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理想国的日子

时间:2022-05-15 06:10:58

两年前罗大佑来京举办演唱会,工人体育馆像惯常一样人山人海。不同的是,十七八的小青年少,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多。正像每回大餐之前,都有开胃小品和凉菜,虽然在节目单上写的是:罗大佑, 李宗盛,周华健…….等,先出场的可都是这些“等”, “等”完了以后便是青春偶像派歌手林依伦, 林依伦的“爱情鸟”还没“嘟嘟”完,底下就开始就有“下去啵”的起哄声;接下来的陶虽然来自宝岛台湾,又号称实力派歌手,也没有摆脱被“嘘”的命运;苏慧伦是女生,台下的人总算是给了些面子,让她安静地唱完了一首《柠檬树》,但等她见好不收地还想继续唱《鸭子》时,终于有人按捺不住跳出来说:“行了,下去吧!”最后罗大佑终于在众人的千呼万唤中闪亮登场。说实在的,罗大佑的嗓子真没法恭维,我估计他声带振动的频率和一面有洞的锣非常相近,但显然在场的绝大多数人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如果说之前我没有见过中年人集体发疯是何种景象,那晚我算是开了眼。年轻一代的“追星族”骚动起来固然声势浩大,但力量都浮在表面;中年人的狂热之所以震撼人心是因为违背常理。这些社会的中流砥柱平日为事业生计奔波劳累,努力维持企业、部门、家庭的正常运行,一旦抛开束缚,能量就极为惊人。他们的力量不在于一两声尖叫,而在于那些男女中音的共鸣声中所蕴涵的故事、无数的回忆和十几二十年来坎坷的心路历程。我旁边的一位老兄在台上唱《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时,一直把手机维持在通话状态,高举着想让对方听得更清楚。一曲完毕他扭头告诉我电话那端是他的初恋女友,然后轻描淡写地带上一句:“她去纽约好多年了。”这也说明中年人听歌和小年青追星不一样,后者顶多给朋友发个一毛钱的短信,前者却可以拨通半小时的国际长途一句话也不说。

那晚罗大佑长得怎样,唱得如何其实根本无所谓,重要的是,他给了很多人一张时空梭的船票,让他们重返一个理想国度,一个“从前有个传说,传说中有你有我,我们在阳光海岸生活”的理想国。从理想国回来,在场无数的中年人重新收拾他们的神情姿态,准备回家。在理想国里,人人平等;在现实社会中,却各有差别:退了场有人挤公车,有人打的、有人开捷达,有人开宝马,那些专程到北京来听罗大佑的人就下榻在附近的饭店里,第二天再飞回各自的城市。

和他们一样,我们都曾经有过自己的理想国,在那儿我们写诗、相爱、憧憬未来,然后在某一天和它悄无声息地告别,投身于金钱与权力之轮承载的现实社会。我的一位朋友在毕业时的理想是:“努力奋斗二十年,敢叫天地换新颜。”现在工作不到四年,已经被外企彻底改变:每天除了殚精竭虑地完成销售任务,就是(花)挖空心思寻觅她的白马王子,以便“舍身取‘财’,曲线建成发达国家。”很少听人提到理想了,提得多的远的有公司战略、远景规划;近的有部门目标、工作日安排。一切都可以被量化,易分解,能被各种指标和比率分析和评定;我们也没有理想蓝图,有的是流程图、鱼骨图、窗式图,可以用Word, Visio, PowerPoint 绘制出来,一目了然,易于实施。理想是什么呢? 你问两个人:你的理想是什么?前者说:“我要生活得幸福”。后者说:“我要在东三环和四环之间买一套150平米的房子,开20-30万之间的中档车;我的孩子上双语学校……”前者是理想,后者更像是一个计划,而在当今风行的各种洗脑书里,前者被划分为穷人,后者是富人。理想虽然美好,但虚幻如海市蜃楼;计划却能帮你在平地上踏踏实实地起Town House.

某日和几个朋友吃饭,半截突然有位仁兄放下手中的碗,说“你们觉得现在的生活有意义吗?我怎么觉得这么空虚啊。我原来也是一有志青年啊!”马上有人狠狠抽了他一筷子:“好好吃饭!瞎想什么呢?”恨的就是前一种人,明明是他先背弃了理想,却又在蓦然回首,看见理想的背影渐行渐远时徒生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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