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宫廷宴集诗歌探析

时间:2022-10-02 05:07:20

初唐宫廷宴集诗歌探析

【内容摘要】初唐诗歌的主体是宫廷诗,在这些宫廷诗歌中,有不少作品反映了初唐各种宫廷宴游、集会活动,且名目繁多。有为友人饯别的,有文士雅集聚会、有节日应景的,有大臣侍宴的、有相携游赏山水风光的,有同僚聚会联络感情的等等,《全唐诗》和《全唐文》中留下大量此类“命题即同,体制复一”的宴集作品,是初唐宫廷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

【关 键 词】初唐 宴集诗 特点

初唐诗歌的主体是宫廷诗,“据清编《全唐诗》,初唐存有作品的220位诗人中,约有200位是宫廷文臣、帝王和后妃;个人名下的诗作2444首,属于宫廷范围的1520余首”。[1]所以杨慎《升庵诗话》云:“唐自贞观至景龙,诗人之作,尽是应制。”在这些诗歌中,有不少作品反映了初唐各种宫廷宴游、集会活动,参与者主要包括君主,大臣及学士,他们除了经常在台阁、内殿举行宴会之外,行迹也遍布京城的大小名胜、山庄、别业,在这些游宴场合或君臣相和,或同僚酬唱,成为初唐宫廷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宫廷宴集赋诗溯源

建安时期,曹丕与吴质、徐干、陈琳、刘桢等人就曾有邺下才子风流聚会。

南朝此风更盛,齐永明年间以萧子良、沈约为倡导的竞陵八友,梁朝时梁武帝与宫廷文人的宴集唱和活动更是不胜枚举。这种以君臣文士为中心而形成的诗歌辐射圈,大大促进了当时文学的发展与繁荣。

整个北朝时期,宫廷文人宴集的次数、规模及影响,远不及南方。西魏北周时期,庾信、王褒等南方文士北来,将此风气带到关中,一直至隋唐,南朝文人到北方者络绎不绝,北方文坛也渐渐出现文人墨客雅集的风气。

隋朝时期,太子杨勇、晋王杨广纷纷召集各自的官属学士。史载杨勇“颇好学,解属词赋,性宽仁和厚,率意任情,无矫饰之行。引明克让、姚察、陆开明等为之宾友”,[2]赋诗属文,集会之风渐兴。

历经隋末大乱,宫廷宴集诗风在初唐又经历了由衰落而再次复兴的过程。

二、初唐时期的宫廷宴集诗歌

高祖武德时期的宫廷诗坛甚为寥落,其诗大都不存,《全唐诗》中唯一能确定作于高祖年间宫廷内的诗歌,是由陈经隋入唐的内使舍人孔绍安的《侍宴咏石榴》。

太宗时期,宫廷游宴集会诗歌逐渐兴起。

太宗从高祖时期便广泛召集文士,并于武德四年开文学馆,待四方之士,置十八学士,随着政局的逐渐稳定、皇位的巩固,各种宫廷宴会,聚会逐渐频繁。加之太宗在刚即位时就下诏要求废除隋朝“政刻刑烦,上怀猜阻,下无和畅,致使朋友游好,庆吊不通,卿士联官,请问斯绝”[3]的弊政,鼓励上下和顺,同僚交好,更为君臣、文士之间的交游、聚会创造了宽松的政治环境。这一时期留下不少君臣间互相唱和的宴集诗歌。

这些诗歌有赞颂皇室威仪的,描写天下太平的盛世景象,显现出欣欣向荣、百废俱兴的新朝面貌,比如太宗的《宴中山》,和颜师古、杨师道、魏征、岑文本、李百药等人相和的同题诗《正日临朝》等,《翰林学士集》中记载有次曲池宴饮,同坐者有兵部侍郎于志宁、给事中许敬宗、武康公沈叔安等,各有四言座铭。从这些诗中可以窥见当时上层文士对时局的颂扬以及诗酒唱和的盛况;有以前朝覆亡的教训自我警醒、约束的;也有大臣、学士之间的宴集诗歌,主要描写亭苑、宫廷及池台,表现士大夫闲暇之余“放旷山水情,留连文酒会”的雍容自得、悠闲适意的情怀。

