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古的记忆

1988年，我穿上了人生中的第一件名牌衣服。在此之前的几年，我大哥把它给了我二哥，这一年又从二哥那儿传递到了我这里。当时我穿着这件VINTAGE运动服毫无骄傲和兴奋，只是觉得这衣服太大，袖口都需要卷起来，何况衣服颜色又过于鲜艳，一点也不符合我这名茁壮成长中的共青团员的打扮习惯，穿到学校后我们班上一位当时最“潮”的同学突然惊异地说：“嚯，阿迪达斯啊！”十几年后，当复古潮流刮起，我翻看时尚杂志时跟我当年的同学一样惊异，咦？这不是我当年穿过的款吗？

是的，现在流行的称呼是三叶草。

上世纪70年代，大家对名牌的概念是蝴蝶牌缝纫机，上海牌手表，凤凰永久自行车，还有现在风头依然强劲的中华香烟和飞天茅台。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最好的皮鞋叫“三接头”，类似现在最简单的牛津款皮鞋，穿上它可比现在已经在全球流行的飞跃运动鞋“潮”一百倍。不过那个年代没有现在重新流行的布洛克款，皮鞋上有雕花会被批斗，当时流行的说法是“腐朽的资产阶级生活方式”。

现在回想起来，我的大哥在当年可是我们家时尚第一人，1980年代初已经有蛤蟆镜（就是现在流行的雷朋水滴款）、喇叭裤了，还有邓丽君的靡靡之音。1980年代初社会确实焕然一新，不过物质依旧匮乏生活艰难，那时最奢侈的想法依然是：天天能吃上红烧肉比什么都强。我们院子里的几个潮流时尚人士经常挤在某个单元门口抽一毛钱一包的雪茄，他们管这个叫雪茄（qie，第二声），偶尔路过这帮潮人（不过当时院子里的大妈一般直呼他们为“臭流氓”），能听到一句半句潮流知识介绍，“知道吗？对越反击战上前线的都发红塔山，随便抽”，从此我记住了红塔山。

几年后，也就是我穿上名牌的1988年，红塔山一包十元，我们学校食堂最贵的菜溜肉段五毛一份。

我家老爷子对这帮潮人常不以为然，1980年代初的一天，大哥二哥挤在一起听邓丽君的时候突然插话，“这姑娘唱得还行，不过比不上我当年听的周璇。”我的两位兄长震惊中有些不服，但当时又不知道谁是周璇，正在思忖中老爷子进一步指出，这首《何日君再来》也没有李香兰唱的有韵味，然后一个华丽的转身看书去了，留下了一脸困惑的两名时尚人士。

去年春节回家过年，我翻箱倒柜想找到我人生中的第一件名牌，在角落里意外发现了我们家一本旧影集，翻开第一张照片是我爸的，照片上写着“1950年7月”，老爷子身穿小驳领单排扣竖条纹三件套黑西装站在那儿，一脸英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