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队老了,演出正红

刚刚过去的这个夏天，上海挤满了欧美乐队。从Metallica、Korn到Pet Shop Boys，仅8月在上海就开了8场演唱会，接下来的十一黄金周还有山羊皮乐队（The Suede）的北上广3场巡演，主办方将这场演唱会定名为“致青春”，但最年轻的吉他手Richard Oake也已经37岁了。

密集的演出排表让项君这样的超级摇滚乐迷有点纠结到底该花钱去看哪一场。最终他选择了Metallica和Korn，虽然两场演出的门票总共花去了他2000多元，几乎是月收入的1/3，但他还是觉得“值了”。

这些乐队有一些共同点：它们基本是1980年代至1990年代成立的老牌摇滚乐队，其中Metallica还属于重金属摇滚；这些乐队名字在欧美音乐史上掷地有声，比如出道已经24年的山羊皮乐队就和Oasis以及Blur并称为三大英伦摇滚乐队。

这将是山羊皮乐队的第三次中国之行。2003年他们就来到中国，2011年乐队重组之后又到中国巡演，这次算是故地重游。作为主办方星乐寰球的代表，张家铭至今还记得他们2011年那场演唱会上全场超过一个多小时的大合唱场面。而由于当时演出时间只有70分钟，不少歌迷在事后都抱怨不够尽兴，这也让他坚信应该再次邀请山羊皮来到中国。

作为一家中国本土的演出公司，星乐寰球主业是引进欧美歌手在国内举办演唱会，曾举办了2009年的后街男孩北京演唱会和2011年的西城男孩“真爱引力”世界巡演中国站演出。

“我们看好山羊皮的原因在于他们的知名度高，而且音乐不‘躁’，符合中国人的喜好。”张家铭对《第一财经周刊》说。两年之后，他终于等到了合适的档期。上海演唱会将持续90分钟，老歌占到所有曲目的 80%。

“这几年国内歌手的演唱会基本都做遍了，而目前国内唱片公司在推歌手时也出现了青黄不接的现象，除了一些选秀歌手外，基本都在消费中老艺人。而很多欧美歌手都还没来过中国。相比港台歌手天价的出场费，欧美艺人在价格上还是比较适中的。”张家铭说。

永乐票务总经理杨波对这些欧美老牌乐队演唱会的火爆盛况并不感到意外，他认为电视综艺娱乐节目受到的限制越来越多，观众对娱乐的需求被压缩，间接催生了演出市场的增长。另一方面，中国本土歌手缺乏音乐新作，能够驾驭大型演唱会的人也并不多。

这些欧美老乐队的演出票价并不便宜。Pet Shop Boys这次在中国巡演的最高票价为1280元，最低也要480元，而他们在美国国内演出的平均票价只需要60美元（约367元人民币），即便是在香港，欧美歌手演唱会的平均票价也不会超过90美元（约550元人民币）。Metallica演唱会的票价为380元至1680元，即便如此，购票盛况还是刷新了欧美乐队在中国演出的几项纪录：开票当日仅15分钟就宣告售罄，最后甚至临时加演一场。

老牌乐队接二连三的到来让怀旧情绪成为演唱会市场的主导，这并不是一个巧合。

从全球来看，最具有巡演实力的往往是U2、麦当娜、Metallica这样的资历深厚的乐队或歌手。很多艺人一时走红，但从业20年以上，并能够称得上是超级巨星的其实不多。尽管人人都知道现场演出最赚钱，很多新兴的流行歌手还没有足够分量的经典作品能够支持在全球进行巡演，因此，他们往往更专注于在欧美市场先积累知名度和一定的作品。

另一方面，Pet Shop Boys和Metallica都是刚参加完日本每年七八月的Summer Sonic和Fuji Rock音乐节，再“顺便”飞到中国举办演唱会的。他们此行的目的，还在于推广刚刚发行的新专辑：山羊皮今年3月发行的新专辑Bloodsports即将于9月在中国发行；Pet Shop Boys也恰好在7月发表了自己的第17张专辑Electric，名为“触电现场”的上海演唱会是全球巡演的一站，后者在5月就从智利启程，新专辑中的几首主打单曲也提前在演唱会现场泄露，并且至今仍然保持在Billboard舞曲榜前三甲的位子。

AEG现场娱乐公司希望岔开不同公司的演唱会演出时间，但可选择的余地看起来并不多，该公司亚洲区音乐及巡演副总裁Adam Wilkes对《第一财经周刊》说，近年来“在中国办演唱会”这件事越来越受到欧美乐队经纪人的认可，“过去欧美明星办巡演一般都是从北美市场开始的，只有在满足了北美市场的需求之后，他们才会考虑到其他地方。”

AEG是全球最大的提供体育赛事和现场娱乐的演出公司之一，在世界各地拥有并管理众多知名演出场馆，上海奔驰文化中心和北京万事达中心都是由AEG公司负责维护和运营。作为场馆运营商，AEG除了与其他演出机构合作出租场地之外，也自己制作演出内容。

