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美丽的地方(中)

（2）

期中考试刚过，平日里紧张的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我和丽丽在教学楼的走廊里随便聊着天，这时，走过来一个帅气的男孩，向丽丽笑笑，又向我笑笑。

只觉得这个男孩眼熟，却想不起是谁。

男孩和丽丽说了几句话，看得出他们很熟。男孩和丽丽说话的时候，丽丽有点儿局促不安，那个男孩倒是挺自然挺大方的，临走的时候，还礼貌地和我说再见。

男孩走后，我问丽丽：“他是谁呀？”

“杨锐啊。”

“杨锐？”

“对啊。”

“哦，我知道了，就是和你一起回家的男孩。”

丽丽点点头。

我觉得有点儿惭愧，因为作为丽丽最好的朋友，我不应对她的“同路人”如此陌生，我应该很了解她的朋友才对。但当时的我每天瞎高兴，对周围的一切显得特别“健忘”。所以，尽管我曾无数次看到丽丽和杨锐一起走出学校的大门，却从来没有留意过杨锐的样子。

“你觉得他怎么样？”丽丽忽然问我，声音很低，而且很犹豫。

“哦，很好。”我随口说道。

“真的？”

“应该是吧，我觉得应该挺好的。”我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说。

丽丽看了看我，似乎要说些什么。

我等待着丽丽的“下文”，我注意到丽丽的脸红了，但我没有深究下去。

在“忆处桥纤”，秦静告诉我和丽丽说她喜欢上了一个男孩。

“谁啊？”我和丽丽追问道，“是不是很高大帅气？”

“倒不是，他很腼腆，但笑容很明媚。”

“林志颖？”我故意开玩笑。

“跟你们说真的呢。”秦静佯装生气。

我不再说话，把目光投向了远方。我看到天空中有鸟儿飞过，翅膀在落日的余晖里闪着金光。我忽然想起一个我丝毫不懂的词：天堂鸟。

“你真的已经喜欢上他了？”丽丽问道。

“是啊。”

“可是，你了解他吗？”丽丽追问着。

“不了解，但我想我懂他。”

那时，“懂”是一种非常流行的表达，似乎很透彻，其实是一种掩盖。

“千万别这样，”我收回目光，很恳切地说，“要以学业为重，早恋会影响学习的。”

“可是，我真的喜欢上他了，他每次和我说话，冲我笑，我都觉得很快乐。”

“那也不行，你现在快乐，或许以后会痛苦的。”我不知该怎么说。那时的我不爱说话，也不会表达，我的表达总是过于直白，而且缺乏说服力。

“即使有痛苦，我也愿意承受。”

“可是，你的学习呢？这会耽误你的学习的。”

“不会的，这会激励我，激励我们。”

我知道她说的“我们”是指她和那个男孩。

我看了看丽丽，我这才发现丽丽已经转过身，背对着我们，长长的秀发在风中飞。

“丽丽，说话呀，你也劝劝她啊。”我喊道。

丽丽转过头来，依然不语。

“咱们到桥下去吧。”丽丽忽然建议。

桥下，在远古的时候应该是有一条河的吧，或许河水已经东流入海，只剩下了这浅浅的河床，软软的细细的沙子，踩上去很舒服。

沙子呈现出各种好看的图案。

“你们说这图案是风留下的，还是很久以前的河水留下的？”我问 道。

“当然是河水。”秦静说。

“为什么？”我非常惊讶。

“因为有一些东西是不会改变的，比如河水的痕迹，风就无法改变它。”

“可是，这河水已经消失很久了啊，你说过，你小的时候到这里玩，桥下就已经没水了。”

“但河床会永远记得有水的日子，永远保持昔日的情怀。”

我知道秦静话中的意思，我后悔不该问这个多余的问题。

我看了看丽丽，丽丽还是不说话，心情似乎很沉重，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犹豫，她惯有的犹豫。

那天，我们在“忆处桥纤”一直呆到太阳落山。回去的路上，晚风已凉，在快到学校的时候，我听到了晚自习开始的铃声。

（3）

陆陆续续地，我听到了一些传闻，中心意思是说丽丽在和杨锐谈恋爱。但对两人谈恋爱的起因却有着不同的说法：有的说是丽丽先喜欢杨锐的，为了接近杨锐，丽丽才决定不再住校，每天和杨锐一起回家；也有的说是杨锐先喜欢丽丽的，从学校到杨锐家本来有一条更近的路，但为了接近丽丽，杨锐才改道从丽丽家门口经过；还有的说丽丽和杨锐以前确实只是朋友，但日久生情，最终成了恋人……

