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飘一代

时间:2022-02-18 01:50:39

[摘要]漂泊这一主题,承栽着贾樟柯大部分电影的情绪脉络,《小五》、《站台》等无不如此,而温州算得上漂泊族群中的一个影像缩影,温州的人和物分明成了俗世生活中的一个标识,它所渗透的地方,甚至到了一个叫做汾阳县城的角落。温州发廊、温州女人、温州话等等,这些元素不经意间透露了贾樟柯意味深长的“温州情结”。

[关键词]贾樟柯 电影 漂泊 温州情结

一、漂泊主题

“一般而言,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可以说所有的电影都是人类学电影:他们都是反映人和人的生活的。”贾樟柯电影《世界》里,成太生骑着毛色斑杂的白马在世界公园里夜巡时,从这一场景来讲,影片这个设置便是反映了一种人类学的概念,这恰恰再现了这类人和这类生活的凄然落寞的悲凉况味。一个看似是孤胆英雄的无助的人,一匹孱弱的老马,在虚妄的世界里无聊地巡视和追寻,再执着,再痴迷,仍是没有彼岸可靠。这是多彻底的冷漠和决绝,恐怕只有在费里尼的电影里能偶尔见上几面。不必说这是一种怎么样的后现代情绪,贾樟柯当然深谙这些,但他在被别人带上的某个帽子下面,其实他最想说的还是些别的,比如,漂泊,抗争,妥协,爱,还有死。

作为第六代导演的杰出代表,贾樟柯的电影主题无疑是最人文化和最贴近现实又融入灵魂的,一路走来,其间的视角总是关乎最底层的生存状态、最隐秘无声的世态炎凉。最底层的人为求生存势必漂泊,贾的电影便就是以漂泊主题一以贯之,像一线串珠。从《小武》开始,《站台》、《任逍遥》、《世界》,还有《三峡好人》等等,里面卑微的人都是风尘仆仆、两脚倔强坚持地走着,许是为了梦想,更多的可能仅仅只是为自己的过往做个脆弱的了结。有人说,是贾樟柯发现了中国的县城和县城里的那些在梦想中挣扎的灵魂。这是对的,但恐怕也只对了一半。县城把乡下和都市连接起来,极像一个中转站,各色匆匆的人汇集到这里,有喧哗声,有哭泣声,有疲惫的笑,还有一些小奸小恶和难免的世事不测――于是,这里俨然已经是一个江湖。《站台》里那个大胡子胖团长不就说过吗,“吃这碗饭难免受点制”,他说完后,一阵尘土飘来,人在画面里都像是飘零的,看着有些恍惚,这样的长镜头无疑有种悲悯的味道。

生存和影像江湖中完全不缺少刀光剑影、抛头颅洒热血,但贾樟柯的江湖无意于这些虚张声势的东西,几个长镜头,几组定格,一大段手足无措的沉默,一种更具内蕴的抗争活现出来,用这些推动情节、表现主题,贾樟柯用得才更得心应手。太拥挤了的江湖是五湖四海人的江湖,里面的人都是不安于现状的,他们都有自己的声音,众声喧哗。而众声喧哗恰像一种厚重的悲戚,尽管悲戚也是疲惫的悲戚,人群里弥漫的是漂泊路上的叹息和风尘味。

