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扫黄 第1期

时间:2022-04-20 11:20:40

我在国道上开了3个多小,路过一个小镇,此天光微醒。小镇就在国道的两边,黑色的汽修店和彩色的洗浴城夹道而来。看来这个镇子所有的商业都是围绕着这条国道上过往的卡车司机。我看中了一家金三角洗浴城,因为这是惟一一个霓虹灯管都健在的洗浴城。不光如此,它下面的“桑拿”、“休闲”、“”、“客房”、“芬兰”这五个标签也都还亮着。

推门进去。保安裹着军大衣背对着睡在迎客松下面的沙发上,前台的服务员不知去向。我叫了一声服务员,保安缓缓伸出手,把军大衣往空中一撩,放下的候那里已经半坐着一个女服务员。服务员整理着头发梦游一样到了前台后面。我微感抱歉,问道:姑娘,看你们上面亮的灯,什么是芬兰啊?

女服务员面无表情道:身份证。

我说:身份证我没带。

她终于有了一点表情,看了我一眼,说:驾照带没带?

我说:驾照我也没带,我就住一天。

她说:不行,我们这里都是公安局联网的,你一定要出示一个证件。你身边有什么证件?

我掏了全身的口袋,只掏出来一张行驶证。我很没有底气地问道:行驶证行么。

不想姑娘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她给了我一把带着木牌的钥匙,她向右手边一指。冷冷说道:楼梯在那里。

我顺着她的方向望去,又看见了迎客松下睡着的保安。整个过程里他丝毫未动,服务员关上了抽屉,突然间他又拉开了自己的大衣。妈的这也太自动化了,我暗自想道。女服务员突然对我说道:芬兰就是芬兰浴。

我强笑了一声,开玩笑说:这样我就懂了,干吗没加一个“浴”字呢?

服务员藐视着说道:这两个字两个字都是两个字,这是排比,这不好看嘛。

我正要继续提问,只见躺在沙发上的那一位挥了挥翅膀,女服务员马上识趣道:不跟你说了,你自己上去吧。

我躺到床上,正要睡去,突然间有人敲门。我对门口说,谁。

门口传来女声,说先生请开门,让我进来详谈。

我想这个间,这是什么妖精,于是伏在门边。问道,你是哪位,什么事情。

女声说道,先生,我是珊珊,让我进来你就知道了。

我顿明了,这是特殊服务。我决定透过猫眼先一窥姿色。但是我发现这个酒店的门上并没有猫眼。这下只能开门见山了。我是一个正直的人,我去过很多城市,遇见酒店一般在猫眼里看一眼我都会回绝,当然,我也放进来过两个。那是因为她们漂亮。我认为只要我开了门,哪怕进来一头猪我也必须挺身而出,因为我们已经瞧见彼此的模样,我怎能忍心看见我要将她撵走她脸上的失望。在这个旅程的开始,我就赌一次天意,门外的姑娘是我喜欢的类型。于是我打开了门。

珊珊长得非常普通,但我已经不好意思驱逐她。出于礼节,我也必须上了她。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刚问完我就发现了自己的心不在焉。马上补了一句,我说的是真名,不是艺名。你叫什么真名。

珊珊说,我姓田,叫田芳。

我说,嗯,那我还是叫你珊珊吧。

珊珊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关上窗帘,坐在床沿,说道,先生,你知道我们这里服务的项目么?

我说,你说。

珊珊玩弄着自己新做的指甲,说,我们这里半套100,全套200。

我没有什么兴致,问道,你这里有四分之一套么?

她回过头来,怔怔地望着我。说,先生,您不是开玩笑吧。

在全套之后,她利索地穿上了衣服。我问她,你怎么能这么快就知道我入住了。

珊珊说,因为我一直没有睡觉,你知道,我们这里大概有30多个技师,但是这里都是卡车司机住的,大家全部都是路过,谁也没有固定的客人,要等妈咪排钟的话,也许要等到两天以后了,所以我特别认真,姐妹们都睡觉了我还伏在门口,我听到有人回房间了我就上来敲门。大半夜的,一般客人也不会换来换去的。我点钟特别少,因为有些人,特别是广东人,他们特别喜欢选号码,8号和18号就点得很多,我的号码不好,要靠自己。你以后要是过来,直接点我的号码就行了。

我说,政府机构有你这么敬业就好了。你是几号。

她说,我是38号。

我说,嗯,那我还是叫你珊珊吧。珊珊,你为什么不换一个号码呢?

