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日本怨灵式恐怖片的角色分析

[摘 要] 1998年《午夜凶铃》系列电影第一部上映，至2009年《咒怨》系列电影播完，这12年间是日本怨灵式恐怖片发展的黄金时期。怨灵式恐怖片在日本具有深刻的历史背景和文化基础，尤其在角色的创作上体现得更为明显。电影角色作为影片重要的叙事元素，是影片成功的必要条件。本文对1998年到2009年日本怨灵式恐怖片的角色进行深入分析，探究其角色动机与行为、现实意义和角色影响。

[关键词] 日本；怨灵式恐怖片；角色分析；角色影响

恐怖片作为一种成熟的类型电影，有着稳定的特征元素，其中以日本的恐怖片最佳。“日本恐怖片也有非常悠久的历史”①，追溯其电影发展的初期，已占据重要地位，其主要题材便为怨灵内容。

一、日本怨灵式恐怖片概述

日本位于环太平洋火山地震带，多火山地震，生存环境恶劣。日本民族既要与大自然斗争，又要受国家政权的高压统治，生活困窘又无处发泄，便孕育出了独具特色的市井文化――怪谈文化，并形成了日本文学史上蔚为壮观的怪谈文学。日语“怪谈”译为汉语就是“鬼故事”，怪谈文学的主要内容是日本的灵异恐怖故事，特别是江户时代以来的神话鬼怪故事。这些怪谈文学数量众多，或恐怖残酷，或凄美感人，成为日本恐怖片创作的灵感来源。除了怪谈文学，孕育日本恐怖片的另一重要土壤便是日本独特的生死观念。大多数日本人信仰神道教，认为世间万物皆有其灵，皆有生命。阳世的人或物在死后，灵魂进入轮回转世，但如果死时心有不甘――或是执念、或是怨恨――则无法正常轮回转世，只能在阳间游荡，危害一方。日本民族相信：在现世含恨死去的武将、贵族们的灵魂，在来世会化做怨魂，给人们带来灾祸和疾病，因此人们祭奉冤魂以期躲避灾祸。这种生死观念极具民族特色，是日本恐怖片的重要创作背景。这两者与影视艺术相结合，便产生了日本恐怖片的典型代表――“怨灵式恐怖片”，既符合日本民族的审美心理，又在世界影坛独树一帜。

1953年《雨月物语》和1964年《怪谈》是日本怨灵式恐怖片创作的第一个高峰。在此后相当长的时间里，怨灵式恐怖片陷入沉寂，直到1998年《午夜凶铃》第一部的上映一举征服了全世界观众，开创了日本怨灵式恐怖片的新天地。2009年《咒怨》系列最后两部《黑少女》和《白老妇》播完，这12年是日本怨灵式恐怖片的黄金期，《鬼水凶灵》《鬼来电》等众多佳作问世。在日本怨灵式恐怖片成功的众多元素中，角色塑造是其最核心的元素，一部好的影片总有令人印象深刻的角色，故事叙述也都围绕角色展开。

二、1998～2009年日本怨灵式恐怖片的角色类型

从1998年到2009年，日本怨灵式恐怖片塑造了众多角色，以《午夜凶铃》系列和《咒怨》系列最具代表性，角色塑造深入人心。

（一）追求不同的怨灵――“贞子”和“伽椰子”

怨灵，就是死时心有不甘无法进入轮回转世，逗留在人间的鬼魂。日本怨灵式恐怖片中的怨灵虽本质相同，但又有差异，可分为以《午夜凶铃》系列的贞子和《咒怨》系列的伽椰子为代表的两类。

贞子和伽椰子都拥有超自然的能力，自小性格孤僻，长大后遭受不平等的待遇，缺乏正常的情感交流，最后被亲人杀害而变为怨灵危害人间，但她们危害的具体表现不同。

贞子被注射天花病毒，遭父亲打伤后封入井里，在井中经过三十年才悲惨死去。贞子的超能力使其自身的基因与天花病毒结合，产生了依靠录像带传播的新病毒“ring”。看过录像带只要及时把录像带复制给另一个人看就可免除死亡，这种规则看似宽松，实则不然，免除死亡不等于平安无事。《午夜凶铃2》中浅川为救儿子牺牲了父亲，她被卡车撞死时，灵魂见到了父亲，父亲告诉她，她所抱的已经不是她的儿子了。她死后，她的鲜血流向儿子，即使免去了死亡的危险，她们仍然被诅咒，被鬼缠绕，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贞子的目的不是单纯的杀戮，而是将恐怖无限扩散，并使自己及情人复活。《鬼家怪谈》的小爱希望人们发现曾经发生的惨剧，他们追求的不只是对生前不幸的报复，更是对执念的解脱。

