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秒钟,说个故事给妈妈听

在孩子面前，我不愿是一个教育者的姿态。孩子的性灵之美令我仰望，我们和他们之间，有时真的说不清谁在引领谁。我有一次与女儿一诺开玩笑，说：“……你的身体、头发和皮肤都是从我身上来的。”她正在看书，沉吟一下，抬头说：“现在，它们都是我的了。”

信任

我曾和一诺做过一个关于信任的游戏。

在放学的路上，一诺忽然问我，什么是“信任”。我想了想，如果只从字面上解释，恐怕不能尽其意。我说：“你相信妈妈吗？”看她点点头，我继续说：“把手给我，把眼睛闭上，现在我搀你过马路。”一诺闭上眼睛，将手递给我，任由我拉着往前走。到了马路对面，我问她：“路上车那么多，你闭着眼睛走，害怕吗？”一诺摇摇头。我说：“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她想了想，似乎明白了。我们继续走，又遇到一个十字路口，一诺忽然对我说：“妈妈，你闭上眼睛，把手给我，我带你过马路。”我愣了一下，还是把手递给她，闭上了眼睛。

我承认当时自己是有些担忧的，毕竟那年她刚6岁，而且正值下班高峰，车水马龙。她紧紧拽着我的手，小心翼翼地扶着我走。我偷偷将眼睛启开一条缝（她并没有注意这些），眯着眼看着她一路将我引到马路对面。

一诺一边走一边摇动着我的手。她显然已经完全理解了什么是“信任”，并为此感到快乐。而此时，我滋味莫名，她的纯真使我赧然；辜负她的信任，也使我无言地谴责自己。

我默默牵着一诺的手，走回家去。我接受了女儿对我的教化，而她却完全都不知道。

天性

一诺上幼儿园时，有一次我去参加亲子活动，当时因为单位临时有事，我去晚了。见到我时，她眼中掠过一丝欢乐，却不急切，只缓缓地从孩子堆里走出来，抬起脸，说：“妈妈，你来了。”然后引我走向座位。

我第一次感受到她的沉稳、柔和、大方，感到心仪。但我还有别的顾虑，她看起来并没有其他孩子那样活泼开朗，不愿过多地表达自己，事事不争先。比如排队，在一群喧嚷的孩子里，她总是选择站在最后。

我担心她是否缺乏自信，但后来慢慢解除了疑虑。幼儿园老师告诉我一件事：老师让孩子们去搬小板凳坐，孩子们都去搬有图案的或者没有破损的板凳，唯独一诺慢吞吞的，等在最后。老师奇怪地问：“你为什么不去抢一张好板凳呢？”她回答：“板凳只是用来坐的，为什么要抢呢。”

我有些纳罕她的这种沉静是从哪里学来的？我的母亲听了这些小故事，对我说：“这是天性。一诺在这些事情上和你是一样的呀，凡事不爱争先。她毕竟还是从你身上来。”

血缘，也是不教而化，我微笑了。

5秒

一诺长大了，喜欢读书，一天能读3本，但却不喜欢写作文。不知道原因在哪里，我猜想她可能还没有感受到创作语言的快乐。我便请她和我做个游戏，她很高兴。

游戏是这样的：我随便说一个字、一个词或一个短语，请她只用5秒钟思考，很快说一句话或一段话来解释我说出的字、词或短语。

令我意外的是，一诺在激动之余，反应极快，所回应的内容表现出她独有的感受和领悟。在她平时的作文中很少看到这样的闪光。或许是时间极短促，反而刺激了她的思维与想象力。

一开始，我们的游戏局限于对个别词及短语的演绎，后来发展到她能给我讲一些短小却富有哲理的寓言。

我大略记录了一些：

妈妈：神是什么？

一诺：我觉得神只是人心里想出来的鼓励。

妈妈：眼睛要看到什么？

一诺：眼睛应该看到美好的东西。有时也要看一看不美好的东西，因为这才是世界。

与一诺在玄武湖畔玩耍，春日柳絮因风而起，犹如在童话之中，又似身临古境，我给她5秒钟，要她即兴做个比喻，但当时她给的比喻都平平无奇。

过了两个星期，我几乎忘怀了此事，她忽然来告诉我她新的思索：“妈妈，那些柳絮，好像天上的灵魂一个个都下来附在了身上，飞扬在空中。”

岂不很妙？

圣诞夜，我不在一诺身边。平时，我陪伴她的时间总是很少。很想她时，便发短信给她：“5秒钟，说个故事给我听吧。”

一诺将故事写成短信，很快发给我：

《一粒珍珠》：一个女孩，叫珍珠。有一天，她对一个乞丐男孩说了谎，结果男孩惨死在街头，上帝将她变成一粒纯洁诚实的珍珠，每当一个人准备说谎，它的力量，便封闭他的嘴，一两天不能说话，直到他不再说谎。那粒珍珠生活着，直到今天。

我很喜欢，乃至感动。这是我收到的最美好的圣诞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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