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中的新模式

面对零部件核心技术的缺失，我们能做什么？

在江南秀丽的苏州，有一座与众不同的汽车研究院。

它是国内目前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在零部件核心技术的开发模式上，不同于其它一般科研机构的汽车研究院。8月11日，《汽车观察》记者前往苏州，走进成立刚刚3年的清华大学苏州汽车研究院。该院院长成波教授，为我们揭开了这个创新型研究院的庐山真面目。

创新型的平台和机制

“清华大学苏州汽车研究院是清华大学和苏州市政府共同建设的综合性汽车产业研究院。研究院依托清华大学的技术和人才优势、苏州地区的经济和区位优势，面向汽车产业重大需求，定位于汽车应用技术研发、高端技术服务和科技成果产业化。

在当今经济全球化的时代背景下，各国经济竞争的核心是科技竞争，而科技竞争的实质是科技成果转化规模和转化速度的竞争。中国是世界第一的汽车大国但还不是汽车强国，自主创新、技术进步和产业升级已成为中国汽车产业可持续发展的首要问题。科技成果的转化需要技术、人才和资金，更需要汇聚、融合、催化各种创新元素的平台和机制。

研究院将坚持以市场需求为导向的科技创新路线，以科技成果产业化为目标的经营方针，致力于建设长效支持我国汽车产业发展的重要支撑平台。通过资源整合、机制创新、对外合作，构建一个‘政产学研资用’紧密结合、有机协调的科技创新及产业化‘生态环境’，培育并形成以创新型企业和服务型企业为主体的汽车高科技产业集群，为区域经济发展和汽车产业进步发挥重要作用。”在采访的最开始，成波院长向《汽车观察》记者描述了清华苏州研究院的总体定位。

技术到商品的桥梁

谈及汽车的核心技术方面，成波向记者介绍，在技术方面，目前清华大学苏州汽车研究院主要做技术验证、技术转移和技术转化。在技术上，做基础性的研究，目前很多大学、研究机构都在做，但是周期很长。实际上，目前国内最缺的是中间技术的转化。有统计显示，目前国内真正把科研成果实现产业产品转化的不到1/4，实现规模生产的不到5%，大部分的技术成果要么本身不太成熟、要么本身就不具备商业化生产的素质，在这种情况下，如何在早期把产品技术的开发定位跟后期的应用结合起来就显得尤为重要。另外，还要考虑到在实验室里研发的时候如何帮助这些技术实现产品化管理的问题。

如今，一些科研机构以及很多大学教授做技术开发的目的以及使命就是创作知识，对于最后如何把这些知识或者是基础的技术转化成产品，不是由他们来完成的，他们也无法完成。这个转化需要很大的资金投入，而大学没有这么大的资金投入，另一方面我国对这方面的投入也不大。在国外，技术的转化是直接交给企业，他们具备承接这些技术的能力，而国内的情况是，企业都忙着做市场，中间技术这一块都在抄袭。在国内，如果一个教授把一项技术交给企业，企业转化不成产品，主要原因在于企业没有专业的研发团队。另外，一项技术是单一的技术，而一个产品则是多项技术的集成，如果这些技术匹配不好，最后导致一个商品能用但是不好用，以至于最后也卖不出去。在这方面，国内的企业目前解决不了。

正是看到了目前这种现状，清华大学苏州汽车研究院想做的是把中间的桥梁架起来。而对于这种模式的运作过程中会遇到的困难，成波也如实道来：“在这个桥梁架起来的过程中会有几个比较难的问题需要突破。第一，是技术甄别。要分析这个技术是不是一个好技术，也就是说要看这个技术是不是在市场场上能赚钱的技术。第二，是技术验证，一项技术不仅仅要是好技术，而且还要看它的成熟度如何，要看它是否能到达转化阶段，还是说只能停留在原理阶段。第三，才是工程转化，也就是把一项技术最后做成一个技术商品。关于商品的成本、资源配置、市场定价、投资后能赚多少钱，未来成长性又如何等，这是一个商业策划的过程，如果我们要完成整个商业策划的过程，只有先把技术转化到了一个商品的阶段，才能投入到市场产生使用价值。第四，是工艺的问题，好的东西没有好的工艺也是不行的。实际上这些应该是企业做的，但是对于目前中国，尤其是零部件企业，要想把好的技术真正推到市场做成一个商品而不是一个单纯的产品的话，你必须帮助他们解决不了的这些问题。”

