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南北朝时期玄学对当时服饰的影响

时间:2022-04-16 10:27:03

魏晋南北朝时期玄学对当时服饰的影响

魏晋南北朝,从公元220年曹丕代汉到公元589年隋灭陈统一全国,一共369年,是中国古代史上一个重大的变化时期,这个时期战乱频仍,皇朝更迭如同走马灯;其社会经济的特点,是反复破坏与重建,呈现出大起大落的情景。它上承秦汉,下启隋唐,在中国民族发展和中国服饰演变方面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魏晋南北朝在政治方面充满了分裂与动乱,但在学术思想上却是一个融合创新的时代,它打破了两汉时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数百年的统治意识,算得上是中国古代一次小规模的“文艺复兴”。这个时期的思想家们,在某种意义上“复兴”了先秦各家学术,并提出新的哲学命题,加之外来的佛教和民间流行的道教的影响,整个社会文化表现出一种个性觉醒的状态。个性思想以各种各样的文化形式表达出来,服饰文化也不例外。正如宗白华先生所说的,这个时期的人们“在艺术中着重表现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人格”。当时的人们在被儒家思想压抑数百年后,又开始重新寻找自我的存在,去探索灵魂的归宿。服饰在这个时期也就自然成为了抒发个人情感的一种手段。

玄学对服装款式的影响

玄学,是继两汉经学而起的,它的明显特色是道家思想的复兴,但又不完全同于道家思想,它其实是一个融儒、释、道为一体的学说,但基本指导思想还是从道家思想提炼出来的“以无为本,以有为末”的思想。由于玄学崇尚清谈,放荡不羁,超然无物,潇洒飘逸,自然无为,以表达自我为主要目的,所以对服饰的传统礼法表现非常蔑视,这直接反映到当时人们的服饰观念和服饰风尚的变化上。人们对服饰个性化的追求,是对传统冠冕制度的轻视以及对传统礼法的唾弃,深刻影响到这个时期服装的款式

夏朝时,奴隶主为了稳定内部秩序、维护奴隶制度的统治和森严的等级制度,把服饰作为“礼”的内容规定下来。服饰除了蔽体的功能外,还被当作分贵贱的工具。于是,等级制度和相应的章服制度就出现了:国王的冕服为章服制度的最高级别,其他人的服装则依据社会地位的高低,如同金字塔般延伸下去。

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服装款式打破了秦汉时期服装上的“以礼治天下”的观念和制度,服装款式可以因“日月改异”而“无复一定”、“所饰无常”。服装款式非常自由,每个人都可以与众不同。款式上最主要的特点就是无论男女贵贱,均以大袖、褒衣博带为时尚。一些人为了追求自由奔放、自然飘逸的境界,使服装越来越趋于宽大。宋孝武帝刘骏即位时,周郎上书说:“一袖之大,足短为两,一裙之长,可分为二,见车马不辨贵贱,视冠服不知尊卑。”又有《晋书・五行志》记载:“晋末皆冠小而衣裳博大,风行相放,舆合成俗。”可见这种讲究衣服宽大之风成为一种风尚,以致尊卑不知、贵贱莫辨。

这个时期,男子主要流行大袖衫,绵延了几个世纪。这个时期的大袖衫与秦汉时期的袍服有着明显的区别。汉代习惯在袍的袖端装有一个收剑的袖口,名为“祛”;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宽衫则不用这种袖口,袖端宽敞。由于不受“祛”的约束,衫子袖口越趋宽大,上至王公名士,下及黎庶百姓,皆宽衫大袖。这个时期的大袖衫,有单夹两式,一般做成对襟,中间用襟带相连;有的人也不用襟带,两襟敞开。大袖衫的穿法也多种多样,有的人穿着在身,有的人披搭在肩,有的人敞开领襟,有的人袒胸露臂。南京西善桥墓出土的砖刻壁画《竹林七贤与荣启期图》中,人物的衣着就是这种装束。这些文人儒士都穿着宽敞的衫子,衫领敞开,袒胸露怀,或赤足、或散发,放任不羁,轻蔑礼法。

