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滇藏古道的秘境

时间:2022-06-08 03:59:09

那时这里叫中甸,

卡瓦格博峰方向叫德钦、维西,脚下这片土地叫迪庆。

独特的藏式建筑,房顶飘动的五彩风马旗,

以及雪山、冰川、峡谷、森林、草甸、湖泊和虔诚的藏族信徒,

来到这里,你便会见到这一切……

寻访独克宗的马帮

我刚从香格里拉机场出来,立即就被十几位藏族司机包围,他们都希望我包他们的车进古城。我一时也不知道该答应谁,情急之下便指着一位藏族小伙喊:“搭他的,他是第一个问我的!”那小伙本已被挤到一旁,听见我的话后,他非常高兴,挤过来接上我的行李就走,惹得旁边没揽到活的司机们又羡慕又嫉妒地往他背上捶了好几拳。小伙只是乐呵呵地领着我去看他的车,那竟是一辆崭新的红色长城越野车,这下该轮到我高兴了,他还给了一个很公道的包车价钱。在路上他告诉我,他的阿妈是纳西族,阿爸是藏族,他家就在附近的藏族村落,如果我愿意的话,他可以带我去他家看一看。而在我的计划里,原本也有去一两个藏寨的打算。小伙的车新,递过来的名片也漂亮,上面印有12张风景照片,还写有愿意认识远方的朋友以及能够为之服务的路线等信息,他的名字叫“江泽”。

第二天,江泽开车带我去纳帕海,他指着海子里的一处小岛告诉我,那是当地藏族人进行水葬的地方。如此神圣之地,突如其来地出现在我眼前,让我顿时感到肃然。江泽说他以前曾和藏族人来过这儿观看水葬,还说他们村有一位天葬师,这可不是每个村都会有的师傅。天葬师在他们那里的地位很高,而且能娶妻生子。

过了哈木谷村,我顺路来到江泽家。没想到,江泽的阿爸竟然当过马锅头(马帮头领),家中的储藏室里,还挂着他当年在赶马路上用的牛皮酒口袋和糌粑袋,袋子表面的毛已经磨没了,皮子也变得僵硬。阿爸说哈木谷村是茶马古道重镇,在茶马互市的年代,赶马人都是清一色的藏族小伙子,最好的马脚子(赶马人)来自两个地方,一个是芒康,另―个就是云南的中甸(今天的香格里拉)了。

独克宗古城坐落在香格里拉县政府驻地建塘镇,藏语意为“蓝色月光城”。古城的形状与藏传佛教中的香巴拉坛城有些相似,不方不圆。从飞机上看,群山环绕中的这块坝子很开阔。这里聚居着藏、纳西,傈僳、普米、白、汉等23个民族,各族都有自己的和文化习俗,来到这里,就仿佛走进了一个多民族生活的实景博物馆。在清代,古城繁盛一时,成了川、滇、藏三省交界的茶马重镇,如今,它是藏区保存最完好的古城,也是今天滇藏公路的必经之地。

江泽的阿爸告诉我,独克宗当年是各路商贾云集、马帮汇聚之地。在古城那些上百年的老屋里,还可以见到记录在中柱或房梁上的数字,那是早年马帮用来记载货物数量的。阿布老屋是古城最古老的房屋,至今还有人在那里生活着。阿爸还说,赶马人一旦出了门,命就交给大山了,走上那些高山上的险路,生死难料,经常就有出了门的人,再也回不来的。

历史上,马帮一直是中甸与外界联系的运输主力,村村寨寨都有马帮。马帮的规矩十分严格,统一行动时,有专人敲锣,以锣声的长短、缓急和声数为号。领头的骡子叫头骡,脖子上挂有大铃,二骡挂有串铃。长途运输时,马匹往往是联合行动,三四百匹的马队,穿行在山间蜿蜒曲折的驿道上,其场面相当壮观。

近些年,江泽的阿爸还走过几趟马帮路,但不是全程,只是其中的一段,是为科考队以及人类学研究者当向导。他说在修公路前,这里都是原始森林,稍不留神就会迷路。现在,他们这些马帮再也不用赶马了,想去拉萨,乘坐飞机一会儿就到;运送物资也不用愁了,公路、铁路都方便得很;只是在最偏远的山乡,才用驮马运一些粮食及生活用品,但也只是从山下驮到山上的家,再不用长途跋涉了;如果要看要听那些马帮的物件和故事,只能去古城里的马帮博物馆了。我笑着对他说:“难怪您的儿子驾上了‘铁马’”。

