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中国小姐”的舞台上演绎无声的美丽

中国小姐风采大赛，上海赛区。

一场美丽的角逐，也在角逐美丽。

11月7日晚，20名入围选手中有13名幸运儿入选全国总决赛。当名次宣读到第八时，奇怪的事发生了――

主持人林海突然停止宣读，缓缓走向待选的佳丽们，全场成千上万的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只见他在一个外形清丽的女孩面前停下脚步，非常绅士地伸出一只手……女孩会心一笑，自信而优雅地迈步向前。她就是聋哑少女，郭玉良。

漂亮女婴，有着一生的“遗憾”

1983年8月12日，美丽的西子湖畔，一个漂亮的女婴呱呱坠地，声声嘹亮的啼哭划破长空。女婴长得很漂亮，大大的眼睛，又黑又亮，透着一股子灵气。每次有人抱她逗她，她总是咧着嘴咯咯地笑，一副惹人疼爱的小模样。这个可爱的女婴，便是郭玉良。

几个月后的一天，小玉良突然浑身抽搐，一摸额头，热得烫手。家里人一下子慌了神，不知怎么办。郭妈妈赶紧给孩子裹上毯子，抱着小玉良坐在郭爸爸的自行车后座上，向医院方向赶去。郭爸爸一路狠命地骑，郭妈妈一路狠命地催。瘦小的小玉良在毯子里一抽一抽的，让郭妈妈感觉时间好像来不及了，孩子快不行了……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顶到了嗓子眼，下面有一把火在烧，烧得难受。

幸好，这次总算是化险为夷了。但小时候的郭玉良身体总是不太好，一个月总有一两次发烧生病，严重的时候还会抽筋。常去医院看病、打针，用过庆大霉素的针剂。

后来，奇怪的事发生了!聪明乖巧的小玉良学什么都快，妈妈在她面前教她摆摆手和阿姨们说再见，她很快就能学会，但有时候在背后叫她，她却很少有反应。郭妈妈有点担心了，孩子的耳朵不会有什么毛病吧?

于是，她开始做一些试验。先是拿个碗在小玉良的身后敲，看她有没有反应，然后又时不时地问她：“良良啊，电灯在哪里呀?月亮在哪里呀?指给妈妈看呀。”也不知道为什么，小玉良的耳朵像一个有开关的闸门，有时能听见，有时又听不见。郭妈妈的心也就随之时紧时松，就这样过了一年多疑神疑鬼的生活。

后来，郭妈妈带着一岁多的小玉良去杭州某医院看耳朵。医生拿了一个马蹄形的金属圈在小玉良的耳旁敲，嗡嗡地响声后，小玉良竟然寻到发声源头把头转了过来。医生说，你这个孩子妈妈，也太多虑了，挺好的孩子怎么说听不见呢?

医生的话并没有让郭妈妈完全放心，生活中的小玉良对声音的反应时有时无的，而且一般来说，一岁多的孩子也该开口叫爸妈了吧。所以，之后的日子郭妈妈还是过得提心吊胆的。

终于有一天，她听说上海有家医院引进了一种先进的测试耳聋的仪器，于是就和婆婆一起带着小玉良去上海看耳朵。医生给小玉良吃了一些药，让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然后，再在她小小的头上“插”上了很多电极，一些曲线和数据在电脑荧屏上跳跃起来。

测试结果出来了：郭玉良连100分贝的声音都听不到!

玉良的奶奶抱着小玉良当场就哭了，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孩子粉嫩的脸上，还不懂事的小玉良瞪着那双乌黑的大眼睛茫然地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和奶奶因哭泣而变形的脸……郭妈妈站在一旁，灵魂出窍似地呆立着，一动不动。许久的担心最终被无情地证实，那一刻，希望和疑虑一起，离她而去，像两个彩色泡泡，“噗”地破了，消失在空气中，没了踪影。

两个大人抱着一个孩子，乘火车，从上海回杭州，一路无语。

“阿噗阿噗”地学，

也要学出精彩

回到杭州后，郭妈妈便开始搜罗各种有关耳聋的资料，好心的同事和朋友也常常会送来相关的剪报，大家都觉得，这么漂亮灵巧的孩子听不见，实在太可惜了!所以大家都在尽力帮她们。

后来，郭妈妈又抱着孩子去北京看病，一天几家医院的奔波，看到的却是医生们连连的摇头。有个医生看她实在太辛苦，就好心地劝她：“算了吧，这孩子是神经性耳聋，看不好的，还是把她抱回去吧。”

万般无奈，郭妈妈只得回到杭州，但她并没有放弃对小玉良的治疗。她在报纸上看到北京有一家耳聋康复治疗中心，可以帮助耳聋者做语言功能的恢复训练。她立刻写信过去询问，虽然回信说是确有此事，但学费和住宿费实在太昂贵，而且并不是对所有聋人都有效。于是，郭妈妈决定向康复中心索要一些资料，自己在家辅导小玉良说话!