这些诗歌中有的仍带有浓厚的齐梁色彩,有的虽属“大雅正音”,但千人一面、“殊名一意”。不过,在唐初新朝刚立、百废俱兴的特殊历史时期,这些宫廷文人的诗歌字里行间流露出的雍容典雅、平和从容,洋溢的健康气息,无不表现出处于蓬勃上升时期君臣踌躇满志的胸怀,使得陈隋以来萎顿低迷的诗坛为之一振。

高宗武后时期,宫廷游宴、集会赋诗风气迅速流行开来。高宗本人虽喜好文学,通晓音律,不过留下来的诗歌并不多。由于武后的及对文学的积极倡导,这时期的宫廷文学主要以她为中心展开的。

神龙年间宫廷,武后还政于中宗,依附于武后和张氏兄弟的宫廷文人因此大量被贬谪,几乎囊括了当时所有的知名文士,中宗即位后,随着武氏一党的得势,被贬谪的宫廷文人又逐渐被召回,至景龙元年沈佺期入朝,这些文士重聚京师。景龙二年,中宗重建修文馆。自景龙二年起,以中宗、修文馆学士为核心的宫廷各种宴集赋诗活动纷纷展开,迎来初唐宫廷诗歌的又一个高峰。

中宗一年四季宴会不断。据统计,从景龙二年到四年,中宗行幸山庄,游玩山水,召集宴会达四十七次之多,参加人数少则七八人,多则数十人,使得景龙年间的宫廷诗坛热闹非常。此时的游宴、集会诗歌大多描绘山水景物、宴会场景。劲健、开朗诗风成为宫中品评诗歌的一个重要标准,从这些诗歌中已经隐隐察觉到盛唐气象的来临。

三、宴集诗歌独特的形式特点

宫廷游宴、集会诗歌在初唐前期大多采用五律(包括五言排律)、五绝等形式,至中宗时期开始频繁的使用七律。由于它们同时也是集体创作的作品,所以在形式处理上有独特之处,一般说来有以下几种形式:

(一)柏梁体诗

柏梁体诗歌相传是汉武帝在柏梁台召集群臣联句而成,每人一句,每句七言,每人自言职守。此诗出自《东方朔别传》,此据《艺文类聚》摘录一段如下:“汉孝武皇帝元封三年作柏梁台,诏群臣二千石又能为七言者,乃得上坐。皇帝曰:日月星辰和四时。梁王曰:骖驾驷马从梁来。大司马曰:郡国士马羽林才。丞相曰:总领天下诚难治。大将军曰:和抚四夷不易哉。御史大夫曰:刀笔之吏臣执之。……”[4]可见这种体裁的诗歌带有游戏、取乐的性质,与当时民间流行的七言谣谚有相似之处,并不需要深厚的文学功底。后代帝王如宋孝武帝刘骏、梁孝武帝萧衍偶有涉猎,并不常见,唐初贞观三年太宗与淮安王、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作有《两仪殿赋柏梁体》,以庆贺大破突厥之喜;高宗仪凤三年宴百僚诸亲于咸亨殿,与太子李贤、霍王元轨、相王轮、戴至德等作有《咸亨殿宴近臣诸亲柏梁体》;中宗景龙二年诞辰,内殿联句为柏梁体,四年蓬莱宫宴吐蕃使臣,作柏梁体。由此可见,柏梁体一般是君臣宴集时使用,数量并不多。《景龙四年正月五日移仗蓬莱宫御大明殿会吐蕃骑马之戏因重为柏梁体联句》下有注解:“时上疑窦从一、宗晋卿素不属文,未即令续。二人固请,许之。吐蕃舍人明悉猎请令授笔,与之,悉猎云云,上大悦……”[5]据此可知,柏梁体是素不属文的大臣和异族都可以写出的,相对来讲比较通俗粗浅,无甚诗歌审美价值。

(二)分韵、限韵之作

众人在宴集时一起赋诗论艺,经常会出现分韵、限韵的情况,这在各种文献中都有大量的记载,贞观年间于志宁有《冬日宴群公于宅各赋一字得杯》,同时而作的令狐德棻分得“趣”字,封行高分得“色”字等,《唐诗纪事》卷九记载景龙三年“九月九日,幸临渭亭,分韵赋诗。”中宗得“秋”字,其余各大臣皆得韵而作。在《全唐文》的诗序中,分韵作诗更是比比皆是。