听完马锅头的故事,我一个人来到山脚下,沿着沧桑的石板路,走向独克宗古城深处。天蓝得有些不真实,夜里落在山上的霜雪,已被热烈的阳光晒得无影无踪,偶尔向高处仰望,一座金顶的大寺在香烟缭绕中镇守天穹。高原昼夜温差大,冬季寒冷,而独克宗古城却温暖安详,皆因城南那列层叠的山峦,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阻挡着西南寒风的长驱直入。城北是水源地,流淌着三条河,滋养着这片土地上的各族百姓,并培育出丰富的物产。再往北,就是著名的松赞林寺了,那是云南最大的藏传佛教寺院。

从奔子栏到雨崩村

奔子栏,藏语的意思是“美丽的沙坝”。从古到今,这里都是交通要道,是著名的出马脚子的地方。金沙江流到奔子栏后,江面骤然开阔,湍急的水流变得平缓,成为渡江的最佳地段。历史上,奔子栏渡口及对岸德荣的瓦卡渡口远近闻名,在茶马古道上发挥过极为重要的作用,是马帮从滇西北进入川藏的咽喉。

从奔子栏到白茫雪山,60多公里一路上坡。先经过金沙江大拐弯,对岸就是四川德荣,接着翻过4300米的白茫雪山,到达德钦县梅里雪山脚下。梅里雪山海拔在6000米以上的雪峰有13座,称“太子十三峰”,雪山绵延数百里,散发出夺人心魄的气势,6740米的卡瓦格博是最高峰。而13座雪峰中,海拔6054米的缅茨姆峰最为动人,它亭亭玉立,气质若兰,玉洁冰清。藏族人说它就是太子峰卡瓦格博的妻子。卡瓦格博北连藏区阿东格尼山,南与碧罗雪山相接,以其巍峨壮丽、神秘莫测而闻名于世,美籍植物学家约瑟夫・洛克早在20世纪30年代就称它为“世界上最美的山”。英国作家詹姆斯・希尔顿,在1933年出版的《消失的地平线》中也写道:“这是世界上最雄伟的山脉,堆满了积雪,还有被岩石堵塞的冰川。那云雾缠绕的塔式峰尖,给景色增添了险峰的奇伟与雄阔,而微微传来的雪崩之声更证实了它并非是一幻景……这无疑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山峰,几乎就是一座美妙无比的金字塔…一不错,景色很美,我想它该有个名字吧”……于是,“香格里拉”和“梅里雪山”便闻名于世界。

当地人告诉我,中日登山队曾连续三次攀登卡瓦格博,均未能登顶。第三次是在1991年,17名登山队员全部遇难,其中还有2名藏族向导。现在这里还流传着关于那次登山的神奇传说。开车送我们去西当温泉的藏族司机说,当年他20来岁,正是当向导的最佳年纪,他亲眼见到那些登山队员们从他们村出发,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我问:“当时是不是也选过你去带路啊?”他脸色一变,郑重地说:“就是给我一天1万元的向导费,我也不会去的,梅里是冲山,任何人也不可以去碰它!”

是的,站在卡瓦格博雪峰下,我看到山上的冰斗冰川连绵,如玉龙盘旋,晶莹耀眼。据说每年都有来自云南、四川、以及青海、甘肃的藏民前来朝拜。

如果说人间真有天堂的话,那一定就是梅里雪山深处的雨崩村了,它那冰清玉洁之美,圣洁而充满神秘,令人充满敬意。雨崩村是藏民转神山的必到之地,听说绕梅里神山转山祈福,转三圈大概要一年到两年,因此藏民们必定要在雨崩村歇歇脚。该村海拔4000多米,不通车也无手机信号,与外界的联系仅靠一条不足1米宽的驿道,徒步或骑马需7小时。冬天大雪封山时,村子便与外界隔绝。

去雨崩村,要先从飞来寺(远观梅里雪山最好的位置)包车下到海拔2000多米的怒江大桥,再抵达西当温泉的骑马地点。接下来,就要靠双脚或骡马去体验驿道的险峻与艰难了。4小时攀登到3800米的那宗拉山口,再花2小时下山,就到了海拔3200米的雨崩上村或下村。

我到达西当温泉时,藏民们早已牵着自家的骡马井然有序地在那儿守候着了,一派人欢马旺的新马帮景象。显然,骡马是梅里雪山下藏民谋生的重要方式。藏民说,旺季时,一头骡子一天要走三到四趟,许多人家养了好几头骡,就专干这拉脚的营生。在这里,游客抽签拿号,对号取马。这样虽然公平,却往往会遇到大胖子抽到一匹小骡子的情况,愁眉苦脸的胖子只好骑一程走一程,而骡子主人更是暗暗心痛。驿道艰难,赶马的藏民宁可自己帮游客背包,也绝不肯再让骡马受累,其爱冷之情令我感动。

