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越野……

墨脱，东南边境线上的一个默默无闻的边陲小城，生态保存最完好的地方，著名的雅鲁藏布江大峡谷主体段都在该县境内，它在藏族人们心中是宗教信徒朝圣的“莲花圣地”，历史上这里曾为众多的佛教徒所向往，信徒们均把一生中能去一次墨脱视为最大幸事。

如今墨脱在某种意义上是作为一种象征而存在，它是雅鲁藏布江进入印度前流经我国境内的最后的一个县，也是东南部最偏远的一个县。人力背夫曾是这里唯一的运输方式，至今仍有很多背夫活跃在墨脱和派乡的天险上。东迁的门巴人过着几乎与外界隔绝的原始生活，石锅和乌木筷竟曾是运出大山仅有的商品。它两边各有雪山，西面有海拔4200多米的多雄拉山口，东面为海拔4700多米的嘎隆拉山口，这两座雪山一年的大多数时间被大雪封山，只有7至10月这段时间山上冰雪融化方可通行。但是7、8月份是当地的雨季，暴雨、塌方、泥石流常常发生，蚂蝗活动也相当猖獗，所以每年的9、10月份是进入墨脱的最佳时间。有人说：“在到过墨脱的人面前不要言路。”意思是说在这世上没有比到墨脱更难走的路了。

我们知道现有的进藏公路一共有七条，分别是青藏线（青海西宁至拉萨的109国道）、唐蕃古道线（青海西宁至类乌齐的214国道）、川藏北线（四川成都至那曲的317国道）、川藏南线（四川成都至拉萨的318国道）、滇藏线（云南大理至芒康的214国道）、中尼线（尼泊尔加德满都至拉萨，中国境内为樟木口岸到拉萨的318国道）和新藏线（新疆叶城至拉孜的219国道）。从上述这些进藏公路可以看出，它们全都是国道，而丙察察公路，无论是从察隅到察瓦龙段，还是从察瓦龙到丙中洛段，至今连省道的身份都没有。目前的丙察察公路没有后期养护，经常会因为塌方和水毁等各种自然灾害而被中断，使其又成为了一条尚不具有完全通行能力的公路。

墨脱、丙察察线地形非常复杂，道路出奇地艰险。每年在雨季都会被泥石流中断，最危险的是流石路段，只要有风，石子会从数百米高的山上滚下，如子弹般打到山下的路面上，鸡蛋大小的石子能打穿汽车的钢板再将人击伤，称这条路是全中国最凶险的道路应该一点也不为过！每年都有多起被流石击伤或打死的事件发生，号称“中国终极越野之路”。对喜欢摩托探险旅行的人来讲这条线路是绝佳的越野朝圣之路。

这次穿越队伍的主要队员有殷晓俊，他是中国国家博物馆研究员、中国影像史学家、中国历史影像学主要开创者、云南老照片收藏者；施鸿斌，中国东川泥石流越野拉力赛、中国景谷越野拉力赛的主要发起者、推动者、组织者，曾经参加中国环塔拉力赛，坐骑“ktm530”，多次骑摩托车进；昆明老周，他是高级教师，多次参加中国东川泥石流越野拉力赛，坐骑“YAMAHA WR450F”越野摩托；朱量中，他是越野摩托超级爱好者，中国东川泥石流越野拉力赛、中国景谷越野拉力赛的裁判长。

参加穿越的队员对即将开始的旅行既兴奋也紧张，队伍中有多次进的老手，也有初次进藏的新手，大家把越野摩托装上拖车开始了穿越之旅。

昆明到丙中洛路途遥远，夜里又逢暴雨，穿越队伍16人（其中两辆四轮摩托）凌晨5点才到达丙中洛，队伍休息了4小时就开始了穿越之行。才走了10多公里丙察察就露出了它狰狞的一面，一块流石从山上滚下来砸到一名队员的摩托前水板上，让大家惊出一身冷汗，雨季路面很滑，向外侧倾斜，又全是烂泥，稍微不注意就翻车，其中一个队员在过一个大水坑时翻车摔坏了相机。

丙中洛与察瓦龙的镇子部位于怒江边上，从丙中洛前往察瓦龙的公路就修在他们之间的怒江峡谷中，这条路是公路中最艰险的一段路，其险要程度也超过了川藏南线（318国道）上的通麦天险。这条公路所穿行的怒江峡谷非常地陡峭，许多路段都是从直立的山崖上掏出来的，实际上就是在原来茶马古道的基础上给拓宽了一点，道路的通行空间又矮又窄，因此，在这条路上绝对走不了川藏南线上可以走的那种载重8吨以上的大型卡车，我们一路上碰到的都是载重2，5吨的轻型卡车。从到丙中洛到察瓦龙有一多半的路都是修在悬崖峭壁上，在怒江峡谷中也有一处非常壮观的山体滑坡，从谷歌地图上可以看得非常真切。

