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孤独的回望中成长

时间:2022-05-30 01:50:49

在孤独的回望中成长

摘要:钟求是的中篇小说《我的对手》在间谍小说的外衣下,围绕着主人公从不满旧我,寻找自我到获得新我的成长历程展开。这样的成长历程是一个孤独的道路,主人公通过对过去不断地回溯来寻找精神的助力。为了凸显成长过程中的孤独和回溯性,也为了更好得符合“间谍小说”的外衣,作家运用了“中国套盒”式的叙事方法,使情节更加跌宕起伏、引人入胜,也使主题的揭示更显得层层深入、鞭辟入里。

关键词:我的对手;孤独;回望;成长;精神助力

在间谍小说风行市场的年代,曾经有过情报处工作经验的钟求是没有利用这个优势跟风创作。倒是在这波风潮似乎要走向尾声的时候,这位作家写了一篇关于间谍的小说――《我的对手》,在我看来,间谍身份只是作家给这个故事披的外衣,他写的是一个成长的故事,而且是一个在孤独的回望中成长的故事。

小说开始的引入,“我”是一个经济学专业的大学毕业生,凭着初出茅庐的意气和对情报机关里那份神秘空气的向往接受了毕业分配,成为一名情报工作人员。在入职培训后,因为培训时手枪走火的失误“我”并没有如愿分到情报处作做一名间谍,而是被分到技术侦查部门做了一名技术人员。这种落差可谓当头一棒,第一次体会到人生的挫折,他不满足已有的社会定位,急于寻找新的社会认同。于是,他制造出旧金山帽子店的假情报以求从一名情报处的技术人员变为真正的间谍。谎言终要被揭穿,这不仅让主人公被剥夺了原有的社会地位――情报处技术人员,而且也让他设想的新的社会认同――间谍身份的实现彻底成为泡影。

小说并没有通过几个事件简单地写“我”是如何突破旧我的,而是巧妙地将寻找自我和寻找对手结合起来。此时,主人公的对手已经从美国中央情报局转为金吾代和“飞机人”这类间谍们,金吾代传奇的一生让人着迷,甚至是在“我”自裁时,也是用了与金吾代一样的方法。作家将“我”的遭遇与金吾代的人生用一根隐形的线联系起来,“我”失业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图书馆查阅金吾代的资料,“我”写的小说是以金吾代为蓝本,“我”借着到美国参加“国际写作计划”的机会,也是想弄清金吾代死亡的真相。与其说金吾代死亡的传奇性色彩吸引着“我”,不如说是“我”想通过金吾清少年时的那段岁月,也想借着这个契机寻找现在的自我,就像故事中“我”说得那样:“弄懂他们也是为了弄懂自己”。

在故事的最后,“我”没有找到原先设想的对手,却收到了一颗铜黄色的子弹。这枚铜黄色的物件,像是一个信号,逆时空穿越到从前,映照了旧我和新我。就如冯至在《威廉・迈斯特的学习时代》序言别指出的小说中个人与社会的关系那样:“这里所说的修养,自然是与这个字广泛的意义:即是与个人和社会的关系,外边的社会怎样阻碍了或助长了个人的发展,在社会偶然与必然、命运与规律织成错综复杂的网,个人在这里边有时把握住自己生活的计划,运转自如,有时却完全变成被动的,失却独立。经过无数不能避免的奋斗、反抗、诱惑、服从、迷途……最后回顾过去的生命,有的是完成了,有的却只是无数破裂的断片。”①

如果说普遍意义上的成长是条曲折向前的道路的话,那故事中“我”的成长轨迹则是一条在孤独中不断回望的莫比乌斯环。莫比乌斯环是个数学概念,也是一种拓扑学结构,它只有一个面和一个边界。这个结构可以用一个纸带旋转半圈再把两端相连结后制作出来。莫比乌斯环是个封闭的圆环,除此之外它还有许多其他特性,其中最有意思的两点,一是它通常被认为含有无穷的含义,假设一个人站在一个巨大无比的莫比乌斯环上沿着他能看到的“路”不断向前走,那这个人就永远不会停下来,而是一直回环往复地向前进。另一点是,如果从中间剪开一个莫比乌斯环,那我们不会得到两个环,而是会得到一个更大的莫比乌斯环。