伽椰子的行动则显得简单粗暴。她杀死进入房间接触怨气的人，而被杀者又会产生新的怨气，使整个事件陷入恶性循环。这种行为没有明确的目的，是原始的杀戮，是一种纯粹的报复。日本神道教讲求生者与死者的跨界交流，而伽椰子身上完全没有体现出这种交流的痕迹。《怪谈新耳袋》《富江》等影片中的怨灵大都与伽椰子相同，展现一种近乎“狂欢”式的纯粹屠杀活动。

这两类怨灵的出现并非偶然，寄托了人行动的两种基本动力――理智与本能。

（二）行动不同的人类――“浅川”和“理佳”

在日本怨灵式恐怖片中，与怨灵相对的便是人类。人类形象也分为两类，分别以《午夜凶铃》中的浅川玲子和《咒怨》中的理佳为代表。

《午夜凶铃》中的浅川是一名记者，以职业敏感最先觉察到整个事件的诡异。浅川为调查事件东奔西走，为解除诅咒奋不顾身，与贞子展开了一场生死博弈，她与儿子的真挚亲情，与前夫的相互扶助，让观众在紧张恐惧的气氛中感到一丝人性的温暖。在《午夜凶铃2》中，浅川被货车撞倒，她的血和声音流向儿子，让人在恐惧之余又为之惋惜。《鬼水凶灵》中的母亲淑美为救女儿而牺牲，《鬼家怪谈》中的爱实为调查公寓诅咒而奔走。

《咒怨》中理佳替同事去郊区一所房子照顾老人，整栋房子的诡异气氛让她心生恐惧，并且怪事连连。当好友真理子要去发生怪事的房子家访，预感到危险的理佳前往救援，在房间里的镜子前，她从手指缝里看到了附在她身上的伽椰子，最后她也死在怨灵手中。理佳应是一个好人，但开始时未能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最后失去了反抗的余地，遭遇令人惋惜。

浅川和理佳都没有犯过大错，心地善良，最终惨遭不幸，但她们的不同在其态度和行动上。浅川最早意识到怨灵，积极调查，种种行为让观众感到一丝希望，虽然最终没有逃脱贞子的诅咒，但在她身上看到了不屈的意志和对命运的反抗。理佳在凶宅里看到一系列怪异情况，还遭遇不少怪事，但她没有采取行动，虽不安仍正常生活，这种逃避心态最终害了她。看到浅川，观众还在为其能否生还担忧，但对理佳，观众丝毫不怀疑她会死，只是对她的死哀痛。

这两类人类形象，没有对错的概念，行动和结局基本上都是抗争而死或坐以待毙，从日本民族特点解释，即对痛苦的顺应接受和对命运恒定的笃信。

三、1998～2009年日本怨灵式恐怖片的角色象征意义

电影中的角色不只是一个视听形象，更是人们映照自身的镜子，它代表着人们的某种期待，被赋予了一定的象征意义。

（一）怨灵――反抗命运的理想化身

怨灵，不能单纯看作是危害人间的厉鬼，对于他们没有道德层面的批判，有的只是对人性本质和现实问题的思考，是人们反抗命运的理想化身。

贞子天生异能，是一个异类。父亲用药物控制她的成长，对她分裂出的两个身体差别对待，致使她的性格变得扭曲。她亲眼目睹了父亲对他们母女的薄情，最终更被父亲残害致死，在其身上几乎看不到亲情的温暖，惟一存在的一点爱情也被毁灭。可以说，整个社会无法容忍像贞子这样的异类存在。在《午夜凶铃2》中，贞子对在井中向上爬的高野舞说：“为什么只有你得救了？”这是她对命运不公的控诉。录像带的作用是保存、传递、交流信息。贞子渴望活下去，渴望有人解救她，录像带的报复方式是贞子生活的写照。同时，这也是她怨恨的记录，她要世上所有人都经历与她一样的恐惧与痛苦。贞子的能量在人们看录像带时也传递到了观看者的身上，改变着观看者的身体与精神。贞子代表了不被社会所容的“异类”，她是他们反抗命运、社会的理想化身。《鬼家怪谈》里的怨灵小爱，在报复别人的同时引导他们发现真相，惩罚当前存在的恶行，反抗悲惨的命运。

