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顺便体检吧

65岁的退休医生王燕和老伴报团去日本参加医疗旅游项目，却收获了戏剧性的结果。在大阪一家体检中心进行了全面检查之后，王燕早年间在国内已被确诊的腰间盘突出，被日本医生否认，并指出“仅仅是因为肥胖”，减肥10斤，腰部不适便会消失。她的老伴多年胃部胀气，曾经历“数次痛苦的胃镜，却毫无结果”，在日本接受PET-CT检查后，被怀疑结肠部位有病变组织。

回到北京，王燕遵照医生的吩咐，开始每天走路6000步减肥，并调整自己的饮食结构。日本的医生经常打越洋电话过来，询问她的恢复情况，并敦促她的先生赶快复查，确定病因。最终，参照着日本的检查报告，王燕的老伴在北京的一家医院被确诊结肠部位长有2cmx3cm的息肉，并很快进行了微创手术切除。“朋友都说我们太幸运了，因为结肠息肉如不被及时发现，很容易发展成肿瘤，”王燕说，“而我也差点就做了腰间盘突出手术。”

在北京，王燕过着令人羡慕的退休生活。出门有司机接送，在家照料外孙，每年出国旅游。日本之行原本也是子女为孝顺父母的安排，“他们想让我们在去年枫叶正红的时候去关西赏枫，吃日料、泡温泉，顺便做一次体检。”出身于医学世家的王燕，平时就极注重养生保健，在体验了日本医疗服务之后，健康观念却还是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有时候我也纳闷，为什么在国内检查，一旦发现是癌症，就是晚期。但在日本的医院里，我遇见很多老年的癌症患者，他们都是在早期发现，不断地跟踪和治疗，控制得非常好。”王燕对《人物》记者说，“事实上国内很多技术和仪器并不比国外差，有的甚至还是国际领先水平，但一方面因为我们自己忽略了身体的一些不适和小毛病，另一方面是医生的责任心，如果不是日本的医生打电话来催促，我老伴也不会那么快再去医院复查。”

大阪的那家诊所共有二层，小而精致。坐在二楼沙发上，电视里不断播放着中文的注意事项和体检流程。几位在日本医学院读书的中国留学生负责翻译和协助工作，每进行一项检查，医生都会详细解释这一项检查究竟是查什么、为什么，检查眼底是为了检测白内障风险，留下痰液是为了检查肺部细菌。骨骼、肌肉、血压等方面的专业术语，也能得到很好的中文理解。

越来越多的医疗服务提供商瞄准了商机，例如台湾地区、日本、韩国、新加坡、瑞士、美国等地，都开始了针对像王燕夫妇这样的中国富裕阶层的“医疗旅行”项目，服务内容主要是“体检+医疗+观光”。如果拨打高端旅行社的电话，他们或多或少都在提供出境体检或者医疗项目，但均要价不菲。以日本为例，从2011年开始，日本通过了针对外国人的“医疗签证”决议，主要目的是为吸引以中国为主的亚洲富裕阶层。日本旅游局在官方网站上开辟了专门的“医疗观光”主页，包括日本国立癌症中心、庆应大学医学院等，都已经开始接纳中国游客。

“在人们健康意识不断增强的情况下，这种新型旅行方式逐渐成为潮流”，健康旅行服务机构悦可游的创始人赵悦希说，从去年至今，她共计送出50多位客人前往日本体检，收费形式则是根据机票、酒店和体检中心的费用，再加上服务费，每人从13万余元到16万余元不等，“例如在享受美丽富士山温泉和京都红叶的同时，客户可以在日本进行一次全面的基因检测及生活习惯病检查，在冲绳度假还可以享受当地最有名的生发项目。”

“中国人将每年一次的体检当作确保健康安全无虞的大事，多数人相信，做的检查项目越多，就越能准确了解个人健康状况。”赵悦希补充，“但是国外不同的医疗理念，会给国人带来完全不同的感受。国外的医生会坐下来跟你聊聊，问你有哪些潜在病因，了解你的生活习惯和家族史，然后再决定要做哪些重点检测。”

“医疗服务水平的高低可以很清楚地反映当地社会的发达程度。”来自北京的储璨璨说。他是一家摄影公司的经理，去年8月到台湾找朋友玩，除了吃夜市、逛诚品，朋友特意为他安排了一次台湾特色体检―“健检”。

