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香巴拉

“香巴拉”是藏语音译，意为“极乐园”，是佛教徒向往的理想净土。我们要去朝拜然乌湖、来古冰川、米堆冰川，这里就是我们心中的香巴拉。

“遗失在人间的蓝宝石”然乌湖、面积最大最宽的来古冰川、“中国六大最美冰川之一”的米堆冰川，均位于昌都地区八宿县与八一地区波密县之间，距离成都1377公里，距离拉萨765公里，这个无论从成都还是拉萨出发，都需要在川藏线上历经无数艰险才能到达的圣地，是那么遥远而神秘，遥远得无法触摸，神秘得不可临近。

通向香巴拉的川藏南线，一半以上在海拔3000米以上的峡谷和山脊上穿行，需要翻越数座海拔4000―5000米的雪山，因此，这条线被称为地狱之旅。

然乌路上，看货车飞檐走壁

从成都出发，一路美景与艰险并存。在巴塘附近翻越最后一座高山时，已是黄昏。暮色朦胧的天空下起了雨，仅容一车通过的山道，上是高不见顶的壁立大山，往下是斧削似的悬崖，崖底是洪流滚滚的金沙江。模糊的路基，仿若一条刚从悬崖上随意刨出的栈道，在雨水冲刷下不断塌方，头顶掉下的碎石砸在车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我们刚转过一个急弯，三台结伴而来的加长大货车突然冒出，几台车一下堵在了悬崖上。进不能进，退不能退。所有人都愣在车里，不知所措望着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大家才缓过神来，纷纷打开车门轻轻踏到地上，都生怕自己脚下一使劲，整个山道承受不住突然坍塌。这个略段，曾经发生过路基因无法承受车辆之重一起滑落山崖的事故。

我们赶紧跑到山道尽头，看驾驶员们一边摆动头部与对方沟通一边旋转方向盘，一点点往前蹭，然后又往后缓缓挪动，大货车不断蠕动身子往崖壁上贴，而我们的越野车不断往悬崖边上挪，哪怕几厘米宽的距离，也要经过好多次反复，大货车部分车体已经挤在了崖壁上，而我们的越野车每次移动时，右边的路面就会留下倾斜的车轮印痕，车轮刚压上去，路边的砂石不断下泻，发出刷刷的声响，偶尔有大块的石头承受不住压力，跳出路基，跃过悬崖，在山谷间发出巨大的回响，撞击着我们的心。

半个小时后，车终于一点点挪过了弯道，浑身水淋淋的我们挥舞着手里的东西欢呼，驾驶员也纷纷鸣响喇叭，庆祝这艰难的胜利!

越过海拔5008米的东达山口时，跑在最前面的车突然发出一声闷响，车身倾斜并直直；中向悬崖，我们不禁发出尖锐的惊叫，那辆车上也发出了凄厉的呼叫。似乎被我们的呼叫拽住了，车踉踉跄跄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印痕，在离悬崖不到1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我们赶紧停车跑过去，车上一片死寂，半晌，大家才发出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声音。

原来，第一辆车上的人由于高原行驶经验不足，在给车胎放气时不能准确掌握气量，气放得太少，随着海拔升高，外界气压降低，车胎内部压力不断增加，终于在这一刻无法忍受而爆胎。幸亏驾驶员有经验没有紧急刹车和猛打方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而这一天，我们的车也在半路突然出现状况，方向盘变得不听使唤，往左边打时居然什么反应，而在荒无人烟的雪山上，我们根本无能为力，好在刹车没什么问题，大家挑出一名驾龄最长、经验最丰富的伙伴来开。就这样趔趔趄趄一路下山，终于到了左贡县城，把这个“伤员”弄进修理厂一查，原来几颗螺丝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掉了，大家又一身冷汗!

