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型理论阐释《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

时间:2022-04-03 10:38:56

原型理论阐释《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

摘要:本文以尤金・奥尼尔的代表作《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的联系为基点,找出这部小说作品中的原型,分析《圣经》及奥尼尔本人的天主教背景对这部作品创作的影响,进而解析奥尼尔对圣经原型吸收和置换变位的写作意图及对人性的探索。

关键词:原型;圣经;人物;结构;意象;追寻

中图分类号:1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723X(2011)11-0101-02

《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完成于1941年,写的都是剧作家耳熟能详的人和事――奥尼尔自己一家人的生活写照:一个永远怀恋自己纯洁美丽少女时代的母亲;一个认识到自己的失落而悔恨为金钱牺牲了艺术生命的父亲;一个自暴自弃、沉湎酒色、出于妒忌要把弟弟引向邪路的哥哥;一个脆弱敏感得有些神经质且已经染上严重肺结核的弟弟。读者可以感到笼罩着全剧的那种失败与无奈的气息及内心的呐喊。奥尼尔说过“我的全部剧作,即便是最实利主义的,就其精神含义而言,在我都是在荒野里的一种探索,一声呐喊”。

一、原型理论及其运用

根据弗莱的原型理论,凡在文学中反复出现的主题、象征,特别是某种较固定的作品结构和类型都可以纳入原型的范畴。原型的作用就在于通过它“一种象征将一首诗和另一首诗联结起来,因而帮助和统一和整合我们的文学经验”。原型理论赋予作品以新的意义在于神话和原型触摸人类内心的情感,它展现了人类普遍的经历,具有现代的意义。饱受西方神话文学熏陶的尤金・奥尼尔,借助神话因素在其作品中为20世纪处于价值失衡状态中的美国人找到了精神归宿。生存困境与信仰危机的冲突的日趋尖锐使每个具有使命感的人文工作者都在寻找济世良方,这使奥尼尔戏剧具有极大的现代感和广泛的人文基础。

二、人物原型分析

《圣经・创世纪》中母亲玛丽的形象实际上就是“夏娃”原型的复现,而父亲蒂龙正是又一个“亚当”。奥尼尔巧妙地把“亚当――夏娃”原型移植到他的作品中,并赋予其新的形式与内容。玛丽自少女时代起便梦想着有朝一日成为一名修女,玛丽对蒂龙一见钟隋,于是玛丽抛弃做修女的信仰,丢掉做钢琴家的梦想,将少女时代的追求一古脑丢掉了,信仰的丧失是玛丽一生的悲剧。正如夏娃被从伊甸园赶出来,玛丽丧失了精神家园的幸福生活。丧失了信仰,玛丽便成了一个精神上无所归属同时又无法承受现实痛苦的可悲者。玛丽采取吸毒、沉浸在过去生活的真实情景等方式逃避现实,逃避作为母亲和妻子应承担的社会和家庭责任。在年轻时詹姆斯・蒂龙被视为演艺界最有希望的莎士比亚戏剧演员。然而,受物欲横流社会的驱使,他为赚大钱而牺牲了艺术才华。勿庸置疑,詹姆斯追逐物质利益导致其精神上的死亡,他尽管获得了物质上的富足,但却失去了精神的伊甸园。正如亚当和夏娃,丧失了精神的伊甸家园,他们注定要承受生活的痛苦和折磨。

大儿子杰米・蒂龙和小儿子埃德蒙可以追溯到旧约《圣经》的该隐与亚伯。该隐种地,亚伯牧羊。该隐因嫉妒上帝偏爱亚伯而将其杀死。从少年时代起,杰米・蒂龙就明显表现出恋母情结的倾向,却无法从其母亲玛丽・蒂龙身上获得精神安慰,母亲玛丽疼爱弟弟埃德蒙。丧失心理支柱这一精神危机充分体现于杰米・蒂龙身上。无奈之下,杰米采取种种解除痛苦的方式:在酒杯与中放浪形骸,恶意伤害弟弟埃德蒙。然而,无论采取何种方式,杰米都走向灵魂的死亡。小儿子埃德蒙似乎是家庭的希望,却害上了肺结核病,埃德蒙受哥哥杰米的影响迷失了生活的方向,在生活的十字路口无所适从,采取种种逃避生活的态度,希冀从以往的航海经历中寻求解脱,有意躲进大雾迷漫的世界,顽固否认玛丽毒瘾复发的事实。哥哥的生活是进入黑暗人生的旅程,弟弟的生活则是试图超越黑暗的探索之旅。两兄弟的恩怨纠葛,引发现代人对亲情、爱情、人性善恶的反思。此剧呈现美国社会百态,把亘古以来亲子手足之间相爱却又不断相互伤害,想逃离却又无所遁于天地之间的无奈悲喜剧刻画得入木三分。