成波教授坦言，中国的技术开发有难度，难就难在这些方面，整个过程就像一个“全科大夫”，所以清华大学苏州汽车研究院当初建立这个团队，更多的是想借助清华大学比较强的学术和文化背景提供一些服务。无论是研究院自己开发的还是承接的一些国外的技术都需要具备这些能力。对于国内来讲，一些高校形成的研发团队可以通过苏州汽车研究院这样的平台来后续验证、开发，将技术推出去。对于国外来讲，这些技术应该是产品，这些产品来了后要适应中国的市场。

做平台更做服务

那么，对于这样一个架起从产品到商品的桥梁的机构，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谈及研究院的职能，成波对记者说：“我们现在是在做一个平台，第一，建立体系。先把体系建立起来，让我们能在苏州基地形成对外的服务能力，让每一个客户到这里来都能找到他们所需要的东西，比如方案、产品或者其它。也就是说我们首先要做的是平台，在平台上建立一些机制，接着借助这个平台把研发的基本思路和体系以及一些基本的团队建立起来。第二，做检测，将来会拿到国家资质，这个是代表一种权威性。第三，搭建金融平台。”

成波指出，如今，好多技术研发团队一开始总喜欢讲自己的技术如何好，但是没有想着投资这些技术如何帮人家赚钱。今后，大家应该从观念上发生转变，应该围绕机制模式、平台建设来做，要把技术转化成能上架的技术商品。

目前，在科技部门登记在案的科技成果每年达到3000多万个，而这些科技成果中95%都在仓库里没能生产上市，浪费太大了。现在很多高校研究出来的很多科技成果都是用来评职称用，所以在这样的背景下，像苏州汽车研究院这样的桥梁机制的意义就很明显。

精彩对话

《汽车观察》：在各方资源之间，如何把它们（民营资本、创业者、研究院）整合成一个统一的平台，在机制上如何协调各方面的利益？

成波：首先要了解各方的诉求是什么？要分别了解政府、高校、创业团队以及研究院到底想要什么？把这些弄清楚后各取所需。所有的运营一定按照市场化的思路，我们主要是做平台，首先会把平台上的一些规矩定出来，人家才会来参与。比如说金融的平台，大家按照什么样的方式投资，投资什么样的项目，投资完毕后如何分配，投资期间需要多大的资金，如何管理。大家在这样一个平台上各取所需。

《汽车观察》：这些投资都是由研究院来主导的吗？

成波：我们有基金管理公司来管理这些钱以及找项目，目前要投资成一个项目的前提是要看一百个项目，所有的项目前期都要进入基金调查。

《汽车观察》：目前研究院这种以转化为功能的模式，从某种程度上来看是不是在帮助中国汽车行业解决一些核心技术问题？

成波：现在从产出来讲，我们所具备的核心技术还是有一些，一部分是相关团队来开发的，比如，新能源汽车领域的电控技术。当然跟国外相比，还是差很多。现在汽车整个就是一个平台化生产，比如发动机，不是说你想换其中某一个部件就可以换的，它是一个体系，中国的主机厂还不具备这样的话语权。当然，如果你连一个核心部件都做不了，更甭想去换一个总成或者一个体系了。

《汽车观察》：自主品牌的车企对中国自主研发的东西是否有成见？

成波：一般来说，现在的企业大部分愿意用国外的技术，是因为不需要承担风险，也有一部分自主企业用自主研发的技术，但是一般企业不直接参与研发，直接用成品。做产品技术永远都无捷径，是一条不归路。

《汽车观察》：清华大学苏州汽车研究院目前到底偏重哪一块，是市场还是技术？

成波：我们研究院不仅做研发，更是在做一项工程。我们这个团队里包含了一些商务人员和资本投资的人员。目前，我们做每一个研发都要先做严格的市场分析，要有商业计划书，要有市场调研报告，这里包括市场目标、财务核算、技术发展途径等。我们跟一般的大学和研究机构有差异化，不同于其他科研机构只是单一的做技术，我们更做市场，做市场需要的技术。