她先教小玉良喊“妈妈”。把玉良的小手贴在自己的下巴下，让她感受到发“妈”字音的下巴轻微的震动。然后教小玉良发有“p和b”的音，比如：爸爸。剪一张小纸条，一只手拿着其中一只角，悬在自己的嘴巴面前，让她观察发音时小纸条的抖动。就这样，郭玉良学会了叫人，但外婆的“外”她发不出，只能“阿噗阿噗”地叫。

小玉良6岁的时候就被送到聋哑学校读书了，长得乖巧可人，很惹人疼。所以常常有高年级的大哥哥大姐姐跑来找她，要教她数学和她一起玩，说她长得可爱，“叫”她好妹妹。郭玉良写道：童年时的记忆很美，所有人都很喜欢她、照顾她，好像没有人会欺负她。

那时候，玉良爸爸的工作很忙，妈妈又正好要生小弟弟，所以小玉良只能自己一个人乘车回家。有时候，坐过了站不认识路，又没办法问，她只好乘到终点站，再坐回来。学校的老师实在不放心，便让同路的高年级同学陪她回家。到现在，郭玉良对此还是念念不忘，将感激藏在心底。

郭玉良一个开朗的女孩子，常常活跃在聋校的文艺舞台上。她还特别喜欢漫画，常常一大堆一大堆地往家里搬漫画书，看多了还喜欢自己画，而且越画越好。初中毕业后，她上了职高，主修工艺美术。专业是妈妈帮她选的，她想，女儿有了一技之长，今后便能自食其力了。

可巧的是，正当郭玉良职高毕业即将踏人工作岗位时，杭州第一批聋哑大专专业正式招生！17岁的郭玉良以专业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浙江省广播电视大学装饰设计专业，成为渐江省首批聋哑大专生。

我走我的路，让他们说去吧

郭玉良大专毕业以后，被安排去一家扇厂画扇面。她很不喜欢那份工作，每天都坐在那儿画扇面，多画多得，少画少得，乏味极了。她不想逼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也不想浪费时间，于是便辞去扇厂的工作回到家里。

之前，学校里有个教平面设计的老师让郭玉良去拍过平面广告，还推荐她为杭州市大中学生校园歌手大奖赛拍宣传海报。

正是这几次经历，让郭玉良心里透过一种“光芒”。她开始四处搜罗有关选美和模特比赛的资料，参加网上报名，在联系电话一栏里填上了妈妈的手机号。于是，妈妈的手机便常常响起，大多是组委会的初复赛通知。每次，妈妈都会对电话那头的人说：

“你们知道她的情况吗?”

“什么情况?”

“她是聋哑人。”

电话总在这个时候结束，一个聋哑人参加选美，让人还是一时无法接受。

妈妈也不支持她，于是郭玉良把妈妈拉到电脑前看一个聋哑名模姜馨田的故事。她告诉妈妈：“别人可以做到的事，我也可以。”

后来，郭玉良参加了新丝路模特比赛浙江赛区的比赛。复赛的时候，妈妈忍不住跑去看她，一个人偷偷地躲在角落里看彩排。休息的时候，妈妈发了一条消息给郭玉良：“你听不见可以看啊!别人快你也快，别人慢你也慢，一定要注意，千万别出丑!”郭玉良“蹭”地一下从休息席跳起来，四处张望着，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妈妈那张熟悉的笑脸……

后来郭玉良告诉我，其实她当时有点不想让妈妈看她走台，因为妈妈的要求实在太高了，要她走台的样子和正常人一样，所以她心里总是很紧张，生怕一不小心就让妈妈失望了。在妈妈的鼓励和指导下，郭玉良在复赛和决赛中的表现很好，最后还得了一个“特别荣誉奖”。

从小，郭妈妈最担心小玉良被人欺负。一次，她送小玉良去幼儿园，一个同班的大男孩竟然当着她的面骂小玉良是“聋子、哑巴”，气得她回去之后大哭一场。她想，往后这孩子不知要受多少委屈呢?

所以，一开始郭玉良参加选美比赛的时候，郭妈妈是极力反对的。她就是担心小玉良在比赛的时候出丑，伤了自信；或是在外面被人嘲笑，伤了自尊。

像这一次中国小姐风采大赛上海赛区的比赛，虽然郭玉良已经凭着自己出色的表现进入了总决赛，但网上却有一些难听的说法。有的说，她是凭“残疾”博同情才进入决赛的；有的说，组委会是为了新闻炒作才让她入选的；还有的说法更过份，说什么“你一个哑巴来这里争什么宠?快点滚回去!”郭妈妈看到这些异常生气，有些埋怨地对郭玉良说：“你看看，叫你别出去抛头露面的吧。”

郭玉良轻耸了一下肩，咧了咧嘴，拿起笔在纸上写道：“我走我的路，让他们说去吧!”