三、原型结构情节

弗莱把反复出现的文学原型归为四种:一是黎明、春天、出生的意象与模式,它们构成喜剧、牧歌和田园诗的原型;二是正午、夏天、婚姻和胜利的意象与模式,它们构成传奇故事、狂热的赞美诗和狂想诗的原型;三是日落、秋天、死亡的意象和模式,它们构成悲剧和挽歌的原型;四是黑暗、冬天和毁灭的意象与模式,它们构成讽刺作品的原型。按照弗莱的理论,四季的循环交替暗含着一种重要的原型叙述模式。神话原型批评理论提出了“春、夏、秋、冬”四个类型的神话原型,分别关于神或英雄的诞生和复活,成长,胜利和结婚及毁灭与死亡。

《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讲的是一家人一天的生活,故事从早上开始,到夜晚结束,正好是一天的旅程。全家人的故事始于早上,与之相对应的是春天,是喜剧;终于夜晚,与之相对应的是冬天,是悲剧。一天的喜、怒、哀、乐相对应的是“春、夏、秋、冬”四个类型的神话原型模式。剧中每个人物的幸福、快乐、失败与痛苦都不是孤立产生的,都和其他家庭成员紧密缠绕在一起,成为了他们激烈争吵和互相指责的理由。一天的生活同时也象征着他们一辈子的生活状况。开幕时合家欢乐的融融气氛在终场时全被破坏掉了,自责、绝望和仇恨伴随着夜幕降临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象征着一家人的诞生、复活、成长及毁灭。正是由于这种家庭苦难的矛盾性与关联性,奥尼尔接近了古希腊悲剧和莎士比亚悲剧的境界。现代人生活(尤其是奥尼尔笔下的那些中产阶级家庭)在机器文明的混乱和异化中,他们倍受煎熬,但却亦能在内心的苦难中获得精神的成长。按照奥尼尔的说法,即使他们选择了一场注定徒劳无功的抗争,即使失败了,那抗争本身也意味着成功。

在隋节上,奥尼尔运用了最重要的情节模式――善恶之间的冲突,并将其置换为埃德蒙一家人之间的冲突,以及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冲突。只要他们坐到一块就免不了叨咕过去,相互折磨。房外的大雾,房内的吗啡和酒精,互相照应,表明这一家人生活在黑暗的旅程之中,为了寻找生活的意义而挣扎。该剧就是在这样的人性基础上展开的一场丈夫与妻子,父亲与儿子,母亲与儿子,兄弟之间,以及金钱与爱情、亲隋与生活、理智与疯狂、信仰与绝望,悲观与顽强之间的对立和斗争。反映了现代社会中人类失去信仰后的生存困境。在当时的社会、家庭条件下,家庭成员的颓废举动实际上是他们反抗严酷现实、遁人理想世界的一种虽然消极但却很无奈的选择,不肯面对现实,从而陷入了困境,受到生活的惩罚,吃尽苦头到头来一片空虚。

四、原型主题

奥尼尔曾经说过他从来没有一个家,他在许多家旅馆里长大。对于他们一家人来说,家不是个温暖的地方,而是一家人相互抱怨,相互折磨的失乐园。一家人在现实生活中是彻底的失败者,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过去的生活是天堂,现在生活在地狱里。一家人信仰丧失的悲剧性后果使他们丧失了精神的伊甸园。他们借助种种途径解脱痛苦追寻圣杯:采用无形面具掩饰内心的软弱,过度酗酒,逃进

