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深处天鹅舞 贵州空申短裙苗寨探秘

朋友说的地方，位于贵州黔东南大山深处的榕江郎洞、空申和空烈一带的苗寨，地处于贵州中南部的月亮山腹地。而与榕江比邻，海拔高达2178米的雷公山，是国家重点自然保护区。以雷公山和月亮山为护翼的苗岭下居住着众多的少数民族，而其中又以苗家儿女的民族风情最具特色。悄丽的民族服饰，古老的织布方法，民族歌舞的古雅与淳朴，还有那让人感受强烈的苗家乐器芦笙都是那样令人向往的。而他们那别具一格的接待礼仪：拦寨酒、拦路酒、拦门酒以及送客酒更是纯朴。最重要的是他们都保持着一种对于生活安然的态度，他们都热爱着自己的那一片土地，顽强的坚持着属于自己的传统。然而，如朋友所说的如天鹅舞这般神奇，我还是真的不完全相信的。不过，去年3月的空申之行，让我对自己曾经的怀疑烟消云散了。是空申，那片神秘的静土，让我回到灵魂的最深处。

走进空申

去年农历三月初二清早，我从省城贵阳坐上了开往黔东南首府凯里的汽车，3小时后再从凯里倒车前往榕江县的平永镇，然后再从平永坐上开往朗洞的汽车。车慢慢行驶在半山腰上，窗外，那一座座苍翠、布满了老树的高山，那一弯弯清淌的小溪，一户户掩藏在半山老树中露出一角木楼的苗家，都是一道道浑然天成的风景。一路上，不时有山民上车下车。过了乐里后司机告诉我离空申已经不远了，我终于可以看见他们是否真的如我朋友所说的那般神奇了，心情开始不平静起来。

在空烈桥头我下了车，从下车到空申还有3里多的山路。转过一弯山道，视线开阔了许多，而且断断续续地传来了芦笙的声音，前面不远处便是空申苗寨了。空申，苗语为“欧溪”，意为“清澈的小溪”。远远望去，空申依山而建，四周山峦起伏，林木葱葱，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从寨旁流过，民居布局合理，吊脚木楼鳞次栉比，给人以世外桃源之感。

走近苗寨，但见一座小小的风雨廊桥横卧在小溪上。而在桥旁的小路中间摆了张桌子，上面摆放着苗家自制的米酒和三月耙，桌子周边站满了身着苗族盛装的小伙子和姑娘。紧挨路旁是用竹子搭建的迎客门。竹尖清清的垂到了廊桥下的溪水里，随着水的流动时起时沉，让我想起了那句古话：有山有水的地方就有传说、有故事。

空申苗族的传说我是听朋友说的，是一个凄美的故事。很早以前，空申苗族的祖先由于战争，迁徒到了四周山峦起伏、林木葱郁，还有一条小溪沿着山脚潺潺流过的空申，那时的空申还不叫空申，只是个无名地，空申是后来空申人的祖先决定在这里安身立命而取的名字。几个世纪后的今天，母寨空申已经是人烟最为旺盛的，有着200余户，人口上千的大寨子了。听当地老人说，当年他们的祖先初到这里的时候，生活很艰难，妇女们就把树皮摘下来，折成尖尖的帽子载在头上抵制风雨烈日，把摘下的芭蕉叶围在身上当裙子。后来，她们学会了纺纱、织布，就用自己家织的青云布做成“人”字形的尖尖帽，如神话故事里女巫的一样。用一根细细的自染成色的彩带拴住帽子。用黑色的布做成湖蓝折袖短衬，照着芭蕉的叶脉形状做出只有九寸长、天然无花纹图案修饰的百褶裙。山高坡陡，妇女们穿着九寸短裙上坡下田，跋山涉水，天气湿热。九寸小短裙很是方便，轻巧，就这样，九寸短裙代代传袭下来了。

而今天，如果你来到空申，欣赏到的是更美丽的九寸短裙。那厚达30几层的手工自制百褶裙，更是让你浮想连翩。只是她们的脖子上多了三五根或粗或细，做工精细的银项链。还有腰前那长及脚裸的刺绣围腰上，多了几抹亮丽的色彩。