二、温州情结

说到漂泊,温州要算得上这漂泊族的老大哥了,温州的人和物分明成了俗世生活中的一个标识,它所渗透的地方,甚至到了一个叫做汾阳县城的角落。贾樟柯的电影里,我们很容易就发现贾樟柯不经意的“温州情结”,在《站台》和《小武》里,他或让“温州发廊”的招牌出现在嘈杂的街景中,或者干脆就让故事的主人公到“温州发廊”去理发,那些男人的爆炸头,那些女人的卷发都出自温州人之手,温州人能触及到了他们的精神,这不敢说,但至少把他们的外在变化了,一个新发型能让人觉得新鲜,觉得生活偶尔也是因为一些改变而闪些光的,这已够了。我想,在大多数的中国人的记忆里,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那个黑白灰的时代里,“温州发廊”肯定是无法抹去的一抹亮色,而当贾樟柯近乎野心勃勃地要将《站台》拍成一部普通人的史诗,讲述一个胎动时代剧烈变化的时候,”温州发廊”毫无疑问地投射到他所还原的历史场景中去。这一点,贾樟柯可谓是杰出的,深切的人文关怀和悲悯情绪让历史富有人的气息,而不是政治的冷面和权势的迷狂,而能不温不火做到这些,且做得这么一针见血、韵味十足的,放眼华语影片,也许只有侯孝贤了。

从另外一种意义上来讲,“温州发廊”便是“温州”或“温州人”在过去经济改革中的一个鲜明而贴切的符号,这个符号是种象征,更是脚踏实地的一部分生活。太多人从那里走过来,其感受之深恐怕比邓丽君的

“美酒加咖啡”更难以磨灭,毕竟这是关于自己的,哪怕仅是裸的物质外在。贾樟柯当然也是从那部还未来得及写出的编年史中走过来的,那些江浙人、温州人,那时的一些盗版碟片,一些新潮的有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都是值得念念不忘的。从这个基点出发,和“温州模式”、“温州人精神”这种来自于官方理论界的历史阶段性总结不同的是,贾樟柯用最贴近人心的方式恢复了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的本能记忆,那记忆在电影画面或作为一个故事场景在广播、电视同期声中轮番呈现,其意义和风味都是一样的,都是那个时代的一尾余声,其激情和苦痛都是真切的。里面的人痛时你自己也痛了,伤疤投射到大银幕上,影片成了缅怀,更是悲悯过去。

《站台》在悲悯过去,是“献给我的父亲”的,而《世界》说的是现实,尽管现实也有过去的灵魂附体。在《世界》里,这一次见到的温州不仅仅是个标识,更是活生生的人和这个人带来的没有开始也缺了结局的故事。两者都饱满鲜活又不缺精神层面的质地。贾樟柯为了《世界》曾经来过温州,打算让电影来温州出外景,但最终却没有了下文。于是,在整部电影的伸展中,我们没有看到一点相关的画面和故事元素,嘈杂纷乱的街头中“温州发廊”的牌子不见了影子,不过我们却第一次在非温州投资背景的电影里听到了温州话――那软绵绵的异乡人的声音。女演员黄依群所扮演的女二号就是一个温州的女裁缝,但她还只是一个有些精明的女裁缝,是动力头服装市场里模仿别人款式打版再找小厂加工的批发商,同样是为一个梦,同样漂泊在一个国家的心脏里。但很明显,她的身世经历是神秘的,不可解的,她自己说自己的那个老公已经十年不见了。照片上的那个年轻男子应该也被十年的风尘蒙了灰。温州女人说自己要到巴黎的美丽城寻找男人,其实只不过是她自己想走了。她说:

“温州人都喜欢出去。”但说到底还不是漂泊,炒股、翻版名牌衣服、赚了钱,但归根还是没了根,只是飘着。《世界》里,“温州”不再是作为一个时代的标志性东西出现了,而是直接牵连到现代化、世界化的一个部分,虽然是其中活跃勇敢的一个部分,但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况味。痛也是微小的,因为毕竟相较于那些叫喊“谁有创可贴7”的,那个唱《乌兰巴托的夜》的俄罗斯女人,那些汾阳来的人,他们是幸运了。有人幸运,自然就有不幸的,世界那么大,大本钟也见了,白宫也见了,但不幸的人死都没有一个好死法,二姑娘被砸死手里还握着欠条,小桃和太生煤气中毒躺在白亮亮的雪地上。“不出北京,看遍世界。”多荒谬的一句话,都在忙乱乱地飘着,谁又能看遍这个世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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