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出的盆地

摘 要：传奇叙事作为一种叙事策略流行于现代汉语的写作中。河南作家周大新执着地对南阳盆地进行抒写，“传奇”不仅是他抒写地域经验的主要叙事方法，同时传奇色彩也浓重地呈现于他的盆地小说中。对民间文化的演绎、传奇人物的塑造、故事性的追求以及偶然现象的捕捉等构成了周大新传奇叙事的主要内涵。

关键词：周大新;盆地小说;传奇叙事;地域经验

在写实主义创作观的视域里，作家与他表现的客体之间存在一种互助互利的关系。周大新对故乡执着地抒写把南阳这个本不出名的内陆小盆地推出呈现给世界，同时，南阳盆地也以其独立的地域文化特质成全了周大新小说非同一般的审美价值地位。

一、“盆地”传奇的地理民俗还原

周大新的传奇叙事首要表现于浓郁的神话色彩和民俗风情。作家有着很强的地理图谱意识，南阳盆地在他的创作中是一个独立的地域范畴，因此，作家自觉地给这个独立的地域归并文化品格，并力图竖立一个整体的地域形象。在地理位置上，南阳处于豫鄂两省的交界地带，四周被伏牛山、桐柏山、武当山环抱，兼具楚文化和中原汉文化的融汇，具有丰富的人文资源，不仅为作家提供了丰富的文学资源，还以富有传奇的乡土性奠定了其小说传奇叙事的基础。周大新将南阳盆地的神话传说和民俗风情在作品中进行演绎，着重梳理这些民间文化中蕴含的地域性格。

长篇小说《走出盆地》中，仅就南阳盆地的创世传说就有三种版本，即三仙女与南阳将军、土地爷儿媳与南阳、阎王妃子与南阳三个爱情故事，并以此贯穿整部作品，不仅和小说的整体叙事很好地联系起来，传说故事与主人公邹艾的人生经历也相契合。其中，三个传说故事中的三位女主人公具有相同的命运和性格，她们敢于热烈地追求爱情，并为此付出了被困于盆地的惨痛代价，但是她们不屈服于强大的自然宿命，怀抱着走出盆地的理想，勇敢抗争、努力挣扎。这种为生存百折不挠的精神也是作家对南阳人整体性格的一种归并。作品《伏牛》中也把关于牛的种种传说作为叙事的线索，《香魂塘畔的香油坊》中关于香魂塘的美丽传说，《紫雾》中关于紫雾的传说等，作家把民间传说巧妙地运用于作品中，拓展了小说的历史、文化视域，增加了作品可阐释的意义空间。

地域经验的传奇叙事中存在两种趋异的模式：一是作家把真实的地理空间虚化为一个虚构的地理单元，着力演绎“人/事”关系，如阎连科笔下富有传奇的“耙楼山”系列;二是叙事空间即为真实地域，通过对真实景观的传奇叙事来演绎“人/地”关系，如周大新的“盆地小说”。周大新通过传奇叙事来表现“人/地”关系主要是通过对南阳地区民俗文化的演绎来探寻这个地域特异的乡村伦理和生存秩序。因此，作家笔下注重对世代相传的饮食习惯、闲暇娱乐活动、婚嫁礼俗、风俗禁忌等进行表现，同时也理性地对传统陋习进行批判、对家族权利遭遇现代文明作出深刻揭示。

二、女性塑造与“盆地”文化的传奇性同构

周大新执着地对故乡进行抒写，力图塑造南阳盆地的地域文化品格和人文形象，承载作家创作理想的是一个个美丽善良的女性，她们的人生多具有非凡的传奇意蕴。因此，传奇人物的刻画也是周大新小说传奇叙事的重要表现。

在周大新的笔下可概括为两类传奇女性人物，即事业型和良善型。从《汉家女》中的汉家女、《铁锅》中的秋芋、《香魂塘畔的香油坊》中的郜二嫂到《牺牲》中的秀妮、《走出盆地》中的邹艾、《湖光山色》中的暖暖等，这些女性都在为自己的命运和事业而顽强奋斗，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部传奇的奋斗史。较为典型的邹艾，一出生就背负着尴尬的身份，为了走出去、改变命运，她做出了一生的不懈奋斗。坎坷的人生中，她几度起伏，作家给邹艾的人生设计了一步又一步的风景，每一处风景里都充满了非同一般的传奇，但是细细品来又都那么合乎情理。他善于将人物的传奇人生放置在乡土民间的人情事理中去演绎，使得人物的传奇故事具有真实性、充满人情味。在塑造邹艾这类传奇女性强者的同时，“并没有忽视对她们意识中女性弱点的剖露，对她们复杂的心态与多面性人格的展示”，因此，这一类传奇人物形象就显得比较立体、性格塑造也呈现出复杂化和多面性。