珊珊把自己胸前的号码扶了扶,说,我们这里从1号到40号是上门的,40号以后都是正规捏脚的,我和妈咪的关系没有搞好,我就没轮上好号码。

我有些困意,打算聊最后几句。我早就不是劝从良的纯洁少男,但是我必须得劝她注意身体,不要变成工作狂。我说,珊珊,我要睡了,你工作也不要这么拼命,你看现在……

我拉开了外面的窗帘,阳光抹在了墙壁上,我这才发现这个酒店如此斑驳。随即我关上了窗帘,说道,你看现在,大早上的,你太勤奋了。

她说,我知道了,先生,你要包夜么?

我迟疑了一下,一看从窗帘外面透进来的阳光,心想这还算什么包夜,这都是包日了。我礼貌地问道,包夜都能干什么啊。

珊珊回答道:包日。

我笑了笑,说,算了珊珊,下次我再点你吧,你快回去吧。

珊珊说,包夜只要再加50,你醒了以后随便你做什么都可以。

我有些不耐烦,因为我害怕困意消失。而此刻的阳光正开始刺眼,它从树缝中穿出正好投射在我的脸上,我站起身,企图将窗帘拉上。但是这个窗帘不管怎么拉都有一个缺口,我想如果这个缺口一直存在,我将心中难受,一夜无眠。我用了很多方式,发现始终没有办法将窗帘拉严实。我搬来了一个椅子,打算站上去从最上面开始拉起。

珊珊此又问了一句,先生,你包夜么。

我有点心烦,说,我给你50,你就给我站在这个缝前给我遮光。

珊珊二话不说,站到了椅子上,顿房间里暗了下来。我心中虽有感动,但更多鄙视,想这真是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躺在床上拉上被子就打算睡觉。虽然我背对着窗,但我始终觉得奇怪,有个女的上吊似的站在椅子上,还不如让阳光进来。我未看珊珊一眼,说道,珊珊,钱是赚不完的,你早点回你自己那里休息吧,你年纪还小,不能满脑子只想着多赚一点是一点,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呢,你……

窗户那边说道,因为我有了不知道谁的孩子,我要生下来。

我缓缓地转过头去,珊珊依然高高地站在原地,伸出手拉着窗帘,最顶上无法严合的那个部分透出最后一丝光芒忽暗忽亮。我看了半晌,说道,来,圣母玛利亚,你赶紧下来吧,睡床上。

珊珊醒了过来,冲到了洗手间去呕吐。吐完了以后问我,先生,你还要来一次么,不算钱,这个算在包夜里的。

我点了一支烟,看了看她,旋即又掐了。我说,你怎么会不知道爹是谁呢,不是都有安全措施的么。珊珊说。嗯,先生,我们这里除了半套和全套以外,还有一个叫不用套,再加50就可以了。我估计是我吃的避孕药失效了。

我又把烟点了,说,那就是你活该了。你最好找到孩子的爹。你一个小姑

娘,你怎么能抚养。

她说道,我能够抚养,你说,这孩子长大以后做什么呢?

我无意帮她规划未来。珊珊继续说道,总之,我不能让她干这一行。我再干这一行干15年,正好能抚养她。你看,我现在一个月也能收入4000多,我已经攒了2万块,1万块可以生她下来,1万块算奶粉钱,可以养1年。我停工的那一年正好可以抚养她,然后我就得马上开工,我不能让人家知道我生过小孩。15年这一行,如果每年能赚差不多5万块,这个小孩子上学就能上了。就是万一他有出息,考上了好的大学,我估计就吃紧了,最好还是得想其他办法再赚一点。我最怕就是开家长会,这个地方太小了,不能在这个地方上学,否则一开家长会,一看其他孩子他爹,弄不好都是我的客人。我还是换一个别的镇去。干几年就得换一个地方,否则别人就知道孩子他妈是干这行的。到了这个孩子16岁,我还能养。

我说,你对未来的规划够仔细的。

珊珊摸了摸肚子,说,那是。我就崇拜我妈,我从小的心愿就是做妈。

此刻阳光又要落下,我们睡得不巧,将白昼全部抹灭去。天空里的黑色浓墨一样划开。我问珊珊饿不饿,我不能整天都将自己闷在这样的一个空间,我需要开门,需要新鲜的空气。我顺手拿起珊珊的内裤,递给她,说,穿上吧,后会有期。