《咒怨》系列则显得更直接，怨灵因怨恨而杀人。杀人应该是消除怨恨，可被杀者无故而死又会产生新的怨恨，这便形成一个无法消除的恶性循环。伽椰子的怨气无法消解，于是接触到怨气的人都要被杀。死的人代表了整个社会，而伽椰子的行为则可以理解为对整个社会的单纯报复。伽椰子代表了社会上的大多数人，他们遭受了命运不公的待遇，单纯的产生怨恨，本能地进行报复，结果更糟。对命运的反抗，贞子和伽椰子分别代表了理性和感性的两极，代表了人理想的两种情况。

（二）人类――反映现实的社会投影

电影不单单是讲故事那么简单，更是社会现实的缩影。恐怖片亦如此，其中的人类则是现实中人的缩影和映射。

首先是对社会结构的改变，以及由它带来的身份认同危机，这在角色的性别问题上尤其明显，传统的日本社会等级森严。“日本妇女走路时要跟在她丈夫身后，其社会地位也比丈夫低。即使她们穿上西服，和丈夫并肩而行，进门时走在丈夫前面，一旦换上和服，就仍然退到后面。在日本家庭中，女孩子只能静静地眼看着礼品、关怀和教育费全被兄弟占有。”②这种等级制让男子处于核心地位，直到“1985年通过《平等雇佣机会法》以后，这种状况也在开始逐渐转变。同时，为了使‘消除对妇女的一切形式的歧视’的联合国公约得到批准，日本正在进行必要的法律程序和其他协调工作”③。早期的怨灵式恐怖片以男性为主角，现今以女性为主角，男性只能作为陪衬，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社会结构的变化。男性不能很快适应这种情况，男女之间的激烈冲突便造成了悲剧结局。《午夜凶铃》中贞子的父亲怀着成名的目的接近贞子的母亲，对长大的贞子心存恐惧，进而将其杀害；《咒怨》中伽椰子的丈夫怀疑伽椰子外遇，杀死妻儿。

其次是社会变迁下道德沦丧，经济快速发展导致人们精神空虚，社会的畸形发展和矛盾积累使社会秩序紊乱，怨灵式恐怖片展示了经济衰退下人们道德的沦丧。《午夜凶铃》中父亲杀死女儿、《咒怨》中丈夫杀死妻子等，亲情、友情、爱情逐渐消亡，家庭、集体、社会的观念解体，只留下个人在社会中挣扎、癫狂、毁灭。

四、1998～2009年日本怨灵式恐怖片的角色影响

无论任何事物，如果说它有价值，那定是它的出现给社会带来了影响。

对影视产业来说，1998年《午夜凶铃》的出现，让式微已久的日本怨灵式恐怖片走上了新的发展道路，巩固了日本恐怖片在世界上的地位。《咒怨》以精湛的制作，挑战观众的承受底线，赢得了“世界第一恐怖片”称号。这一时期的怨灵式恐怖片获得了巨大成功，在全世界掀起一股观看日本怨灵式恐怖片的热潮，塑造了众多经典角色。《午夜凶铃》中贞子从电视机里爬出的桥段成为经典，全世界的恐怖片爱好者都知道贞子，都记住了她的长发和白裙。美国好莱坞的《惊声尖笑》系列，日本动漫《好想告诉你》，也纷纷借用这些经典角色加强故事的可看性。各国恐怖片纷纷借鉴其优点，提升本国恐怖片的质量，做的较好的是韩国和泰国。韩国的《蔷花，红莲》《人形师》，泰国的《连体阴》《厉鬼》，在角色塑造上使用相对简单的造型，突出周围环境和声音对角色的辅助作用，赋予角色现实意义，获得巨大成功。近年来，内地恐怖片的角色创作也借鉴日本怨灵式恐怖片的角色特点，虽效果不彰，但也取得了一定的成功。

注释：

① [日]山本喜久男：《日欧美比较电影史――外国电影对日本电影的影响》，郭二民译，中国电影出版社，1999年版，第29页。

② [美]鲁思・本尼迪克特：《菊与刀》，吕万和、熊达云、王智新译，商务印书馆，1990年版，第38页。

③ [日]高坂健次：《当代日本社会分层》，张弦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133页。

[作者简介] 张夏凡（1984― ），男，河南洛阳人，硕士，周口师范学院文学院助教。主要研究方向：电影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