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王阳明的“心外无物”与“以心照物”

时间:2022-05-17 12:50:50

王阳明,明朝心学集大成者,文能提笔定乾坤,武能上马安天下,其一生历经宦海浮沉,但却悠哉游哉从容不迫,遭宦官诋毁能全身而退,是刘瑾时代为数不多活下来的忠臣良将(王阳明于明武宗正德元年(1506年),因反对宦官刘瑾,被谪贬至贵州龙场)。

先生曰:“众人只说‘格物’要依晦翁,何曾把他的说去用!我著实曾用来…某因自去格,早夜不得其理,到七日,亦以劳思致疾,遂相与叹圣贤是做不得的他大力量去格物了。及在夷中三年,颇见得此意思,方知天下之物本无可格者;其格物之功,只在身心上做;决然以圣人为人人可到,便自有担当了。”(王阳明:《传习录》,中国纺织出版社2013年,238)

王阳明作为心学集大成者,在年幼时却犯了这样一个看似低级的错误,误读了朱熹“格物”的含义,造成“格竹七日”的闹剧。这背后是阳明的幼稚,还是有什么更为深刻的含义?这件事是否促成了阳明向心学的转变?这个问题我们可以暂时不去探讨,但此事却可以反映出阳明对 “物”的基本态度。外物不在,何以格?虽然最后阳明认识到格外物这条路不通,那是否意味着他否认了万物的存在呢?非也。

在讨论心物关系之前,我们首先要明确阳明在何种含义上使用了心物二字。

所谓汝心,亦不专是那一团血肉。若是那一团血肉,如今已死的人,那一团血肉还在,缘何不能视听言动?所谓汝心,却是那能视听言动的,这个便是性,便是天理。(王阳明:《传习录》,中国纺织出版社2013年,107)

“心不是一块血肉,凡知觉处就是心”(王阳明:《传习录》,中国纺织出版社2013年,242)

在这里,他明确反对把心当成生理的心脏器官,而是作为主宰人之视、听、言、动的天理,作为一种知觉。

物在王阳明哲学中有两种意思,一种是自然界的万物,如风雨雷电、飞禽走兽、草木瓦石:“日、月、风、雷、山、川、民、物,凡有貌象形色,皆在太虚无形中发用流行。”另一种是与我密切相关的社会实践,换言之物即事:爱曰:“爱昨晓思 ‘格物’的‘物’字,即是‘事’字,皆从心上说。”先生曰:“然。”

王阳明曾说“天下无心外之物”,这心外无物就是指“心体物不遗”,心如何体物不遗,这要从仁心的感通来讲。仁心感通没有界限和范围,其合内外,通上下,到其极处则心必与天地万物相感应,而为万物一体的境界,这便是心体物不遗之义。当良知呈现则天地万物顿时都在良知明觉的遍照之下而不能外。这个心是使一切存在都成其为存在的实现之理。

阳明说:“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使一物失所,便是吾心有未尽处。”

仁,本与万物为一,不能 “一”是局限于一己之私,当人克己欲,则天下“万物皆备于我”。若是体物未尽,则说明仁心的感通还不够彻底,还有未尽之处。这具有无限品质的“心”在空间上是“万物森然于方寸之间,满心而发,充塞宇宙,无非此理”,在时间上是“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乾・文言》)的。

“一友指岩中花树问曰:‘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于我心亦何相关?’先生曰:‘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心外。’”(《全集》卷三,第107, 108页)

这里王阳明强调,外在的事物若要反映于我的心中,则只有其在被我感知时,其才处于我心的“感应”之中,否则,则同我的心同归于“寂”。“寂”不是没有。它是事物的一种存在状态:未见花时,花的状态就是寂;见花时,花的状态就是分明起来。王阳明指出,当它(物)以一种纯粹的客观性存在的状态是寂.寂不是绝对的,而是包含着(分明起来)动的无限可能性。“心外无物”是一种生命境界,人生境界,天下一切人,一切物,都是与仁者,圣者相关心的,只有为心所关心,物才能以寂之状态转为显之状态,抑或者以寂到显,物才能为我们所关心 。

圣人扩充四端之心,扩充仁爱之心,扩充良知之心。宏大的无限扩大的崇高的生命境界。心向往之,就去做,你的世界就可以扩大,你的心就是天下万物之心。主体价值世界的建构取决于自我实践。心灵世界被自我实践不断扩大。不断实践将心灵世界与客观世界不断联系起来,不断扩大价值之域!“弥论天地之道,上下与天地同流”,心外无物就是最高的人生境界。

说花由寂到显,取决于人心。心如镜,当镜没有照到花时,花即使存在上千年,镜也同样存在了上千年,镜与花相互分离,虽同时存在,镜中也无花。对人而言,如果心不着于此处,那此物便无法分明起来。

“天没有我的灵明,谁去仰他高?地没有我的灵明,谁去俯他深?鬼神有我的灵明,谁去辨他吉凶灾祥?天地鬼神万物离却我的灵明便没有天地鬼神万物了……。今看死的人,他这些精灵游散了,他的天地万物尚在何处?”(《全集》卷三,第124页)

这里所说的灵明,是个体之心,是故“我的灵明”;说的世界也只能是个人的世界,是故“他的天地万物”。王阳明的观花说,可以让人更好理解离开心的天地万物。天地万物只有放在心上看,离开主观之心去“仰”、“俯”、“辨”,那么天地万物只能如花一样处于“寂”,说是“寂”是仍承认其有,因此并不能认为他所说的“天地鬼神万物离却我的灵明便没有天地鬼神万物了”是不承认万物的存在。他所说没有,是心上没有,是自己所建构的的主观世界里没有。因此我们必须区分主观世界与客观世界的关系,在阳明看来,人可以通过心建构一个别与客观世界的主观世界,并且唯有主观世界才是有意义的。格物,格外在的竹子不能发现世界之理,无益于发明本心。

王阳明所说的天地万物,是一个自我建构的主观世界,这个世界是不能离开心的,所以用“寂”字去解释,离开心而不存在的天地万物是非常恰当的。

王阳明说:“圣人之心如明镜,只是一个明,则随感而应,无物不照;未有已往之形尚在,未照之形先具者。若后世所讲,却是如此,是以与圣人之学大背。周公制礼作乐以示天下,皆圣人所能为,尧、舜何不尽为之而待于周公?孔子删述《六经》以诏万世,亦圣人所能为,周公何不先为之而有待于孔子?是知圣人遇此时,方有此事。只怕镜不明,不怕物来不能照。讲求事变,亦是照时事,然学者却须先有个明的功夫。学者惟患此心之未能明,不患事变之不能尽。” (王阳明:《传习录》,中国纺织出版社2013年,33)

王阳明把心明比喻成明镜,用明镜来映照万物,事理没有不明的。世事无常,但如果心如明镜,就能洞见事物本质,发现万事万物运行轨迹。圣人透过纷繁世界的本质探讨大道,就好像用明镜来映照万物一样,没有明镜就没有万物,物的形体就不能在镜子中有所显示。倘若自己的内心不能像明镜一样清明,而蒙上尘埃,那么也不能使得万物有所映照,甚至还会被外物所侵扰、蒙蔽。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最难的不外乎“洞明”二字了吧。(作者单位:兰州大学)

参考文献:

[1] 王阳明:《传习录》[M],北京,中国纺织出版社,2013年

[2] 王阳明:《王阳明全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10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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