在《我的对手》中,如果说“我”当年失手射出的子弹是环的起点,那经过了一连串成长挑战之后,“我”收获的另一颗铜黄的子弹,则成为了环的另外一点。这个点与起点在二维平面空间内貌似发生了重合,即回到原点,但在莫比乌斯环这个三维立体空间里,这两个点形成了相互对应,看似是个回到原点的过程,其实已经走到了原来的反面。

在这样的过程中,就个人而言,“我”的间谍身份和作家的早年经历重合了,作家借着“我”的躯壳,讲述了成长过程中人的孤独,对于任何一个有人文追求的作家而言,精神上的孤独感是成长的必然产物。从社会层面上来看,孤独是一种社会常态。在前现代社会,孤独似乎是少数人的专利。时至近代,欧洲文艺复兴运动和启蒙运动引发了工业革命,科学技术从宗教桎梏中被解放出来,科学技术的进步和成就使人享受了空前的自由,现代人随心所欲地享受科技带来的种种方便和舒适当中。但人们并没有因此感到幸福和快乐,相反孤独成为了社会的常态。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因为科学技术的发展将人的注意力转移到物质方面的不断进步,忽略了人心理和文化的需要,结果造成了人与自然、社会和信仰的疏离。人与自然的疏离使人类看不到自然的神秘,渐渐失去了与最高的真实相接触,甚至与内在的自我也渐渐失去了接触,只能从理性的构思和实用性观点来看待自然。人与社会的疏离演变为个人主义和“集体主义”两个极端状态,导致了人的价值的抹杀及人的发展机会的否定。人与信仰的疏离导致了人在价值观和精神世界上出现了真空与虚无。在《我的对手》中,“我”就是沿着原来的道路回到了多年前的原点。借此,“我”重温了原来的故事,熟悉的味道和彼时的情感,在一次次走向回忆的过程中,“我”获得了内心的安静,并生出了久违的轻松和解脱。

“我”从毕业,入职成为情报工作者,从被开除到成为作家,再去寻找金吾代死因的故事是叙事中最大,最外层的套盒。在叙事开始后没多久,第一个套盒就被派生了出来。作家煞有其事地安排了一个刚入职菜鸟工作人员发现大情报的小故事,当我们正津津有味地按照“间谍小说”的一贯套路猜测主人公是否要绝地反击时,他笔锋一转,直接告诉你这是个谎言。这个套盒不构成故事的另一层结构,它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使叙事的节奏一下子从紧绷到舒缓。直到真相被揭露,“我”用塑料袋自杀时,紧张的色彩又笼罩在故事之上。此时,作家抛出了第二个套盒――金吾代的故事,这个套盒构成了故事的第二层结构。从这里开始,故事一直在“我”和金吾代之间摇摆,“我”的孤独感穿越时空与金吾代的孤独感遥相呼应,“我”对自我和成长的困惑通过对金吾代死因的寻找解开。

虚实结合的情节处理方法运用的非常突出,比如说:情报处是怎么发现“我”制造了假情报?“飞机人”在金吾代事件中起了什么样的作用?金吾代真正的死因到底是什么?那颗子弹到底是谁寄的,和多年前打破窗户的是同一颗子弹吗?等等情节作家都没有作出说明,甚至没有留下一些线索可以让读者追查,情节上这样的留白处理给故事增添了许多悬疑的色彩,也反衬出“我”这条线上成长故事的细密、真实,让整个故事更有说服力。对我来说,这个故事里最别致的设定是结尾处的那颗子弹,这颗子弹真的就如作家所言,“呼啸着穿过长长的岁月时空”,将不同人的不同种的孤独和遥相呼应的不同种的“我”都汇集到了一处,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找到内心的平静与安宁,也获得了精神上的成长。(作者单位:杭州师范大学人文学院)

注解:

①冯至:《冯至学术论著自选集》,第3页,北京师范学院出版社1992年6月版。

参考文献:

[1]蒋承勇,武跃速:《20世纪西方文学主题研究》[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年4月版。

[2][秘]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给青年小说家的信》[M],赵德明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年10月版。

[3]钟求是:《在孤独中回望》[J],《文艺报》2014年2月14日。

[4]钟求是:《我的对手》[J],《收获》2014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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