所谓“黄帝、尧、舜,垂衣裳而治天下”的衣规服制,在这一时期完全被打破。北方少数民族中,上身着“褶”、下身着裤的“裤褶服”,不仅在中原地区流行,而且普及到了南方民间,中国男子服装开始了由上衣下裳向上衣下裤的转变。裤褶原是北方游牧民族的传统服装和秦汉时期的一种军戎服装,基本款式为上身穿齐膝大袖衣,下身穿肥管裤,骑马奔驰时也穿较短的上衣。这种服装在秦汉时期被称为“襦裤”,一般穿在里面,襦裤外必须加穿袍裳。只有骑者、厮徒等从事劳动的人为了行动方便,才直接把裤露在外面。可是,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情况完全不一样了。据《三国志・崔琰传》记载,魏孝武帝为世子时,穿裤褶出去打猎;《宋书・帝纪》说宋后废帝就常穿裤褶不穿衣冠;《南史・帝纪》则说齐东昏侯把戎服裤褶当常服穿。

到了南北朝后期,还出现了折裥缚裤的形式,褶衣的式样更多样化,衣袖有宽、窄、长、短等不同的形制。衣襟除了大襟外,更多地采用对襟,有时还将衣襟的下摆裁制成两道斜线,两襟相掩,在中间形成一个小小的燕尾,这些都完全依照个人的喜好而定。裤也有小口裤和大口裤,但以大口裤更为时髦。为了穿大口裤时行动方便,就用锦丝带截为1米长,在裤管的膝盖之处紧紧系扎,称为“缚裤”。后来,到了十六国时期,女子也着裤褶。《邺中记》记载:“石皇后出,以女骑一千为卤薄,令冬月皆着紫纶巾,蜀锦裤褶。”《晋书》卷一六《石季龙载记》亦记载:“季龙常以女骑一千为卤薄,皆著紫纶巾,熟锦绔,金银镂带,五文织成靴,游于戏马观。”可见,上衣下裤的裤褶服已经完全成为了主要流行服装。

受玄学飘逸潇洒之风的影响,魏晋南北朝文人中还有披鹤氅的。鹤氅用鹤的羽毛来织,又宽又大,既可以作裘,又可以避风雪,自由飘逸。东晋王恭言:“尝披鹤氅裘,涉雪而行,孟昶窥见之,叹曰,此真神仙中人也。”还有人为了更好地张扬个性,用孔雀毛为裘。潇洒飘逸之风在女子服装中也有体现,在魏晋南北朝时期,流行一种女装叫杂裾服,这种服装的特点主要集中在衣服的下摆部位,通常将下摆裁制成三角,上宽下尖,层层相叠,名曰“垂 ”,另在周围缀以飘带作为装饰。由于飘带拖得较长,走起路来,牵动下面的尖角,如燕子飞舞,煞是迷人,故有“华带飞 ”的美妙形容。

玄学对发式及配饰的影响

秦汉时期,贵族男女成年之后,有冠之礼,即采用一定的形式,将头发固定起来,以示成年,而庶民百姓则以巾包头,便于劳作。

魏晋南北朝时期,有些士人不遵守礼法,成年之后仍然梳未成年的男童所梳的卯角,即将头发梳起来,在头的两端形成两个角。南京西善桥南朝墓出土的砖刻壁画《竹林七贤与荣启期图》中,嵇康、刘伶与王戎3人都梳成卯角髻。

女子发式比男子的多,可以说是多种多样、花样百出、争奇斗艳、各领。据史书记载其时的发式大致有灵蛇髻、反绾髻、白花髻、芙蓉归云髻、涵烟髻、缬子髻、坠马髻、流苏髻、翠眉惊鹤髻、芙蓉髻、飞天髻、回心髻、归真髻、郁葱髻、凌云髻、随云髻等等。这一时期的女子发式,可每日无一重复,就算是同一发式也能日均不同。如其中的灵蛇髻,相传是由魏文帝皇后甄氏所创。《采兰杂志》称:“甄后既入魏宫,宫廷有一绿蛇……每日后梳妆,则盘结一髻形于后前,后异之,因效而为髻,巧夺天工。故后髻每日不同,号为灵蛇髻。宫人拟之,却不得其一二。”故事虽然离奇,却揭发了发髻的形象特征,似游蛇盘曲扭转,变化无常,随时随形梳绕而成。

由于魏晋南北朝的士人崇尚峨冠博带与清谈,麈尾便成了必携之具,其作用类似与手饰。麈尾本是一种驱避蝇螨的用具,但由于士人清谈,手握麈尾,口标义理,借助麈尾以指划,故而麈尾就成了清谈名士们的必携之具。据《资治通鉴》齐武帝永明十一年胡注引《名苑》说:“鹿之大者曰麈,群鹿随之,皆视麈所往,麈尾所转为准。”