到达雨崩村时天色已晚,朦胧夜色下的雨崩村,如同久远的神话一般,顷刻间呈现在我眼前。近在咫尺的雪山之美,是那样的令人震撼,真不知该如何去形容它!星星多得仿佛塞满了整个夜空,近得就像在我的头顶上。这是梅里雪山中海拔最高的村寨,住着20多户藏族人家,他们的日子过得很简单,酥油茶、糌粑、土豆就是一顿饭。藏民们坚守着“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信念,不乱砍伐森林,不猎杀动物,更不允许外来者破坏这些规矩。为尽量减少占用土地,减少对大自然的索取,兄弟姐妹和父母不分家,也不分土地与牲畜,维持着人口的低速增长。村里只有一台拖拉机,还是村民把机器拆了,徒步背进山后又组装起来的唯一的机器。

离开雨崩后,我接着走尼农大峡谷的路线。如果说从西当进雨崩是翻越一座垭口,那么前往尼农则是沿着峡谷―直向下的徒步线路。因尚未开发,路只有一脚宽,不是土路就是乱石堆。我被告诫的最危险的一段路,是最后三分之一的路程:一边是水渠,一边是令人胆战心惊的万丈悬崖,崖下汹涌的澜沧江水流湍急,直上直下落差数百米,说它是“一条生死路”也不为过!

我沿着崎岖的峡谷小路而行,随处可见塌方的滑坡和滚石,很多路段旁,就是笔直望不到底的悬崖。但令我骄傲的是,自己终于走过来了,并且领略到了至今难以忘怀的绝世美景。

走进藏东门户

闪耀着远古圣洁之辉的芒康,历来为藏东之门户,是由滇入藏的第一站,而在我心中画就的茶马古道地图上,芒康是一个标志性的地域,它现在是川藏公路和滇藏公路的分界点――北向四川巴塘,南往云南德钦。

我沿着滇藏线行进,当车离芒康越来越近时,藏区的风情也就越来越浓。山坡上的藏式民居时隐时现,成熟的青稞地五彩斑斓,鲜艳的经幡在朗朗晴空中飘荡……

这里的藏地风情十分纯正、十分地道,茶马古道的滇藏线曾在这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吐蕃时代的芒康是驿站,有着“妙善之地”、“神佛降临的地方”之美称。这里见证过无数铃声悠扬的山间马帮,也是一座藏汉民族友好交往的鲜活舞台;这里有境内唯一的天主教堂,有古朴典雅、悠扬欢快的“锅庄”、“弦子”,也保留着茶马古道上唯一存活着的干年风景一人工原始晒盐。

芒康盐井出产的盐,称“藏巴盐”,是当地打酥油茶的必备之品。盐井紧依澜沧江,两岸卤水丰富,泉涌而出,人们只需在泉眼处垒石固水,便形成一口天然盐井。卤水被人们背至江边围成的田块中,经过强烈的日光照射,水分逐步蒸发,水尽后便是粗盐,人们再将其背回家摊在屋顶上,晾晒打理后就可等候盐商收购了。这种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晒盐方式从唐代开始已延续至今,所以芒康盐井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申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

沿214国道一进盐井镇,就能看到盐井盐田博物馆。我在这里停留了许久,仔细端详每一件藏品,那些与盐田有关的器物,既是历史的见证,更是一本茶马古道上打开的教科书。从盐井盐田博物馆门前的小路沿山坡下行,侧面是悬崖,崖下就是翻滚着黄色巨浪的澜沧江。在这里,可以看到依山势修建的层层叠叠的盐田,每层盐田之间都用木头支起,渗下来的盐水结了晶,像钟乳石一样―条条吊在盐田底部,令人惊叹。

从盐井一路向北即是芒康县城。维色寺就在芒康县城里,规模不大,但宗教色彩浓厚。我由滇藏线一路颠簸过来,在黄昏时来到这里,只见成群结队的藏民正围着寺庙转经,还有流浪狗在寺前趴伏或游荡。藏民说,寺后面的山上就是天葬台,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秋风萧瑟,秃鹫盘旋,顿时,一股老寺庙才会有的气场扑面而来。我从大殿转经道的一侧沿当地人家的台阶爬上山坡,看见一条小路通向天葬台,那最高处经幡林立,肃穆庄严。

我站在小路上向下俯望,暮色中的芒康桑烟在浮,与暮霭相伴,一片安详平和的景象。不过,我仍然可以想见,它在滇藏古道上曾是怎样的一派繁荣。

上一篇:萨拉热窝:“欧洲的耶路撒冷” 下一篇:英语文学在英语教学中的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