今天恰好是农历三月初三，茅人节最为热闹的一天。同路来的小伙子从路边摘下几片树叶，放在口里很轻巧地吹了起来。寨前那高高的三米长的芦笙，在身着盛装的小伙子们手里的芦笙嘹亮而欢快的响起。美丽的苗族姑娘们边跳边向我们走来。端着他们自制的米酒和三月耙，同行的老乡告诉我那是拦寨酒，千万不可以用手去接的，否则，有多少酒在你手里你都得喝掉。我喝了一小口，很烈。接过三月耙，我走进了寨门。回头一看，真的是眼前一亮。如果不是我亲眼看见，我也不相信姑娘们那长长的五彩围腰后的裙子，是如此之短！数不清的小褶子，厚厚的层叠在大腿之上，下面就是白生生的玉腿。真不愧是超短裙的故乡！入了寨门，路便往高处伸展开来。从下往上看，洒落在两个苗岭上的民居全部是两层的吊角木楼，均是依山就势而建。远远望去，参差错落，鳞次栉比，甚是好看。

走在寨子里，路旁那些苗族小孩单纯而干净的笑容，让我感觉到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平和、宁静。这里，你真的可以忘记外面世界的浮华与喧嚣，如置身于世外桃源一般。芦笙坪位于寨里的中心，是一块大大的用小石头从里往外铺就成的一个一个向外扩展的圆圈的高地。旁边的大树上挂着一个旧喇叭，传出苗族的歌谣，自录制的那种。路口的木板上贴着通知，说节目要在12点午饭以后才开始。时间尚早，我便去寨里转了一圈。

在村里那棵最大的百年老树前，有几个老妇人带着几个小孩子，还有一个牵着山羊的年轻姑娘在说话，看见我走过去要给她们拍张照片，她们都笑着躲开了。倒是后来遇见的一位热情老大妈，她把自己亲手做的服饰拿出来给我们看。原来，她们穿在身上那短而厚的裙子，都是一块一块分开的，并不是像我们常见的裙形。它是一块块打着无数细小的皱褶的布，两头分别系一根布绳子，她们把这样的打好褶的布叫裙布。老大妈告诉我一块10尺长，一尺宽的棉布在经过染色、打褶、压形、定形后就变成一块6尺长，一尺宽的裙布。如果不停歇，做好一块裙布至少也要10来天。她们身上穿的裙子，少的有四五层，而多的可达30多层。一块裙布就要耗时10来天，十几块裙布可是个不小的工程哦。而且，那裙布上所有的程序，都是她们一针一线亲手缝制出来的。真要感叹她们的了不起！老大妈还把她的裹腿也拿出来，指着上面的那些彩色的图案说那也是自己做的，言语里满是骄傲。后来，她说想要我给她照张相片，见我答应后她便高兴地把给我看的那些裙布围在身上。她先把裙布围到腰上，拉住一头的绳子，再把另一头慢慢地绕上去，系好。再拿另一块压在第一块上如刚才那样穿上，一层层地绕好后，无数匀称的皱褶重叠着，煞是好看。短裙穿好后，又把湖蓝折袖短衫穿上，在腰上系好围腰，套好裹腿，我看了下时间差不多穿了10分钟。正要给她拍，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就往里屋跑去，不一会我看见她换了个崭新的尖帽子走了出来。

空申苗族勤劳手巧，她们所做的裙子，除绣花丝线和衬底用的绸缎外，均为自种的棉花，自纺成纱、自织成布，自染自缝而成。所穿的衣服袖口大而短，领口满襟，多数镶有色彩艳丽的栏干和绣有精美的图案，穿着古朴、大方、潇洒。青年妇女还配上一副绣有精巧鲜活的鱼、虫、花、草等图案的围腰布，抄上腰间，风姿绰约，犹如天鹅秀态、芙蓉出水、天仙玉女，与世争奇斗艳，加上银核，银花鬓夹，银耳环，银项圈，银手镯等银饰，更显得如风拂百花，翩翩起舞，光彩夺目。

回到芦笙坪，节目还没有开始，有人叫我们过去说是吃饭了。顺着他指的方向我们上了芦笙坪旁边的一座木楼。上面许多人已经开始吃了。同路来的那几个人也在。他们热情地向我们招手要我们过去和他们同吃。没有桌子，几个人蹲着围成圈，中间放口大锅，里面是水煮的蕨菜和新鲜竹笋片。锅上横搭一块5 寸来宽的木板，上面放着炒好了的猪肉和牛肉，席间，他们用土制的大碗喝自制的米酒。他们说的话有许多我没有听懂，不过看他们兴奋的双眼和快乐的笑容，我知道一定是美好的事情。他们告诉我说，我们吃的饭叫“茅人饭”，锅里煮的叫“龙爪菜”，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可是很好吃。那味道还带着山野的清香，特别是那用水煮的新鲜蕨菜和鲜嫩的竹笋的“龙爪菜”。