名士谈玄时,手执麈尾,意在显示其左右谈局、超轶群伦的气度。《晋书》卷四三《王衍传》载:王衍“妙善玄言,唯谈《老》《庄》为事,每捉玉柄麈尾,与手同色。”东晋孙盛与名士殷浩一边吃饭一边谈玄,双方“奋掷麈尾,毛悉落饭中,食冷而复暖者四,至暮忘餐,理竟不定。”

这种手执麈尾的风气不仅存于汉族之中,而且影响到少数民族地区及周边国家。云南昭通后海子东晋霍承嗣墓壁画中的霍承嗣像,就手执麈尾;朝鲜安岳所发现的冬寿墓壁画中的冬寿像,亦手执麈尾。值得注意的是,安岳与昭通相距万里,身为高级武官的冬寿和霍承嗣两人皆手执麈尾,其执法与敦煌、龙门、天龙山等处的维摩诘及阎立本《历代帝王图卷》中的“吴立孙权”所执的麈尾基本一致,可见其一时之好尚及挥麈之风,影响之大。

魏晋南北朝时期,还有一种与麈尾相似的士人装饰和标志,就是羽扇,又称毛扇。三国时,诸葛亮手执鹅毛扇,“羽扇纶巾,谈笑间,墙橹灰飞烟灭”。晋代羽扇,刻木为柄,柄上列有十羽。也有学者认为:“毛扇就是麈尾,因为麈尾的外形与扇相似,所以又叫‘麈尾扇’。”

如意,也是受这个时期的玄学名士引导流行起来的。如意本身是爪杖,可在身上到处抓痒,故名如意,由各种材质制成,有犀、金、玉、木、竹、珊瑚等。名士的生活多放荡不羁,“或乱顶科头,或裸袒蹲夷”。由于他们不讲究卫生,所以难免藏有虱子,身体奇痒难耐,只得整天拿着如意来抓痒痒。南京西善桥墓出土的砖刻壁画《竹林七贤与荣启期图》中的王戎即手持一个如意。手持如意,这在当时已成为一种风尚,人们争相模仿。《晋书》卷九八《王敦传》载:“每酒后辄泳魏武帝乐府歌,以铁如意击唾为节,壶边尽缺。”此时的如意成为了人们寄托情怀和装饰之物,已经不是单纯的抓痒工具了。

妇女的饰物,在这个时期非常有个性。有一种花形首饰叫华胜,剪彩为之,又称“花胜”。《释名・释首饰》云:“华胜,华象草木也,胜言形容正也。”那时的妇女们依照花草树木的各种形状,剪彩制成华胜,以个人的独特风格为胜,所以也称“人胜”。采鲜花插头,也是这个时期非常风尚的。西曲歌《石城乐》中有一首歌词:“阳春白花生,摘插环髻前。惋指榻忘愁,积与及盛年。”梁代皇太子《和人渡水》诗云:“婉娩新上头,煎裙出乐游。带前结香草,鬟边插石榴。”

后来,又流行一种用金、银、珠玉制成的花朵形状的饰物,叫花钿。《通俗篇》云:“妇饰之有假花,其来已永,其以珠宝穿缀,则反著与六朝。”花钿在魏晋南北朝时期使用非常普遍,如魏明帝“宫人相嘲言曰:‘不服辟寒金,那得君王心;不服辟寒钿,那得君王怜。’于是争以宝为身饰”。吴均《采莲》曲云:“锦带杂花钿,罗衣垂绿川。”何逊《咏照镜》诗云:“羽钗如可间,金钿长相逼。”这些都体现了魏晋南北朝妇女热爱自然、亲和自然的感情。随着时局的变化,妇女的饰物形式出现一些奇异的装饰,如五兵佩,就是用金、银、玳帽等制成戈、斧等兵器形状,插在头上。

所以,魏晋南北朝时期男女的发式和配饰,非常的怪异和多种多样,特别是有一些配饰发展到后来完全丧失了它们本身固有的实用功能,已经是一种纯粹的思想寄托和装饰之物了,这都是受到当时玄学影响的结果。

褒衣博带,风流相放,上衣下裤,潇洒飘逸,推陈出新,奇装异服的大量出现,是对魏晋南北朝时期玄学对服饰影响的总述。玄学中“我之为我”的思想精神与现代社会很多人的思想是不谋而合的,特别是现代人在自身服饰上的表现。他们希望用自己的服饰来表现自己的思想感受以及生活态度,即使这些服饰不为现实生活接受,不符合社会礼仪和传统,他们也依旧执著的坚守自己的自由精神,如同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人们一样,无拘无束地表达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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