出发不久，我们便遭遇泥石流堵车，在集结清点人数时发现年纪最大的殷老师掉队了，后来大家决定在察瓦龙乡林场等殷老师归队。

察瓦龙历史上曾是茶马古道上的一个重镇，其地位可与从云南通往的另一条茶马古道上的重镇奔子栏相比。奔子栏傍于金沙江畔，察瓦龙则紧邻怒江岸边，它们之间虽然被他念他翁山和芒康山两条横断山脉相阻隔，但地质地貌却是完全相同的，都属于干热河谷地带。干热河谷的气候表现为降水少、风大和温度高，因此，察瓦龙这里两边的山坡上都是光秃秃的，最多植物竟然是仙人掌。以前总以为仙人掌这种植物全都是长在南美的高原荒漠和北非的沙漠戈壁上，其实在横断山脉的干热河谷中也到处生长着这种热带沙漠植物。察瓦龙到林场有40公里的山路要横穿怒江穿越原始森林，这片原始森林虽然交通不便，但当中并不缺少人气，一路上会遇到不少村庄，而且这些村庄大都坐落在视野开阔、山环水绕的云雾宝地中，有世外桃源的意味。森林中树木的种类是其他地方鲜见的亚热带巨型樟木和松木，到海拔稍高的地方就演变为杉木，这段路很多地方沿着峡谷前行，驾车比较艰难。峡谷下是一条湍急的河流，水量和落差都惊人。为了天黑前到达林场大家在中途都没有休息，队伍在太阳落山前到达了林场，我们围着林场炉火烤已经湿透的鞋子裤子，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大家都知道这段路夜晚对谁来说都是噩梦，窗外雨点声使大家的心绷得更紧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已经10点多了，这时一个队友突然说：“来啦、来啦”，隐隐约约能听到山谷里传来一点摩托排气的声音，大家冲出小木屋急切地等待着，声音越来越大，几束灯光刺破漆黑的夜空，殷老师在大家欢呼声中到来。大家相拥一起就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兴奋。

察瓦龙林场一夜多少人彻夜难眠，终生难忘，直到现在殷老师还说没有勇气回忆那天的经历，梦中经常被丙察察的梦魇惊醒。第二天殷老师的车再也不能走了，他的“AX-1”越野车离合器片烧了，无法修复，最后只有运回丙中洛。看着殷老师一个人孤单地返回大家心里都很不舒服，不忍他一个人回去，分手时都不敢看他生怕落泪。察瓦龙林场到察隅要翻越几座海拔4500米以上的雪山，有了之前的体验大家很快进入状态，大自然的雄伟、神奇深深震撼着每个队员。察隅县地处的东南部，大部分区域都在喜马拉雅山脉的南麓，临近南亚平原，山势不再陡峭逼仄，四下里看到的是疏朗开阔的山林、河谷、田畴和村舍，村野间生长的是油桐、芭蕉和竹林等热带与亚热带植物，农田里种植的是水稻，这些扑面而来的亚热带风光，早在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就被上海科学教育电影制片厂拍成了彩色科教片《的江南》。察隅正如该片中的插曲所唱的：“察隅河水好风光，明媚太阳照边疆。满山红花映绿树，冰川脚下稻花香。”

察隅到波密全是柏油路，相当好走。川藏南线（318国道）从波密县城穿过，靠西边的一个三岔路口往南就是通往墨脱的扎墨公路。三岔口的中间有一个公路局为纪念扎墨公路通车而立的水泥碑，这个水泥碑立于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经历了十几年的风雨，已经有些陈旧败了，甚至成为了一个贴小广告的地方。往前走三十来米的扎木河（帕龙藏布）大桥桥头处还立着一个花岗岩石碑，该石碑上刻着“中国终极越野之路——起始点”，前往墨脱的扎墨公路即由此起始。

队伍在波密修整了一天，在林芝车友小杨的带领下，向穿越的目的地——墨脱前进。随着2009年4月墨脱公路新改建工程开工，特别是2011年嘎隆拉雪山隧道通车，如今进墨脱的路大有改观，越野汽车已经能很方便地进出墨脱了，队伍到达隧道口决定走墨脱老路去嘎瓦龙天池，由于长时间没有维修，道路随时被塌方堵死，路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落石，很多时候大家必须下车清理落石才能前行。嘎瓦龙天池位于多热拉山的山顶上，由三个小湖组成，中间的湖面稍大一些，湖中还有两个小岛。我们进去的时候天色阴沉，嘎瓦龙天池神秘深邃，湖水犹如绿宝石，和白色的冰川相映成趣、美轮美奂。造物主对人类是公平的，他让多热拉山成为了一道进出墨脱的天然屏障，但是他又在屏障之上摆上了一道天池美景，行路难却风光好。

这一路上的植被很茂密，从高山寒带植物到热带植物几乎都能生长，原始森林类型众多，有常绿阔叶林、针阔叶混交林、暗针叶林等，随着海拔下降大家更能身临其境地感受雅鲁藏布江。雅鲁藏布大峡谷深度达5382米，长度达494.3公里，相比之下，美国科罗拉多大峡谷和秘鲁科尔卡大峡谷都显得逊色。到了墨脱县城，队员都露出难以言表的兴奋。

回程路上意想不到的状况又发生了，队员杨涛意外翻车腰部受伤，在出发前他就曾腿部受伤，在伤口一直化脓，每天都要自己换药，骑到波密时伤势加重，已经不可能再穿越丙察察，只有坐飞机返回。墨脱、丙察察道路艰险，对人员车辆的要求相当高，再次出发时三分之一的队员由于受伤或车辆原因已经不能随队伍返回了。

剩下的队员在波密保养完摩托再次穿越丙察察，当天就到达到察隅，察隅到丙中洛途中只有两个住宿点（林场、察瓦龙），错过了只能在无人区露宿，队员大多是两、三天跑完丙察察。这次天路无尘车队大规模（10车以上）穿越丙察察、墨脱成功，最真实的只有自己亲身去体验、去感受。

回昆明不久，每次看到照片，我眼前总是晃过湛蓝的天空下的山巅上覆盖着洁白的冰雪，与云相连，与天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