限韵由于能在统一标准上检验出诗人们的才学,满足他们逞才使气的心理,也倍受其亲睐。《全唐诗》记载,《晦日宴高氏林亭》二十一人全部用“华”韵,《晦日重宴》,八人,皆以池字为韵,《上元夜效小庾体》诗,六人,以春字为韵,《翰林学士集》中,《五言辽东侍宴临秋》四人同用“临”韵,《五言春日侍宴望海》十人同用“光”韵。分韵和限韵都带有竞争性,所以先成者和诗优者会得到奖赏,若最后成,一般都会受罚,这更使得文人们想方设法锻炼自己的诗歌技巧,创作出更高水平的作品。以此风气流行为契机,推动了唐诗形式的发展。

(三)分题而咏

分题而作可上溯到战国时期。《楚辞·招魂》云:“结撰至思,兰芳假些。人有所极,同心赋些。”王夫之这样解释:“结者,结其篇章,撰其词句。至思,极思也。兰芳假者,藻思中发,若兰蕙之芳相假借也。极,思所至也。人各尽其思之所至,相竞美也。谓酒阑分题作赋,以纪胜会也。”按照他的说法,楚国的酒宴上就已经出现了“分题作赋”的风气。

所谓“赋得”,即是众人集会时常用的一种分题赋诗形式,流行于梁朝的宫廷中。梁简文帝萧纲、元帝萧绎及当时的著名宫廷文人庾肩吾、徐摛等都有涉及。这些诗歌多半是咏物诗。

太宗文集中的“赋得”诗在题材上仍基本沿袭着齐梁时期的传统。比如《赋得樱桃》、《赋得浮桥》、《赋得临池柳》、《赋得花庭雾》等咏物诗、《赋得白日半西山》、《赋得弱柳鸣秋蝉》、《赋得早燕出云鸣》等用前代诗句为题的诗歌,其他文人集子中的“赋得”体还有刘孝孙的《赋得春莺送友人》,陈子良的《赋得妓》,等。

(四)命题、同题之作

命题诗歌一般由在座位高者来命名。《册府元龟》卷四0记载贞观十一年,太宗宴群臣于积翠池,令各赋一物,太宗自赋《尚书》,魏征赋西汉,李百药赋《礼记》,至于同题诗歌,更是多得不可枚举,仅中宗时期就有数十次之多,形成了组诗的规模。例如景龙三年的《侍宴安乐公主庄应制》组诗十三首,《奉和九月九日登慈恩寺浮图应制》组诗二十八首等。

这些宴集诗歌的体式多是统一的。如是五言八句均为五言八句,如是七言均为七言。比如武后时的《石淙》组诗,共十七首全部采用七律,又如中宗时期的《奉和九月九日登慈恩寺浮图应制》共二十几人全部使用五律。这种情况有时候是事先规定的。如中宗在《九月九日幸临渭亭登高》诗序中规定:“人题四韵,同赋五言”,如宋之问的《春游宴兵部韦员外韦曲庄序》:“公命赋水字,盍成四韵云尔”等。

初唐宫廷的游宴、集会诗歌不可避免的有着种种缺陷,如“命题即同,体制复一”,题材狭窄,并多用于应制、颂美,缺乏诗人真实性情的流露,诗歌艺术水准不高,难以引起读者的阅读兴趣。但诗歌的文学价值并不完全等同于诗歌的文学史价值,这些诗歌中当然存在一些应景取悦,堆砌词藻的平庸之作,但是诗歌的艺术技巧、创作风格却在这一次次游赏、宴集的集体氛围中逐渐完善、圆熟,为盛唐诗歌高潮的到来作了充分的准备。

参考文献:

[1]梁桂芳.论初唐宫廷文人山水诗[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2004(2):91.

[2]魏征·隋书·杨勇传.卷四十五[Z].北京:中华书局,1982:1230.

[3]董诰.全唐文.卷四[Z].北京:中华书局,1983:53.

[4]欧阳询.艺文类聚.卷五十六[Z].北京:中华书局,1965:1003.

[5]彭定求.全唐诗.卷二[Z].北京:中华书局,199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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