大雾迷漫的世界。然而,他们最终发现,所有这些努力都是徒劳的,只有靠回忆支撑自己活下去。一家人只愿生活在过去中,表达了对失乐园的厌恶和对伊甸园的向往。在剧中,每个人都渴慕有个稳定、温馨、和谐的家庭但却失败,每个人穷其一生都在不懈地探索,希翼找到理想中的伊甸园与圣杯但却在现实面前痛苦窒息。

蒂龙一家的内心冲突、精神空虚和盲目地试图用、纵酒和性来填补这种空虚,揭示了天主教在他们生活中所起的重要作用。其中的四个家庭成员或多或少都失落了他们的精神的伊甸园,从而陷入了困境,他们需要经过忏悔,才能得到救赎。全家人的命运呼应了“寻找乐园、失去乐园、牺牲与救赎”的古老的圣经悲剧模式。在现实意义上,主人公面临的是巨大的失败,但在精神层面上他或她却获得了灵魂的飞升,人性的张扬。一家人面临的现实是人类失去伊甸园的写照,也是美国梦破灭的深刻揭示。作品弥漫着对失去乐园的渴望。失乐园和追寻圣杯的传说是许多文学作品的主题。一家人相互争吵、埋怨,既爱又恨,最后在争吵、宽恕中得到和解,他们义无反顾地追寻生命中的圣杯――理想中的伊甸园。尽管以失败而告终,他们的英雄主义和理想主义值得赞赏。奥尼尔悲剧隐含着一个深刻而现代的寻家主题:寻找人类的自我、寻找灵魂的避难所、寻找人的归属,这与剧作家的生活经历、对现代人的认识有直接关系。

五、意象和象征

大雾反复出现,大雾象征着撒旦,麻痹人物的心灵,使人忘记时间,忘记存在,忘记痛苦,忘记生活的原本模样。这外在的大雾是撒旦的原型。从时间上来看,早晨、中午、傍晚、午夜都被雾所笼罩,从人生上看少年、青年、壮年、晚年都被雾所包围,一生都生活在雾中;每一个人都生活在雾中,全社会都生活在雾中。它麻痹人物的内心,使他们内心处于迷惘的状态。撒旦诱引玛丽吸毒后精神恍惚,使父子喝酒后有了神志不清的反映。玛丽清醒时,讨厌雾;吸毒后,却又喜欢雾。埃德蒙也喜欢大雾,他说大雾里面正是他要去的地方。一家人都在寻找这种在大雾中的感觉。大雾成为表现剧中人物渴望逃避现实、进入梦幻状态的象征性道具。可是人们不可能永远生活在大雾里,他们不得不面对严酷的现实。作为上帝的代言人,雾笛声又使这些雾中人惊醒。是雾笛让这一家人不得清静和安宁。雾笛的呜叫,代表着上帝的不断提醒。一家人游离在上帝和撒旦之间,理想和现实的矛盾使他们生出一些苦不堪言、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感觉来,进而怀疑生活的意义,引出无尽的悲哀。

白天和黑夜(过去和现在)象征着天堂和地狱。剧名的直译应该是“漫长的白天到黑夜”,时光从白天流向黑夜,黑夜又必然流向另一个像今天一样的白天,这种昼夜循环暗示持续的转换发生在现实与过往之间。结果是一家人随着剧情发展的白天越向将来前行,却越来越深地沉浸在过去的苦难之中,泥足深陷,无法自拔,直至迷失、绝望和死亡。一家人信仰丧失使他们离天堂越来越远,走向地狱的大门。一家四口的矛盾纠葛和痛苦经历被一一重现,人生就如同是进入了黑夜,只能静静地等待未知的明天。玛丽放弃了少女时代的理想,蒂龙抛弃自己的艺术追求,进入了炼狱般的世俗生活里。一家四口在相互关心、相互怨恨、相互袒护中痛苦地生存。为了忘却现实的痛苦,蒂龙一家四口都被“过去”困扰着,希望沉浸在过去中来忘掉目前的无奈现实。而他们的悲剧所在正是人人都没有学会把旧日的一切忘却,因此都陷在回忆的泥潭里不能自拔。现实就是地狱,过去生活在天堂里,而这个天堂只是个失乐园而已。蒂龙一家四口通过对白、独白和争吵,人人都回溯过去,倾倒苦水,追问是谁把家庭造成这般模样。这些象征给小说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渲染了悲剧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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