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之韵 第1期

时间:2022-03-11 08:19:39

乡愁使然,我将故乡之韵录制封存在记忆深处,每逢长夜难眠,便取出来饶有兴致地洗耳聆听,那感觉犹如品尝一口陈年佳酿,唇齿留香,荡气回肠。

在我的少年时代,故乡是个七八十户人家的小山村,家家的茅舍就像一群老牛卧在山脚下静静地反刍。乡亲们的说笑声,牛驴骡马的叫声,以及鸡鸣犬吠、鸟啼虫吟等组成了美妙动听的故乡之韵,令人百听不厌。

雄鸡是破晓的使者,为了提醒主人早早起来劳作,总是准时引颈高歌,惟恐主人没听见,便不厌其烦地催促,故有“春三秋四冬八遍”之说。往往一只领唱,众皆响应,演奏出一支亢奋激越生机盎然的《迎晨序曲》,迎接行将喷薄的旭日,拥抱崭新美好的生活。紫燕在屋檐下呢喃私语,麻雀在房顶上喋喋不休地争论。山村从睡梦中醒来,家家柴门响了,上井挑水的人就络绎不绝,水筲的吱扭声不绝于耳。鸭子嘎嘎叫着,白鹅粗声大嗓地致意:“嘎一勾,嘎一勾。”它们相互寒暄,朝小河赶去。

看牛倌吹起了牛角:“嘟扭,嘟扭……”人们把牛送到河边,让老倌赶上山放牧。牛们哞哞叫着,欢快地朝北山开拔。与此同时,羊倌挥动鞭儿,羊儿咩咩欢叫,像一朵朵白云飘上西岭。

吃罢早饭,车把式从牲口棚里牵出马和骡子,准备套车,调皮的马儿撒欢长嘶,车把式的长鞭甩得好响。驴们驮粪上山,公驴动辄阔着嗓门大叫:“啊啊啊欧啊欧……”叫声冗长,响彻山谷,隔着一架大山也能听见,可谓牲畜中出名的男高音。山坡上,老农在架牛耕地,回地头时,那号子就如山歌一般:“哇嚎噢哟兮”牛们听惯了这种粗犷豪放的号子,溜溜道道地回过头,依旧抻绠拉犁,从不懈怠。有人在梯田里扶耧播种,那咯嗒咯嗒的声声耧铃节奏分明悦耳动听,播下一腔渴盼,播下一片憧憬。

通常一场大雨之后,猪圈里就积满了水,里面会传来小蛤蟆的对唱,雄的叫声为“棍”,雌的发音为“呱”,连起来便是“棍呱棍呱”。传说一对老夫妇下大雨时过河,老翁的拐棍和老妪所带的瓜被水冲走了,老俩口不幸溺水而死。两人阴魂不散,幻化成一对蛤蟆,尽管如此,仍然没忘棍和瓜,逢上下大雨就念叨。这故事编得贴谱,细辨其声,充满了悲凄,让人生发怜悯之情。这种小蛤蟆四肢细小,肚子挺大,敲其脊梁,它会气得肚子膨胀,像个小球。蟾蜍不知从什么地方爬出来,趴在那里咕呱地叫,分明在寻找同伴。青蛙顶喜欢下雨天,聚集在水洼里“蝈蝈蝈、呱呱呱”地欢唱,如同在排练丰收锣鼓。

那时,村周围有好多树林,乡亲们习惯称之为树岚子,里面的鸟儿多达二三十种,叫声各异,竞相媲美,南腔北调,流派纷呈,堪称大自然的天才歌手。蝉也有五六种,叫声独特:鸣鸣蝉是“唔悠唔悠哇一唔悠晤悠哇”,还有一种俗称“记账哥”的蝉,叫声为:“记一住,记一住。”莫非小家伙是记账先生转世?

黄昏时节,小河边上、树岚子里、庄稼地里就会传出鸣虫的低吟浅唱,有的如击磐,有的如挠筝,有的如弹琴,有的如吹笙。异曲同工,美妙动听。凡是能唱的小虫都在积极参与,整个原野成为鸣虫的大舞台。

三伏天的夜晚,老少爷们嫌家里闷热,总愿到街上凑堆儿纳凉,家家用麦秸打成草帘,坐在上面能闻到浓郁的麦香。旁边点燃用山胡椒扭成的蔷绳,令蚊蚋不敢近前。大人一边摇着用麦管编成的扇子,一边绘声绘色地给孩子讲故事,声儿低沉,听起来像隔着一层大雨在述说。待大家意兴阑珊,这才呼儿唤女回家睡觉。山娃们的乳名朴实无华,听起来很滑稽,譬如有的叫狗剩,有的叫耧儿,有的叫镰儿,有的叫囤儿,老街久邻见怪不怪,互不嘲笑,习以为常。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狗忠于职守看家护院,只要听到可疑的声音,便煞有介事地狂吠,同类们皆闻讯声援,犬吠声响成一片,见没有什么事情发生,遂偃旗息鼓,山村又恢复了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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