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M

时间:2022-05-29 09:25:51

从前有个人,整天追着太阳跑,后来他累死了

还有一个人,门前有座山,于是他整天搬石头,后来他也累死了。

我和m的故事大概发生在第二个人死后的三千年。

第一次来到我要住的地方,空旷寂寥,如果不仔细寻找,不会发现用建筑废料堆积的小山就是入口的唯一标志,后来我看到了几幢楼房趴在地上,那时候我想到的第一个问题是我要到哪里吃饭。

从十岁开始,我拒绝跟任何人交流,并坚信有一天我的语言中枢会萎缩退化,那一天我要理直气壮的当一个哑巴。

当我走进我的房间,m出现了,他穿着一双明亮的黑色皮鞋。在我眼中,他就是明亮的黑皮鞋。

m看我的时候,目光总是落在我的左肩,或者擦过我的左耳陷进我身后的某个漩涡。m笑了,我没有。我们一起去吃饭,m走在前面健步如飞,我们所经过的无非是叮当作响的建筑工地,m说他很饿,我想我也是。

m的脚步声是我生活中最大的威胁,皮鞋碰撞水泥地面发出的响声总是给我的心脏带来巨大的压力。那时我中午起床,然后坐在桌前构思谋杀m的n种方式:在m的杯中放进砒霜;半夜趁m熟睡的时候将他勒死;希望有一天m路过正在施工的楼房,然后被不慎掉落的石板砸死;我不恨m,但也不喜欢m,只是m活着让我有机会增加更多幻想。那一夜,m问我:你为什么不说话?我确实没有做声,那时我在想如果m没有出现那该多好。我还做了一个梦:我住在一个村子,遮天蔽日的蝗虫把庄家吃没了,我只好坐在墙角晒太阳,周围全是饿死的尸体,我没有将它们埋掉,因为我没有力气多走一步。

m对我这个哑巴毫无办法,他经常问我:“你是哪里人?”“你觉得咱们住的这个地方怎么样?”“你是哑巴吗?”我一声不吭,如果我是个正常的哑巴,至少会做一些手势或者表情来回应,可是我没有,我说过我是个试图让自己变成哑巴的人,所以我不正常。m虽然问过我很多可有可无的问题,久而久之,也就变成了自问自答。m说:“你一定是个哑巴。”我点点头,很高兴。

我和m的所作所为非常简单,m每天朝九晚五的上班下班,而我会在每一个下午坐在屋子里胡思乱想,然后等待那双黑色皮鞋穿过长长的走廊踩在我的心上。还有一次例外,那天m下班在我们的屋子里踱来踱去,后来在我的背后停下来,我很害怕,因为那时我正想到可以让m被一次突如其来的地震夺去生命。那时m一定恨透了我,我也希望他会从背后给我一拳,我甚至听到他那因为愤怒而急迫的呼吸,可是m站着,对我毫无办法,他永远都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连我自己也不愿继续想下去,想是一件多么累的事情啊。于是我决定每次和m出去就餐都会吃的很多,这样一来,每个午后全身的血液就会聚集在我的胃部进行消化活动,我的大脑因为缺氧只想让我去睡觉,我躺在了床上。

直到有一天,我和m出去吃饭的时候,发现周围冒出了好多高楼大厦,高速公路上的车流是粘稠的血液,城市就像垂死的爬行动物。

从前有个人,门前有座山,于是他整天搬石头,后来他也累死了,临死之前还想他的儿子孙子会继承他的事业,我想我一定就是他的后代,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吃饭睡觉,因为山早就移走了。

在m看来我是个居心叵测的人,因为我总是不说话,m怕我在三更半夜对他虎视眈眈留下口水,因为我很能吃。m仍然对我的回应抱有幻想,毕竟我在他说我是个哑巴的时候点过一次头,这一点幻想可以从他饥饿的眼神中得到。

我们走过一片草地,后来留下了几条小径,这足以证明我并不是总跟着m走路,草地日渐疏稀,像一块脱发的头皮。草地上种着不知名的树,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样子的树,他们有着心型的叶子,锯齿边的叶子,甚至脚丫子一样的叶子。但是很整齐的插在土里,用枯竹竿制成的架子成为他们的双拐,这些半成年的树就这样被扶着站立,在这片几近荒芜的土地上,人们对树的渴望只能依赖于一种叫做移植的伎俩。就像我和m的相遇,我们都曾经在出生时裸的哭泣,可是当我遇见m时,他已经有了一双黑亮的皮鞋,我吃饭的时候已经像头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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