突然间,房门被踹开了,踹房门的力量何其之大,门框的木屑都飞到了窗帘上。门撞到了墙壁上又反弹了回去,门口传来一声哎呀。我还在想是哪个服务员这么豪放,至少有十个人破门而入。我都未及仔细看,被此起彼伏的“站住”、“抓住了”、“干什么”所包围,我早已经一动不动,周围的人还在源源不断地向我压来。我被第一个人反剪了手,脸被不知道谁的手按在地上,还有三只手掐着我的脖子,一个人的膝盖直接跪在我的腰上,两条腿分别被两个人按着,但是我感觉至少还有三个人要从人堆里来。我觉得很内疚,因为我身上已经没有什么部位可以供给他们制服,从他们进来的第一秒开始,我已经一动不能动,但是他们却在我的身上不断地涌动,并且不断地大喊,不许动。

我从他们手的缝隙里看见了珊珊,她被另外五个人围在墙角。另外有一台摄像机高高举起,被摄影师端过头顶,在房子里不断地拍摄。珊珊抱头蹲在角落里,我见她扯了几把窗帘,我想她是要裹身的。旁边有人呵斥道,不要乱动,干什么干什么。珊珊继续拉扯了几下窗帘,气氛顿紧张了起来,我这里感觉轻了一点,有两个人从我这里起身扑向珊珊,他们掏出手铐,直接把珊珊铐在了落地灯上,并且指着她咆哮,叫你不要乱动,你想要干什么,你想要干什么?老实一点。

我数了数,心想,可能这十五个警察害怕珊珊用窗帘把他们都杀了吧。

气氛终于平静了下来,我又听到哎呀一声,周围取证的人们一阵骚动,结果发现是摄影师在叫唤。摄影师尴尬地看着大家说,不好意思,刚才光顾着举过顶拍摄内容了,镜头盖没有开,只录到了声音,声音你们看行么?

一个男子到他身边面露不悦,低声说了几句,转而对我说道,刚才我们这里取证发生了一点问题,现在我们要重新进来一次,你就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手里东西呢,你刚才手里东西呢?喏,在这里,你把这条内裤拿好,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

我指着珊珊问道,那她怎么办,她已经被铐起来了。

男子思索半晌,说,就这样,她不老实,万一跳楼什么的,女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她就还是这样,铐在落地灯上。

我绝望地说道,那你们千万不要照着SM(待)来处理我,人是你们铐的,不是我铐的。

男子踹了我一脚,道,话多。

说罢,他们全部退出房外。但是房间已经完全不能关上,总是要往里开。摄影师掏出自己的手帕,压在门缝里。门终于关严实了。

一样的,门被刚才和我对话的男子重重踹开,但是由于之前已经踹过一次,连接处已经松动,这一脚直接把门都踹脱了门框,手帕飞了出来,在我眼前掠过,在空中完全地展开。我仔细看,手帕上绣了一个雷峰塔,正好落在我的脚边。我连忙拾起手帕,扔给了珊珊,珊珊接到手帕,迟疑着,因为她有三个要遮的地方,实在不知道遮哪比较合算。我大喊一声,遮脸。

旋即,我被一脚踢晕。

醒来的候我已经在审讯室。我的左侧脸颊挨了一脚,位置靠近太阳穴。我的泪水流了下来,我不知道为什么,因为我没有丝毫的伤心。我伸手抹去,发现是血迹,血迹怎么能从我的眼角流出。我要了一张餐巾纸。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个总在冷笑的警官,他见我醒来,第一句话便问道,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生日是多少?

我无力地回答道,田芳。

警官一个暗笑,说,不对,她证件上不是叫这个真名。

我心想,真是王八蛋啊,这么难听的名字居然还是个艺名。我垂死挣扎道,我不知道,反正我认识她的候她就叫田芳。我该怎么处理。

警官停下笔,看着我,说,劳教半年。

我说,有没有什么办法不劳教。

警官说,办法只有一个,就是你签署一个合同,说你身体一切正常,以后如果出任何问题,和我们这次行动都无关。要不然就是劳教半年。签吧。这个是合算你了,你利用了我们执法中的漏洞。以后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我毫不犹豫地完成了这个交易。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从高墙里走出来更好,虽然外面也只是没有高墙的院子。墙壁上是斑驳的红色大字,我都不记得上面写了一些什么,应该是四个字,四个字,四个字和四个字。墨绿色的铁门就似我童年记忆里学校工厂的大门,我们常常去那里偷一些有趣的金属零件。我坐在对面的电话亭下面,想等珊珊从里面出来。不知道这个孕妇此刻在做被做着什么。我想她只要亮明她的身体状态,她就能从里面出来。无论是多么面目狰狞的人们,除了他们指着鼻子骂我以外,我其实始终都能记得他们不经意间叹息,我不认为那是人类在压迫下容易满足的贱,而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本是同类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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