在这个地区繁殖,也不在这个地区过冬,仅在南迁北徙的旅程中做短暂的停留,这种候鸟被称为旅鸟。她不知道眼前的这只是不是就是专题片中介绍的那种白鹭,如果是,那么,它就是一只旅鸟,一只只作短暂停留的旅鸟,几十天后,它还将飞往更遥远的南方。

漂流结束后,会议主办方安排大家去镇上集体购物。她跟着众人来到昨天来过的集市,给儿子买了件竹子编制的玩具和一套蜡染的当地少数民族服饰;给丈夫买了个铜制的印着花纹的烟嘴。后来,她又看中了一副银叶子的耳环和一块色泽古朴的玉。她问了价格,将它们买了下来,将耳朵上先前那副旧耳环替换下来。

回到宾馆后,她整理了自己的行李,大巴六点出发,一个小时后到达临近城市的火车站。第二天黎明,她就会回到自己所在的城市。

当他出现在她眼前时着实吓了她一跳。他的头发蓬乱着,眼睛里全是痛苦的神情。

我知道你要走了。你想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离开吗?

他拉着她的手去镇上寻找一家饭馆吃午饭。她不再像先前那样在意被一同开会的人看到她和一个陌生男人待在一起。

他们喝各种各样的酒,开始喝饭馆主人推荐的自酿的米酒,然后喝红酒、啤酒,每一种牌子的啤酒他们都尝了一遍。

他不说话,面前的菜几乎没动过筷子,他只是不停地喝着,一边看不厌似地盯着她的脸庞看。

你戴了新耳环,他说,一边伸手抚摩着它。

这使她想起了她给他买的那块玉。

她掏出那块玉,递给他。做个纪念吧,她说。

他接过那块玉,笑了起来。

从来没有人送过我礼物。他说。你是唯一的一个。

可是,我并没有给你准备礼物。他表示歉意地说。

没关系,因为,你是一只候鸟,候鸟没有给人准备礼物的习惯。

你送给我一件礼物,但是又从我这儿拿走了一部分。他捂了捂自己的胸口。

他坐在她对面,显得那么伤感,无助,饱受痛苦的折磨。

墙上的钟滴滴答答地走着,时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被分割得那么细,他们仔细地体会着时间踮起脚尖溜过他们身侧的每一次细小的呼吸。

后来,他突然站了起来。

跟我来。他说。

他仿佛猛然醒悟过来似的,拉着她往外跑。

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了。

她其实知道他要干什么。

但是,她知道什么也不能阻挡即将到来的分离。

夜幕徐徐降临,江岸边的木屋酒吧里又闪现出星星点点的灯火。江面上流萤如昨,只不过,游人肯定又换了一批。

大巴驶离小城,小城的身影在夜色中渐渐隐去。车厢里,有人打开了手机。里面传出一首歌,歌声中,大巴车渐行渐远。

他似乎认真地想了想,因为我羡慕候鸟的生活,当一个地方的环境让我待得不自在了,我就得迁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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