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诗人王梵志和他的白话诗

时间:2022-04-09 11:39:19

【前言】初唐诗人王梵志和他的白话诗由文秘帮小编整理而成,但愿对你的学习工作带来帮助。以内容观之,其诗概有两类,一类是劝世劝善的道德说教和警世箴言,宗教色彩浓厚,蕴含了因果轮回等佛教教义,因说教劝戒色彩太浓而浅近无味,几成诗之大敌,较少文学价值。如《吾富有钱时》一首:“吾富有钱时,妇儿看我好。吾若脱衣裳,与吾叠袍袄。吾出经求去,送吾...

有唐一代,上下三百年,纵横二十朝,泱泱诗国,群星璀璨,光耀千古。被学界誉为“唐诗大全”的《全唐诗》,存诗近五万首,虽诗人辈出,异彩纷呈,然不免有遗珠之憾。初唐诗人王梵志及其诗作,列其“遗珠”之一,实乃当之无愧;由当代学者陈尚君先生校订的《全唐诗补编》将其补录,颇觉欣慰,然其作为唐代白话诗派的开山之祖,蒙受沉睡千年的不公待遇,究竟让人恻隐难平,甚或愤懑顿足!

王梵志,初唐诗僧,初名梵天。生平不详,大约出生于隋朝中后期,卒于唐高宗时期,主要活动于太宗、高宗两朝,身世颇有传奇色彩,据说他是被人从树疙兜里捡出来的。传说当然不可信,时人却将其煞有介事地录入到《桂苑谈丛》(作者冯翊子)之类书籍,暗示其身世寒微、门第低贱。如此出身,无异于给诗人王梵志及其诗作宣判了死刑:据一些唐宋诗话、唐人笔记之类零星记载,其诗在唐宋民间流传甚广,为下层人民喜闻乐见;然而在文人诗歌统治诗坛的阶级社会里,封建正统派一直讥其为“下里巴人”,难登大雅之堂。故而康熙钦定的《全唐诗》不选其诗,唐代以来各个朝代的唐诗选本亦不选其诗,除了少数部分诗作流传民间外,连他本人的生平事迹,均因缺乏确切记载而变得扑朔迷离。王梵志在中国诗史上沉睡千年有余,让后人扼腕感叹,唏嘘不已。

20世纪初期,伴随敦煌石窟的新发现,人们才通过卷帙浩繁的敦煌文献对王梵志刮目相看,有了全面认识。据当代学者张锡厚先生《王梵志诗辑校》、项楚先生《王梵志诗校注》等著作集中辑录,敦煌文献中,有王梵志诗作336首,加之零星散落民间的部分诗作,一共收录了王梵志现存的诗作390首。这些诗作为王梵志在唐代诗坛以至中国文学史上的地位做了准确定位,学者们一致认为,王梵志与稍后的诗僧寒山、拾得等人同属白话诗派一脉,而王梵志具有开创之功,是唐代白话诗派的开创者。王梵志白话诗的出现,标志着中国白话通俗文学的崛起,继之而来的唐五代民间曲词、唐传奇以及包括宋元话本在内的被总称为“变文”的各种体裁的说唱文学、明清白话小说,甚至新文化运动时期“提倡白话文,反对文言文”的近现代文学,无不深受其启发和影响。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王梵志诗作为后来通俗文学之滥觞,实不为过。当代学者项楚先生言:“中国民歌的老传统,以及佛教白话文体的新因素,在全民诗歌创作意识高涨的唐代相结合,促成了唐代白话诗的大量涌现,王梵志白话诗就是其中最集中、最突出的一部分。它们对后代通俗文学产生了深广的影响,最终发展成为中国文学史后半期的主流。王梵志诗的直接影响,便是开创了唐代白话诗派。”

总观王梵志传世的近四百首诗作,其基本特色如下:

以形式观之,灵活自由,不拘一格。王梵志诗多采用五言形式,也有一些六言、甚至杂言诗,不求句数,亦不强求韵律。诗卷往往各首连写,如不研读,起止都难确定,甚至连题目都没有,学者郑振铎、张锡厚、项楚等人辑录时,只好以每首的第一句诗作为题目,如《我有一方便》、《世无百年人》等等,其别开生面的风格,在初唐诗坛尚承续并追求琦婉华靡、雕琢锤炼词句的六朝文风环境下,诚属难能可贵。