二郎山、折多山、东达山、业拉山，一山更比一山高，大渡河、金沙江、澜沧江、怒江，一江更比一江险。在换了一次减震、补丁两次轮胎、不知道废掉多少颗螺丝后，我们终于来到了然乌，来到了我们梦中的圣地，来到了这瑰丽的天堂。它，是那么曼妙而壮丽，美得令人窒息，让我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和描绘。

走在然乌湖畔，两岸的山岭雄伟挺拔，坡度很陡，好像胡同两侧的围墙，立在狭长的湖边，湖泊中星罗棋布的岩石与小岛点缀其间，湖面上或树影婆娑或薄雾弥漫，让人如进梦幻之境。

远处冰川矗立，雪山在眼前高耸，漫山遍野五彩的树林和灌木丛，平坦的青稞地，经幡飞舞的自塔，高高耸立的青稞垛，在田野里自由游荡的马群和羊群，随时间的不同，湖水或翠绿或碧蓝或灰白不停变幻，一切都是那么详和、宁静。

进来古，汽车当坦克开

进来古，开始还有路可走，所谓的路，是一条毫不起眼的工路，一侧是不断坠落石块的峭壁，一侧是随时可能滑坡的悬崖。可就是这样艰险的路，也只有短短一段，剩下的就是在河道里行进。

为方便救援，三台车间隔行驶。一台改装过的巡洋舰在前方探路，溪流和沼泽缠绵在一起，车辙横七竖八。溪流是冰川融化的雪水，刺骨的冷，车辙里是雨水和泥水，四处流淌，根本分不清哪是河哪是路，也无法知道水有多深。

每台车都被当成坦克开着，不知深浅地在河道里横冲直撞。大家都把车尽可能开得飞快。以免陷进沼泽或因发动机进水熄火陷在水里。车在混浊的水里左右摇摆着前进 水花如巨浪飞溅，车如大海中的一条飘摇小船，时而水漫过半截车身，时而整个车头全都扎进水中，时而泥水淹上车窗，时而整台车浮在水面，车上的人一时噤若寒蝉，一时又是混乱的大叫大喊。

就这样车队一会儿在沼泽地上跋涉，一会儿在雪水肆虐的河道里冲锋，一会儿挪过独木桥，一会在巨石堆中爬行，一路胆颤，一心惊，一路疯狂，为的只是亲眼见到我们梦中的来古冰川。

离开河道，沿着湖边陡峭的小路爬上一片草甸后，终于到了来古。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桃源，草地上徜徉着绵羊、牦牛和马儿，触手可及的彩虹挂在山间，雪山在四周环绕，而那些久远而神秘的冰川与冰湖就在眼前。

徒步米堆，高原上踉跄

进米堆，到处是洪水与泥石流扫荡后留下的巨石和肆虐的雪水，根本无法前进。我们从河道里徒步前行，整个山谷没有人影，偶尔可以遇到自由自在的牛群和羊群在山谷里懒洋洋地踱着方步。

望山跑死马。一个小时后，冰川依然离我们遥不可及，为了节省时间和体力，我琢磨单独寻找和开辟一条捷径，沿着牛群和羊群走出的便道，开始孤军奋战，结果路越走越难，越走越险，脚下到处是长满水草的泥潭，一不小心就陷进去，而周围到处是长着粗刺高达两三米的灌木，往上看只能看到蓝色的天空，周围是密密麻麻的灌木，找不到可以穿越的缝隙，林子里静得只能听见树枝划拉衣服发出的声响和自己剧烈的心跳。依稀能听到芝麻在远处的呼喊，但我的回答很快在浓密的林子里飘散得无影无踪。

此时已别无选择，只能趴在地上爬出去，一直爬到河边，不得不匍匐在地上，把冲锋衣裹到脑袋上，手缩进袖子里，不让一点肉体暴露在外面，像爬行动物一样向外突围，顾不上各种树刺的拉扯和挽留，也顾不得脚下的泥潭和水草的殷勤，近四十分钟。终于连滚带爬到了河边。

为了节省体力，避免剧烈的爬山运动，我们沿着激流行走，一边是随时可能滚落垮塌的山体和石头，一边是湍急的雪水，大家跌跌撞撞爬到小山背后，一片巨大的湖泊出现在我们面前，湖的对岸，就是米堆冰川。

呆呆坐在湖边的石头上，看着这壮美而洁白如玉的冰川，看着它落差近800米的冰瀑从天而降，看着它坍塌地方发出的幽幽蓝光。

回来的路上，芝麻累得躺在河床的石头上不愿意动弹，一半是因为劳累，一半是因为没有爬到冰川之上的沮丧。回望渐行渐远的然乌湖、来古和米堆冰川，内心充满了依恋和不舍，这个鲜为人知的香巴拉，将永远停留在我们的记忆深处，慰籍我们在都市里寂寞的灵魂，装点我们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