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里的考试

时间:2022-05-27 12:53:34

画室里的考试

考试,又是考试,这已经是这两个月以来第三次考试了,他抓抓头,烦躁地拿出刀子开始削铅笔,最近学校小卖部的铅笔越来越糟了,8B的铅笔,里面全部弄断了,眼看着一整根8B的笔被他削成了中指那么长。他把8B放进工具盒里又拿了一根5B的开始削,黑色的铅笔沫弄得满手都是。他郁闷地把刀子扔进了工具盒里,大步流星地走到外面去洗手,洗手台上的水一点一点地往下流,他告诉自己小心一点,可最后还是被弄了一身湿,一阵风吹来,被弄湿的地方贴着皮肤,他觉得肚子上凉凉的。

到了画室,他开始拿着自己的画板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可满画室的画架子摆得到处都是,时不时还会传来几声不锈钢掉在地上的声音,他听得皱起了眉头。接着往前走,他想走到那台电扇底下的座位,那个位置在画室正中,等下默画的时候还可以“借鉴”一下旁边人的角度。想到这儿,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扯了一下,可忽然又抿成了一条线,后边又传来架子倒地又或者踢到水桶时的叫声。他忽然觉得这一切陌生。

到了位置坐定,闭上眼在脑袋里回想了一下前两天临摹过的几张头像,然后满足地睁开眼睛,正好看见监场的老师进来,摆了把凳子在门口,就开始一边弄他的皮鞋一边等着开场的铃声。他看见了老师手里的纸条,考试的题目现在就写在里面。他戴上眼镜努力地伸着脖子,可除了因为写字用力而突出来的几道痕迹,什么字也看不到。他沮丧地摘掉了眼镜,铃声这时突兀地响了起来。

监考老师穿上鞋,走到黑板边,把一整根粉笔掰成两截,然后在黑板上写道,“素描、默写、4开纸,150分钟,题目:我的父亲母亲。”然后拍拍手上的粉笔沫,又回到门口的座位上。画室里鸦雀无声,许多人脸上的表情开始发生变化,由刚进来时的胸有成竹,到一种惊喜过后的茫然。他却依然皱着眉头,只不过这次皱得更紧了。他开始在脑袋里搜索父母的样子,像百度或搜狐一样,在对话框里输入“爸爸妈妈”然后点下回车,出来的便是一张张熟悉的脸了,有老爸的笑,老妈的笑,老妈生气抑或看电视时专注的样子,但却在拿起笔的时候,不知道从哪下笔了。他看了看身边的同学,板子上都是一片空白,笔停在半空,画也不是,不画也不是。他想:试试吧。

他拿起笔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定了一下宽和长,又开始勾好老妈的发型,然后定出五官的位置,最后勾出脸型。开始刻画眼睛了,他记得老妈的眼睛很大,双眼皮,有点鱼尾纹,因为常常会睡不好的关系,眼球上还有点血丝。他试着画一只眼睛,不像,又试着画另一只,也不像。先前的耐性已经被这两只画得失败的眼睛磨得差不多了。他郁闷地甩了甩头。试着画画鼻子吧,他对自己说,可老妈的鼻子是什么样的呢?好像是很普通的鼻子吧,因为普通才不记得。他突然想起了刚学习画画时的自己,那时候心里装着一个人,总想着有一天自己能够亲自画下她的样子,那将是一件多浪漫又美好的事啊。可现在,他想,她长得很甜吧,应该有一个酒窝,在左边还是在右边呢?应该有双笑起来会弯的眼睛。可她不笑时的眼睛是什么样子的呢?还有她当年让自己迷恋的一切,他都已经记不清了,像是用了好长时间的颜料盒,什么颜色都已经分不清了。他突然觉得悲哀,不知不觉中手中的人像已经画得差不多了,但这分明是另一位母亲的样子,他不认识。

他懊恼地放下笔,看了看画板上陌生的母亲,开始往下拔定画用的钉子,重新画一张吧,再试着画一下老爸。当他重新钉了一张纸在上面的时候,又四下看了看,同学们依然像他刚才那样,一边皱着眉头,一边画着一个连自己都陌生的“父母”。他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画一张被称作“我的母亲”的陌生女人交上去,他觉得那种感觉很难受,就像他现在这样,很难过。

他还是先圈了一个型,老爸的特征很明显,所以他下笔的时候就顺手多了。有点小的眼睛,圆鼻头,薄嘴唇,还有一双大耳朵,有着丰满圆润的耳垂,他一笔一笔地画着,专注了很多,可画着画着他笑了,是今天起床后的第一个微笑。洁白的牙,有型的嘴唇,笑起来会弯的眼睛,在脸颊上还有一个可爱的酒窝,他看着自己的画突然就笑了,纸上的老爸变成了小时候的自己,脸再方一点就更像了,他忽然觉得遗传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

放下了画板,他伸了个懒腰,伸进口袋里的手把手机拿了出来,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离下课还有一个半小时,他想了想,拿起刚才画了一半的陌生母亲的画把它钉在画板上,到底还是要交卷的啊。他拿起一根8B,开始画头发,然后再按着往常的步骤,涂明暗,再然后细部刻画。在宣布考试结束的哨声响起的时候,他正好画完最后一条鱼尾纹。他把板子放到3米外看了看,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拔了钉子,把卷子放在了凳子上,走出了画室,他边走边想,回家以后,一定要使劲地看看老爸老妈。

选自《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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