以内容观之,其诗概有两类,一类是劝世劝善的道德说教和警世箴言,宗教色彩浓厚,蕴含了因果轮回等佛教教义,因说教劝戒色彩太浓而浅近无味,几成诗之大敌,较少文学价值。如《吾富有钱时》一首:“吾富有钱时,妇儿看我好。吾若脱衣裳,与吾叠袍袄。吾出经求去,送吾即上道。将钱入舍来,见吾满面笑。绕吾白鸽旋,恰似鹦鹉鸟。邂逅暂时贫,看吾即貌哨。人有七贫时,七富还相报。图财不顾人,且看来时道。”倘只读前十句,不禁拍手叫绝:诗人用“赋”的手法,撷取生活细节,铺陈叙述了有钱时家人们的百般体贴和出门挣钱回家后的大献殷勤,以小见大地将世态人情刻画得淋漓尽致、惟妙惟肖。而结尾四句实乃画蛇添足,大倒胃口,亦使全诗大煞风景,诗味顿无。另外有一些惊世骇俗的说教诗,文学色彩亦不浓,如《我昔未生时》:“我昔未生时,冥冥无所知。天公强生我,生我复何为。无衣使我寒,无食使我饥。还你天公我,还我未生时。”王梵志诗歌中最具文学价值的部分,是那些剔除了枯燥说教的“象教”(即形象说理)诗,这类诗往往敏锐捕捉某一生活片断、瞬间、点滴,以白描手法,勾勒出一幅幅关于世态人情的讽刺漫画,幽默风趣而又含而不露,回味无穷。如《梵志翻着袜》:“梵志翻着袜,人皆道是错。乍可刺你眼,不可隐我脚。”真可谓“外示惊俗之貌,内藏达人之度”。又如《吾有十亩田》:“吾有十亩田,种在南山坡。青松四五树,绿豆两三窠。热即池中浴,凉便岸上歌。遨游自取足,谁能耐我何?”好一个放浪不羁、委身自然的陶渊明!再如 《他人骑大马》:“他人骑大马,我独跨驴子。回顾担柴汉,心下较些子。”人比人,气死人,往下或朝后看看,不就坦然了。

总之,王梵志诗歌形式多样,内容丰富,或写己,或言他,或道德说教,或形象寓理,尽情揭示了人情世态和社会不公。就诗的思想性而言,无论是宣传教理,还是讽刺时弊,目的都是“劝惩令善”,读之有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诚如张锡厚先生《王梵志诗辑校·序》所云:“但以佛教道法,无我苦空。知先薄之福缘,悉后微之因果。撰修劝善,诫罪非违。具言时事,不浪虚谈。非但智士回意,实亦愚夫改容。远近传闻,劝惩令善。贪婪之吏,稍息侵渔;尸禄之官,自当廉谨。各虽愚味,情极怆然 。一遍略寻,三思无忘。纵使大德讲说,不及读此善文。”

以艺术手法观之,王梵志的诗主要有如下特色:在语言运用上,口语入诗,平中见奇,俚语方言,信手拈来,“不守经典,皆陈俗语”,自然质朴,言近旨远;在表现方法上,其诗以白描见长,寥寥数语,形神毕肖,辅以叙述议论,较少描写抒情与渲染烘托,质朴无华,流转自如;在风格上,平易亲切,幽默风趣,诙谐委婉,嬉笑怒骂,蕴含哲理。

诗之“阳春白雪”抑或“下里巴人”,最有权威的检验者是时间,绝非一时的喜好爱憎;最有发言权的是千百万民众,而非少数统治者的盖棺论定。王梵志及其诗作被埋没千载有余,却在民间传唱不衰,亦如“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的《十五国风》的民间歌手们,其蓬勃旺盛的生命力源于普通民众的广阔生活,其不朽的诗作就是最有力的注释。为了说明这一点,一个富有戏剧性的情节是:康熙御定的《全唐诗》不收王梵志一首诗,而稍后的《红楼梦》中妙玉却对南宋诗人范成大的对联“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大加赞赏,据考,这一对联恰是王梵志两首诗《城外土馒头》和《世无百年人》镕铸而成(两首诗的内容分别是“城外土馒头,馅草在城里。一人吃一个,莫嫌没滋味。”“世无百年人,强作千年调。打铁做门限,鬼见拍手笑。”)。这是不是一个绝妙注解和辛辣讽刺呢?

白话诗是一种特殊的诗体,似淡实腴,似平实奇,真可谓“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将其写好,要有很高的艺术修养,这种修养包括文学和佛学两个方面,王梵志就是将两者很好结合的优秀诗人。王应麟说:“寒山子诗,如‘施家两儿’,事出《列子》。”寒山子即寒山,是紧步王梵志后尘的唐代诗僧,与稍后的诗僧拾得等人同属白话诗人王梵志麾下,且视其为圭臬。现随录二人诗各一首,以证明这种渊源关系和深远影响:“猪吃死人肉,人吃死猪肠。猪不嫌人臭,人反道猪香。猪死抛水内,人死掘土藏。彼此莫相啖,莲花生佛汤。”(寒山)“养儿与娶妻,养女求媒娉。重重皆是业,更杀众生命。聚集会亲情,总来看盘订。目下虽称心,罪簿先注定。”(拾得)

王梵志的白话诗虽被誉为“唐诗大全”的《全唐诗》拒之门外,今人比较全面的认识他虽也仅仅一个世纪,然他首创雅俗共赏的白话诗,历久弥新,早就受到诗歌缪斯的青睐,也必将得到越来越多的诗歌爱好者的垂青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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