“一进门，前台的护士小姐立刻送上甜美的微笑：‘请问是储先生吗？’”储璨璨回忆，在接下来的体检过程中，无论是体检服不合身，还是他希望在诊室留影，这位笑容可掬的护士小姐始终陪伴他左右，任劳任怨地为他提供一对一专属服务。

以台北慈济医院为例，该院的健检分为3种类型，价格随着项目的增多而提高，从2400元到12000元人民币不等。储璨璨在台北不仅享受到了在内地非常昂贵且可能仅为少数人服务的核磁共振和PET-CT，在主任办公室亲眼目睹了体检成果――自己身体的一个个切面，五官、骨骼、内脏甚至脂肪以照片的形式在电脑里播放，精准地捕捉身体每一个角落的异常病变，同时也感受了台湾优质的服务。

核磁共振检查，“需要把我像一个木乃伊一样完全地固定在核磁共振的扫描平台上”，而在这个枯燥乏味的准备过程中，储璨璨一直与护士“很贫地斗着嘴”，“俨然一个郭德纲碰到了吴宗宪”。“内地有哪位护士有这样的耐心和幽默感对待她们的病人呢？”储璨璨问自己。台湾健检中心工作人员的职业操守以及对“温良恭俭让”的讲究让他记忆犹新。做B超时，工作人员会用加温器把冰凉的耦合剂加热，再涂在他身上；B超结束后，医生还会用温热的湿毛巾帮他擦得干干净净。

储璨璨把内地和台湾在服务上的差异归结为“两岸不同的现实状况”。“台湾人少，这样的健检诊所很多，竞争激烈，这就要求他们有好的服务。”储璨璨对《人物》杂志说，“而内地则正好相反，体检的人排着长队，医护人员要维持秩序都来不及，更不要说服务了。”

中国消费者对于健康和优质服务的渴求，催生了相关产业的繁荣。美国的3家半岛酒店――纽约半岛酒店、芝加哥半岛酒店和比华利山半岛酒店都在今年8月开始了针对全球游客，特别是中国游客的健康服务项目。酒店礼宾部成立了一个专门项目，为来美国体检和求医、手术的客人提供服务，包括翻译、安排诊所、预约医生以及术后康复等等，甚至所有的表格、档案都可以用中文填写，并提供24小时接送。

半岛酒店北美公关总监Patricia A. Rosentreter在接受《人物》杂志采访时透露，美国比华利山庄是世界知名的名流汇聚之地，也因此在医学整形美容方面水平很高。不少富裕阶层人士、好莱坞影星愿意在术后住在半岛酒店，因为酒店可以提供私人通道，以及更多的私密空间。“而现在，”Patricia A. Rosentreter说，“越来越多的中国客人开始了解到并青睐于这项服务。”

40岁的张凯轶便是半岛酒店所描述的目标客户之一，他供职于一家户外媒体公司，同时也是北京几家餐厅的业主、互联网公司的投资者和一个民间话剧社的成员。平日里热爱滑雪、潜水和登山的张凯轶带着妻子和6岁的儿子去日本旅游体检，不仅为了健康，也为了尝试新鲜事物、享受更好的服务。悦可游为张凯轶一家定制的7天6晚日本之行，从大阪到京都、横滨、东京，往返乘坐全日空航空的商务舱，入住五星级酒店和日式精品酒店，全程有专业摄影师跟拍，一趟下来的花费要人均10万人民币。

“也有人说，这么年轻，就去这么奢侈地体检，挺不可思议的。”张凯轶说，“但我对癌症的筛查非常看重，40岁是中年人了，上有老下有小，一直想去查一查。体检项目中还有一个预测老年后患高血压、糖尿病风险的检测。回到国内以后，我们还被安排去了一家高端诊所，针对日本的一整套体检报告，再进行一遍总结和梳理。”

“事实上体检完了，我的身体也没什么问题，非常健康，但我觉得还是值得的。”张凯轶回忆，在他与妻子进行体检的同时，随行的工作人员便带着他的儿子去海洋馆和游乐场玩耍，甚至安排了一位魔术师，专门为张凯轶的儿子变出了他最喜欢的地球仪。

目前，包括日本、美国在内，均已开放了以接受治疗为目的的医疗居留签证，并不仅限于在医院治病，也包括了健康检查、温泉治疗和短期住院等等。在台湾对大陆部分地区开放自由行之后，去台湾体检变得更加便捷。只需提供护照号码和联系方式，就可以预约到自己的专属时间，没有开放自由行的地区可以跟随旅行团或者申请台湾健检签证。

（实习生陈楚汉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