陆陆续续地，我又听到了一些传闻，中心意思还是说丽丽和杨锐在谈恋爱。有的说丽丽本来是要上文科的，但知道杨锐要上理科后，为了不和杨锐分开，也选择了理科；也有的说杨锐和丽丽本来都打算上文科的，但知道要成立两个文科班后，怕分不到一个班，就都选择了理科；还有的说丽丽其实一直坚持上理科，丽丽的坚持让杨锐改了意愿……

说法很多，让一直坚信丽丽不会谈恋爱的我，居然有点儿相信了。

晚饭后，我找到丽丽。

“我们到‘忆处桥纤’走走吧。”我建议说。

“就我们两个？不叫秦静了？”

“不叫了，我找你有点儿事。”我回答说。

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丽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倚着栏杆，我们依旧沉默着。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问她。因为我也是中学生，我理解丽丽和杨锐的感情，但大家毕竟都还是中学生，应该把学习放在首位。

“听说你和杨锐……”我也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

“我们真的没什么，只是好朋友。”

“真的？”我有点儿不相信。

“真―――真的。”丽丽犹豫着说。

“他对我挺关心的。”丽丽又补充道。

“那―――你为什么选择了理科？你原来不是一直说要读文科吗？”

“我是想读文科，我也觉得我应该读文科，但我父母不同意。”

“为什么？”

“他们重理轻文。”

“哦。”

我似乎有点儿辞穷语尽。

“你和杨锐真的只是好朋友？可别骗我，杨锐是挺不错的，但也不能谈恋爱。”隔了一会儿，我说道。

“你不相信我？”丽丽似乎是在试探我。

“没有啊。”

“那，那就相信我好了。”

我点点头。

我想想也是，丽丽这么聪明，这么有志向，怎么会自己耽误自己呢？丽丽还想考好大学呢，怎么会早恋呢？

现在想来，那时自己真是疏忽大意了，以为丽丽习惯了犹豫，忘记了丽丽其实是个意志坚强的女孩，丽丽不该犹豫。

我实在不该忽略丽丽的犹豫。

秦静和那个男生―――石磊的事情，是我听说的，也是秦静告诉我的。秦静直截了当地说她和石磊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很快乐，很幸福。

我不说话，只感到冬日里“忆处桥纤”的风很大，很冷，让人感到彻骨的严寒。

“这次考试考得怎么样？”我换了话题，试图提醒秦静。

“还行，应该比上次好。”

“哦。”我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

“我这次考得一点儿也不好，真担心成绩下来会很惨。”丽丽忽然说。

“不会吧，还是物理没考好吗？”

“英语考得也不好，化学也不太好。”

“怎么回事呢？你的化学不是一直很好吗？”

“我，我也说不上来。”

过了几天，成绩发下来了，我由于粗心，成绩不太理想，这让我多多少少有点儿失望。秦静还是班里的前十名，丽丽却一下子跌到了班里的第23名。

“是没考好还是真的退步了？”在操场冰凉的双杠上，我有点儿着急地问丽丽。

“应该是，应该是没考好，化学太粗心了，要不然，能多考20多分呢。”丽丽低声说，依然带着她惯有的犹豫。

“那英语呢？”

“考试以前忘了默写一遍单词了。”丽丽说。“语文也是，没发挥好。”

“要是这样，那没关系，下次细心点儿就行了。”我开始宽慰丽丽。

“下次，下次我一定考好。”丽丽像是在表决心。

我刚要再说些什么，秦静跑了过来，她看到丽丽伤心的样子，一下子就猜出了我们刚才的话题。她轻轻搂住丽丽的肩，说：“没关系，有得就有失，以后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少聊聊天，多用用功，肯定就能赶上来的。”

我有点儿诧异，隐隐地，我觉得秦静话中有话。

“你―――是不是不像以前那样―――用功了，因为杨锐？”我有点儿辞不达意地问着丽丽。

“没有，没有。”秦静打着圆场。“丽丽正还伤心呢，你就别再说了。”

“千万不能……”

“行了，别再说了。”秦静打断了我的话。“不就是一次考试嘛，其实无所谓的，又不是高考。”

我想想也是，又不是高考，没考好也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不也没考好吗？再说了，才上高二，时间还来得及，就算丽丽真的是退步了，也肯定还能赶上来。或许，丽丽并没有退步，不过就是粗心而已。

“下次可别再粗心了，”我像是对丽丽说又像是对自己说，“要不然，会有思想压力的。”

丽丽用力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