相比较而言，另外一类传奇女性形象更侧重于单一地刻画人性的纯美。小说《走出密林》讲述了一个世代以“耍猴”为生的家庭，故事本身就充满了神秘和传奇。女主人公荀儿的人性美与人情美的化身，她对伤残的振平悉心照顾，对丈夫的堕落耐心规劝，对生活苦心经营，表现出了虽流浪江湖仍具有传统女性的仁慈良善和贤淑勤劳。《旧道》中的曲蔓，一方面对因人性扭曲的丈夫的苦难身世心怀同情和理解，同时又对其实施报复的举动难以接受、对“仇家”施以怜悯，从而陷入了无以逃脱的痛苦之中，为了排遣良心的自责，结束冤冤相报的罪恶，她送走养子，用“断了香火”的方式为自己和丈夫赎罪。这些女性人物都有一段或传奇曲折或惊异动人的故事，她们至美至性的良善品格在这些传奇故事中演绎得淋漓尽致。

三、“盆地”小说传奇叙事的文体特征

周大新认为“要想使最不通俗化的东西被人接受，就必须采取最通俗化的形式”。“通俗”也是传奇叙事的特点之一，其本质“即在‘尽设幻语’、‘作意好奇’的虚构色彩和‘无奇不传，无传不奇’的情节化取向”。周大新所说的故事性，就是传奇叙事注重情节引人入胜的突出表现，而他对故事性的追求主要具化为两种表现方式，一是注重情节的设置，二是善于捕捉生活中的偶然现象。

《香魂塘畔的香油坊》的情节婉转曲折，故事以郜二嫂的傻儿子墩子调戏出身贫寒的环环作为开场，为后面郜二嫂立誓要娶环环当儿媳做了铺垫，接着又以回忆的叙述方式讲述被迫嫁人后的悲惨命运，然后又讲述她费尽心机设计一连串的圈套逼迫环环嫁到郜家，而后又安排环环无意中发现郜二嫂和情人的私情，最终因为环环对婆婆隐忍不言的同情和理解，使得郜二嫂良心发现，决定让环环离婚，不再将自己曾经尝受而今仍然无法摆脱的苦果强加给善良的环环。这篇小说后来被改编为电影和豫剧《香魂女》，由于其曲折传奇的故事能够吸引读者、打动观众。

周大新小说对于偶然性的关注也是传奇叙事的重要表现。他认为偶然性对一个人的命运有着重大影响，曾说“我们都被偶然左右”。因此他笔下的情节发展和人物命运大多强调偶然性的因素。《世事》中莜儿的命运就是受偶然因素决定的一个典型。莜儿本是南阳城里一个书香门第的姑娘，十八岁那年要和未婚夫去郑州工作并完婚，但美满幸福的前程突然被舅舅的委托所打断。解放南阳的战争中，地下党身份的舅舅委托她假装和官员郑参谋恋爱，意图策反，事情败露后，郑参谋和莜儿被军押往南方，途中郑参谋拼死让莜儿逃脱。莜儿逃到一户农家，被误认是逃军的姨太太，被迫与一个农民结婚，成为了小说中叙述者的四婶。断送了美好前程的四婶在后来的回忆中一直把自己的命运变化归结于舅舅偶然间看到郑参谋向自己献殷勤，从而做出让自己去完成策反任务的决定。一个偶然的瞬间致使主人公截然不同的人生命运和经历，同时也成就了一段传奇动人的故事。（作者单位：重庆人文科技学院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

参考文献：

[1] 田晓菲.半把剪刀的锐锋，读书，2004（4）.

[2] 葛伟.周大新小说中的女性形象琐议，周口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1（7）.

[3] 周大新.寻找通俗的外衣，百花文艺出版社，1999.

[4] 张文东，王东.传奇叙事与中国现代小说叙事发端，山西大学学报，2007（11）.

[5] 周大新.我们都被偶然左右，百花文艺出版社，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