我们现在有专门的战略规划部，一方面做战略规划，一方面做市场调研，另外还做项目策划以及大客户管理。

《汽车观察》：苏州汽车研究院以后的重点方向又会在哪一块？

成波：对于我们研究院来说，以后只要有市场需求都可以做。总体来说，第一，研究院以后会偏向于做核心的有技术门槛的东西，以及已经有积累且占有优势的目标方向。比如说新能源车，无论是技术还是未来的发展趋势都是值得去做的。第二、汽车电子化方向，包括从动力到底盘到车身。第三、汽车通讯、车联网等汽车智能化、信息化方向。第四、汽车的轻量化方向，将来很多汽车的结构性能都会在材料上找突破口，这项工程太庞大，我们只能从使用端把握需求。第五、振动噪声，这项系统比较复杂，目前所有的车，无论是新车旧车好车坏车都会有噪声。

《汽车观察》：如何看待研究院目前的这个平台？

成波：总体上来看，我们做这个平台一定是一个开放式的平台。我们前端一定是开口的，不管你是清华、北大、苏大还是国外的大学、创业团队、技术型公司等找来的技术，我们都可以孵化。现在国外技术型的公司由于没有资源，愿意找我们，他们实际上是一个中间段，而我们帮他们对接上下口，是“技术工厂”。我们知道技术的出口、最后市场需要什么。而到了生产这一环节可以交给他们。技术方案弄完之后，需要采购、选择原料，这个开口是面向全球的。等这些进来以后，要按照我们的要求来集成、验证、测试等，待这些都弄好之后，我们再拿去跟客户谈，实际上这个过程就是一个孵化。一般来说，我们从接手一个技术到实现产品销售最少需要两年的时间。

目前，像我们这样的平台很难被模仿，因为它需要各个方面的资源整合。首先，一定要在这个专业领域有一定的地位能让大家认可。第二，要找到资金。第三，要从研发的角度做好服务。

现在，我们一直强调市场跟进，到现在为止做的依然不够，还要更深入的去了解市场，要了解企业在一线真正遇到的问题，要对产品结构的定义、功能等有一个全面的了解。

另外，市场营销人才的缺乏也是我们目前面临的一个问题。一般来说，一名技术人员或者工程师花两年的时间就可以培养起来，但是复合型的市场营销人员却很难培养，这样的人要懂技术、懂市场、还要会做方案、能跟客户交流，最重要的是这种人需要读懂客户的潜在需求。

总而言之，我们不同于一般的科研机构，我们是一家着重关注汽车核心技术，聚焦汽车产业中的关键系统技术、共性技术和先进技术，以汽车及零部件集成相关技术和产品研发、科技成果转化、技术服务、汽车整车及零部件性能检测、国内外技术交流、科技企业孵化等为主的汽车应用技术综合研究院。

《汽车观察》：研究院目前取得了哪些具体的成果？

成波：研究院聚焦汽车“安全、节能、环保”三大主题，围绕新能源汽车、汽车电子与信息、汽车NVH与轻量化设计、汽车新材料与制造、汽车产业发展战略等领域，联合共建开放式科研平台和检测平台，为汽车及零部件企业提供研发、设计、检测、咨询等综合服务。与地方政府合资成立科技发展公司和创投基金公司，利用科技与金融杠杆，大力推进科技成果产业化和高科技企业孵化。力争未来在苏州形成高端人才汇聚、高科技企业云集、高端服务业繁荣、科技金融市场活跃的中国汽车“硅谷”。

至今，已初步建成了汽车科技成果转化和产业化平台体系，初步形成了科技成果、高端人才、社会资本的集聚效应。集聚了院士3人，国家2人，长江学者特聘教授1人，大学教授12人，行业专家30人，清华毕业生46人；建立了总投资超过5亿的产业服务体系，撬动大于政府投入10倍的民间资金；技术转化方面已经实现了27项高新技术成果的产业转化；而在产业集聚上已孵化出高技术企业17家，形成近7亿的年产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