义无反顾的爱情

16岁的时候，郭玉良就“遭遇”了一份执着的追求。

男孩是一个健全人。一天，他在马路上看见一群轻舞飞扬的女孩子打着手语快乐地“交谈着”，其中有一个穿红衣的女孩尤为引人注目。他的目光被她深深吸引，停住脚步，一直傻傻地盯着她看。

那群女孩似乎也注意到了眼前这个痴迷的男孩，低头比划一番，“哄”一下地四散而去。男孩赶忙寻找，那个红衣女孩早已没了踪影。

那个红衣女孩的倩影久久地留在了男孩的心里，他从周围的聋哑学校找起，总想再见到那个穿红衣的漂亮女孩，可结果却是徒劳无功的。

直到有一天，他在学校里画画，刚巧听说有一群聋哑学生来他所在的那所美专学画画。他“啪”地丢下画笔，顾不上撞倒的画板，飞速奔向学校的画室。

真的是她!又穿了一件红衣!她的笑容还是那么美，表情还是那么神采飞扬。这一次，男孩再也舍不得错过她，四处打听她的学校和家庭住址。接着，一天给她写四封情书，向她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并表示想让她教他手语……有时，还会在她家的楼下等，一等就是几个小时，上学放学，一直在身后默默地注视着她。

这真像极了校园青春偶像剧中的一幕，太美，也太虚幻。但这件事却真实地发生过，如同郭玉良的耳聋一样真实。

男孩写的情书，虽有些稚嫩，但却充满着真诚，文笔也相当不错。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当时的郭玉良一点也不接受他。

问她为什么这么“狠心”?她“说”：“当时我才16岁呀，还太小，什么都不懂。如果是现在的话，我不会像以前那样拒绝他，而会和他做朋友(普通朋友)。但这都已经过去了，做不成朋友了。”

20岁的郭玉良也曾遇到过让她心动的男孩，也是聋人，她的同班同学。但她“说”那并不是爱情，只是喜欢。爱情对她而言是电影里的情节，那种很浪漫、很感人的故事。她一直想寻找那种铭心刻骨的爱情，而直到现在，她还没有体验过这样的爱情。所以，她表示，以后即便遇到“灼人”的爱情，她也会义无反顾。

妈妈的爱与悲伤

郭玉良有一个比她小8岁的弟弟，妈妈常对他说：“姐姐有残疾，没有姐姐就没有你，你要事事让着她，以后长大了要照顾她。”弟弟就是在这样的教导下长大的，一次他在学校布置的作文中这样写道：“我生下来就是为了姐姐，所以我事事都要让着姐姐……”郭玉良也承认，生活中妈妈给她的爱确实要多一些。

平时，妈妈不太喜欢郭玉良和同学在街上打手语，总是悄悄地拽她的手。一开始，郭玉良很不理解，以为妈妈是爱面子。于是她问妈妈，为什么同学和他妈妈在街上打手语，他妈妈都无所谓，而你不能呢?是不是怕我丢你的脸呀?

后来郭妈妈告诉她，她不是怕丢人，而是出于她的安全考虑。万一妈妈不在身边，你们一群聋哑孩子在街上打手语，被坏人盯上怎么办?特别是晚上外出千万别这样!

“妈妈是非常爱我的。”郭玉良在E－mail中这样写道。

采访郭妈妈的时候，她告诉我，良良是个既坚强又脆弱的孩子。这次的中国小姐风采大赛所有的赛前准备都是她自己操办的，比赛时也是一个人在上海打点一切，个性独立的她有着坚强的信念。

但是，有时她也很脆弱。

一天晚上，良良一个人坐在窗台上黯然落泪，当她发现妈妈回来的时候，迅速地用衣袖抹去一脸的泪，对妈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妈妈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转身躲进自己的房间。

后来她告诉我，那次是在学校里遇到一件不开心的事。她被同学误会，无论她怎么解释，他就是不信，还是冤枉她，她心里很不舒服。她最讨厌被人冤枉了!她觉得，现实生活中能理解她的人不多，所以她很少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别人。她一直期待被人理解!

“为什么不告诉妈妈呢?”在网上问她。

“她也有她的悲伤。”郭玉良回答。

“是婚变，还是你的残疾?”

“是她的婚姻。”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离婚吗?”

“我不是很理解。我问他们为什么，他们老是说，你还小，别管大人的事，用心读书就行了。”

“当时你一定很伤心，哭过吗?”

“是的。不过那已经是5年前的事了，现在没事了。那是他们自己的决定，我无法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