吃完饭，人们纷纷前往芦笙坪。一台老式的录音机、一个音质很差的话筒和一个挂在树上的大喇叭，不停地播放着苗族歌曲。手捧长长芦笙的小伙子吹响了悠扬的曲调，顺着芦笙坪中间的圆圈迈着一致的舞步，芦笙舞表演开始了。芦笙舞是苗族最有代表性的舞蹈，也是苗族人最喜爱的民间舞蹈。每逢节日，人们都涌上芦笙场，由一支庞大的芦笙队伴奏领舞。芦笙队保持“一”字队形，原地吹奏，群众则把芦笙队围在中间舞蹈。男的动作矫健潇洒，女的轻慢柔美，姑娘们随着身体的跳动，佩戴的银饰发出和悦的声响。

芦笙坪上几十个身着超短裙的姑娘，踩着和小伙子们有几分相似而独特的舞步，甩动着整齐的手臂。大伙一起，随着芦笙悠扬的节奏把那喜怒哀乐，激越的民族性格全部展现出来。看着姑娘轻快的舞步，有如一群从天而降的黑天鹅在翩翩起舞。仿佛，那是《天鹅湖》中精彩的表演。她们跳的，不是苗家舞蹈而是东方绝美的芭蕾！

情定茅人坡

欢快的芦笙和轻盈的舞蹈吸引了许多来游玩的客人，他们也加入其中，学着姑娘小伙们的样子踏着乐点跟随其后。一时间，男女老少全部都舞了起来。芦笙坪成了欢乐的海洋。不知过了多久，芦笙坪的人突然少了起来。有几个小伙子向寨对面的大山奔去，随后有几个姑娘也跟在他们的身后向大山走去，他们是要去爬茅人坡。

我跑得很快才追上了最前面的那几个小伙子，他们告诉我说要先到山顶上插茅人。好不容易才到了山顶，累得我都喘不过气了。小伙子们有的开始砍下手臂粗细的树枝，有的飞快地割茅草。对着寨子那一片茅草是最深最茂密的，可能是因为每年都割的缘故吧。他们把割下的茅草一捆捆的两头捆好，然后把木棒的一头去，另外一头插到土里，便做成了一个简单的茅人。茅人面向寨子的方向一字排开，形成左右低中间高的弧形。他们告诉我这样插是有缘故的，中间高的代表大姐，两边的是妹妹，表示姐妹情深。插好茅人后，我还是没有看见比我早上山的那些姑娘，我问小伙们，姑娘们怎么还没有到？他们告诉我姑娘们要看见茅人，听见歌声后才会出现。

小伙们插好茅人后一字排开坐好，用左手托腮唱了起来，尾音好长好长而调子低沉婉柔。据说用左手托腮是为了引起声音的共鸣。我听不懂他们唱的曲子所表达的意思，但随着那忽而高亢激越、忽而低回深沉的声音，姑娘们静静地走到小伙们的身后坐下。随后和着小伙子们的歌声姑娘们也轻轻地唱起来。一会是男唱，一会是女唱，一会又是合唱。虽然听不懂他们唱的是什么，可我知道，那就是空申男女独特的另类的交谈方式，一种窃窃私语、表达爱慕、表达向往、表达情感的方式。

情歌越唱越热烈，整个“茅人坡”沉浸在歌的海洋里，歌声时而豪迈奔放，回荡山谷林丛，时而悠悠然然，飘扬空中云里，时而情意绵绵，如潺潺流水。他们就这样尽情地欢歌取乐，越唱情意越深，如痴如醉。在你唱我和的过程中，如果有两情相悦者，便可以离群另寻静处。以后的事，就要靠抢亲来完成了。小伙子可以把姑娘带回自己的家，然后再去请寨里德高望重的族老带上鸡羊前去姑娘家报信，告诉他们他家的姑娘在那里。如果姑娘家答应了就会留下族老带来的东西，小伙子家就得在报信的第三天杀猪宰牛带到姑娘的寨里，分给寨里的人们吃。以此再来告诉大家他带走了谁家的姑娘。但是如果姑娘家不答应，就会把带来的鸡羊杀掉。那小伙子就得另想办法了。还有，如果姑娘在去小伙子家的途中反悔了，小伙子也得将其送回家中。

三月的天并不暖和，可姑娘们九寸短裙下的双腿却没有要离去的意思。情长意绵的他们中不时有人成双成对的离开。虽然今日的茅人节看不到苗家房族之间不可以通婚以前，茅人节的那种泪眼婆娑、恨情不能两相依时的伤感场面。但是，看着成双成对离去的背影时，真替他们高兴，因为有情人可以终成眷属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离开空申苗寨的时候，我回头远望，看见那高高山顶上的茅草人，还在风中摇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