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鸭山奶农杀牛事件

时间:2022-05-16 02:28:00

4月17日,黑龙江省双鸭山市,已露出北国特有的春意。但这里大量奶牛养殖户的心,却仍似停留在北方严寒的冬季。

“一斤奶还没有一瓶矿泉水值钱!”双鸭山市尖山区窑地村奶牛养殖户麻国成这句激愤之语,再次将自三聚氰胺事件后就麻烦不断的中国乳业推向舆论的风口浪尖。这一次,被击中的是黑龙江省完达山乳业股份有限公司(下称完达山)。

“完达山给的收购价太低,每公斤不超过2.8元,最低才2.65元。按照每公斤2.8元的收购价计算,一斤奶才1.4元,比一瓶500毫升装的矿泉水还便宜!”麻国成算了笔账,“与此同时,玉米、饲料、人工等成本都在涨价,而生鲜乳收购价却一直被乳品企业压得很低。这让养牛户的生存日益艰难。”

但这一次,中国奶农没有像美国人一样在1930年代的大萧条中“倒奶”,而是选择了更为悲愤的抒发方式——杀牛。

4月初,多家媒体报道:黑龙江省双鸭山市多名奶牛养殖户反映完达山多年来垄断当地生鲜乳收购,不但以低于政府规定的保护价格收购,而且时常克扣和拖欠奶资,导致大量农户卖牛甚至杀牛。

对此,完达山很快就做出了回应:4月10日,其官网登出一则声明称,“黑龙江省政府指导价明确说明‘指的是机械化榨乳的生鲜乳’,并不适用于双鸭山地区奶源现状”。略显尴尬的是,4月21日在完达山的官方网站的首页新闻中心栏目下,除了一条回应双鸭山地区奶农纠纷问题外,其余4条均是对各种媒体爆出的完达山产品质量问题的回应。

事实上,在2008年之前,奶农多少还能赚些钱。那时,双鸭山的生鲜乳收购价为每公斤2.94元,而精饲料的价格还比较低,为每斤1.2元,玉米每斤在0.7-0.8元(双鸭山养牛户通常用精饲料混合玉米喂牛)。理论上来看,牛每天吃30斤饲料,产60斤奶,不算人工费,农户的收入还让其有动力继续养牛。

但在此后的几年中,各种饲料、人力成本都开始快速上涨,而牛奶收购价非但没有上涨,反倒出现一定程度的下降。由此,奶农与乳业巨头的摩擦开始加剧,矛盾时常爆发。

导致上述问题的根本原因在于由奶户到奶站再到乳品企业的鲜奶收购模式。在这种模式下,对于奶质的检验不及时、不透明,奶站便可随意压价。

因此,近年来,尽管各乳业巨头不断提高乳制品价格,但奶农的日子却越来越难过。因为,虽然奶制品价格不断上调,但鲜奶收购价的涨幅却很小,而饲料、人工等成本也在快速上涨着。

万头奶牛工程

从双鸭山市驱车向南,约10分钟就可以到达双鸭山市养牛先进村——窖地村。村里的路,坑洼不平。

多年前就成立了养牛合作社的窖地村,如今,已难觅奶牛踪迹。本刊记者几经打听才找到一座农舍,不大的院子里圈养着约十头奶牛。主人闻声而出。出乎意料的是,主人竟是在东方卫视中言辞激烈地称“我去市政府告他们(完达山)”的窑地村绿野合作社负责人秦万春。

“由于养奶牛不赚钱,村里的牛都卖了,奶牛数量已从高峰时的1000头减少到现在的100多头,奶户也从当年的60多户降到了15户。”秦万春曾对记者说道。

不过,现在的秦万春,对采访很抗拒:“市里都打过电话了,说省里会下来调查组解决问题,得给双鸭山市留点脸儿,我一个老农民没法再说什么了。”

但说着说着秦万春的情绪就激动起来:“我到哪儿也是这话,一开始市里万头奶牛工程搞得轰轰烈烈,现在都成啥样了?我们村儿都没什么人养牛了,其它村儿也一样!”秦万春情绪激动时,旁边的年轻人不断大声提示秦万春的话太多:“别说了!扯这些还有啥用!有啥用!”随后他和秦万春登上一辆华晨中华骏捷离去。

秦万春口中提到的,是指10年前,双鸭山市政府花大力气启动的“万头奶牛工程”。当时,东北很多县市都启动了类似的奶牛工程。双鸭山市政府除了专门辟出此地办养牛基地,还把农舍、围栏全部盖好。

“这些围栏还有路都是政府给修好的,当时修得可漂亮了。”公立村养牛户潘德利指着如今有些破败的养牛基地说道,“当时,政府科级以上干部集资,为养牛户提供无息贷款(两年内)。”

2001年9月份,在双鸭山牛奶乳品厂的基础上,完达山以229万元出资,占51%的股份,双鸭山市畜牧局以实物(生产状态的乳品厂)出资220万入股,占49%的股份,双方合资建立完达山乳业股份有限公司双鸭山公司。

看起来已经万事俱备,于是,潘德利在2002年贷款2万元买了两头奶牛,当时的细节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奶牛很贵,一头一万多。是村干部带着我们去的”。至于如何挑选奶牛,“我们什么都不懂,也没人教我们”。郭立军兄弟在次年购置了5头奶牛,他回忆:“那时候就便宜了,大概不到8000元一头。”

与潘德利一样,郭立军、李恩国也是公立村第一批奶牛养殖户。不过,这个称呼现在显然已经不适合他们了,因为李恩国和潘德利已经把所有的奶牛卖掉,而郭立军还留着几头瘦小的奶牛,准备养肥点再杀掉卖肉。

大量奶农杀牛、卖牛后,当地养牛户数量急剧下降,这些曾经的养牛试点村,看起来也愈发破落。距窖地村20分钟车程的公立村内,只有两家的院子里能看到奶牛。公立村奶牛养殖户郭立军告诉记者,原来该村奶户最少也有50多家,奶牛达500多头,现在奶户只剩3家,奶牛加起来不足30头。

在双鸭山集贤县长征村,当地为发展奶牛事业而建设的集中养殖场内也是空空如也。养牛户高殿生说,村里养牛最多时达2000多头,现在都加起来也不超过50头。“收奶价太低,还常常被奶站克扣斤两,这牛养得实在憋气,不如杀了吃肉,我家年前刚杀了5头牛,剩下的7头牛也打算尽快处理掉。”

三聚氰胺成转折点

促使奶户下决心卖牛或者杀牛的最核心原因是攒不下钱。公立村养牛户李恩国说:“如果不是没办法,谁愿意卖牛啊,现在根本没人买奶牛,买过去就是直接杀了卖肉。养牛确实攒不下钱,10年前我买牛时候的贷款,直到卖了牛才还上。”

原本还能勉强维持微利状态的奶农,在2008年三聚氰胺事件后遭到大转折,微利变为亏损。毒奶粉风暴,导致中国国产牛奶与奶粉销量骤降,奶厂纷纷减少收购生乳的量,进而重创各地奶农。当时,湖北省会武汉市郊的一户奶农,因为当地奶站关闭,挤出来的生乳无法卖掉,只好全部倒掉。有的奶农甚至用生乳浇菜、浇花,或直接将生乳泼在马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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