Wilkes觉得Metallica上海演唱会受欢迎的程度“不可思议”。根据AEG以往的经验，一般某个欧美歌手的铁杆粉丝能够支持在开票瞬间卖出20%至30%的门票，而剩下的要到演出当日才能基本卖完。

Metallica上一次来亚洲演出还是在1991年。10年前，Wilkes第一次尝试联系他们的经纪人谈来中国巡演的合作，还没说完开场白对方就直接挂断了电话。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好几年，但他还是每年都坚持给Metallica的经纪人打电话，邀请他们来中国演出。后来他们愿意在电话里听Wilkes说他的计划，然后逐渐转变为对他的提议有了兴趣，最后终于敲定2013年夏天来中国演出的计划。

中国的演出市场的容量让很多Wilkes这样的演出公司经理人吃了一惊。在门票瞬间被抢光之前，Wilkes更多依靠的是自己的直觉。

AEG在任何一个市场引进外来明星举办演出时，事先都会做大量的市场调研，考察某位歌手在当地市场的受欢迎程度。但在中国，它们遇到了一些难题。

刚开始AEG会通过对比百度上的冠军单曲数量，豆瓣、微信、微博上的粉丝数量等等，综合计算并汇总成一张歌手排名图表。而Metallica最初在这张图上排名靠后，甚至毫不起眼。当Wilkes第一次把Metallica中国演出的方案提交给洛杉矶的上司时，甚至都没敢把市场调研的数据包括在内。

“老牌乐队的歌迷主要都是‘65后’和‘70后’，你没办法在主流的社交网络平台上找到他们，在如何精准营销方面还有很多需要探索的地方。”张家铭说。

Wilkes决定相信自己的判断。2012年他在筹备Elton John演唱会的时候也发现由于其粉丝年龄偏大，这些人在社交网站上并不活跃。此外，北京和上海这样的城市还有很多数量的外籍人士，这些人同样也不会出现在微博、百度和豆瓣上。

直到后来他们才发现Metallica粉丝的聚集地是Guitar China这样的小众社区。项君就是Guitar China、X Music、摇滚年上的活跃分子。这些资深欧美摇滚乐迷虽然小众，但也足够撑起一场演唱会。

这个社区为此次Metallica演唱会的营销提供了不少便利。当第一天所有门票宣布售罄之后，AEG很快启动了原本只是象征性准备的方案—加演一场。这个消息第一时间被分享到这些摇滚社区里。“Metallica的粉丝非常狂热，也非常集中，他们都聚集在一些非常专业的摇滚乐博客上，都是铁杆死忠的粉丝，只要告诉他们演唱会的信息，更多闻风而来的摇滚爱好者很快就会把门票再次全部买光。”Wilkes说。

演出当天，没有人安分地坐在椅子上，音乐响起，全场都在摇摆。当人们都将目光聚焦在舞台中央的四个重金属摇滚狂人身上时，Wilkes在仔细观察观众的反应。“第一天的演出观众非常热情，你能感受到现场就像触电一般，这一天来现场的都是死忠粉丝，他们能在出票的一刹那就抢到票，第二天虽然也不错，但是观众构成和第一天的就不太一样，更多的是老外以及不是那么铁杆的摇滚乐迷。”

演唱会结束之后，Metallica的乐队成员在中国还呆了四五天，主唱James Hetfield去了长城；鼓手Lars Ulrich和他的未婚妻几乎泡遍了全上海所有的夜店，混在派对拥挤的人群中；贝斯手Robert Trujillo则去了在上海所有能玩摩托赛车的地方，比如虹口、江湾，他们还去看了太阳剧团《迈克尔·杰克逊不朽传奇》世界巡演在上海的演出，甚至去给同一时间在上海演出的Korn和软饼干乐队捧场，这些行程被Metallica请的一个团队全程拍摄下来，将来有可能会制作成一部纪录片。

但并非所有老牌乐队的中国之行都如此顺利。原计划在8月举办的Aerosmith乐队中国演唱会因为销售惨淡临时取消。主办方并不熟悉海外音乐市场，只能通过台湾等中间商的层层关系去邀请。未经证实的消息称，这家公司最终花了255万美元签下了原本不到60万美元的中国演出权。演唱会的高成本最终反映在了高票价上。演唱会预计的2.4万张门票最后只卖出了5000张，只能全部退票，差点引发歌迷集体抗议。

尽管互联网已经让全球娱乐业变得扁平，欧美艺人在中国的现场演出看起来才刚刚起步。张家铭感慨自己的运气—在敲定与山羊皮的合作之后，电影《致青春》片尾曲就选择了山羊皮的代表作So Young，乐队关注度一度走高，这也是演唱会的主题名的由来。据称目前的售票情况不错，还获得了红牛的冠名赞助。

他现在担心的还是档期问题，10月3日，山羊皮乐队演唱会与歌华莱恩主办的The Killers上海演唱会凑在一起。两支都是欧美顶级摇滚乐队，同一天在同一个城市举办演唱会—一个张家铭或许不会考虑的问题是，这会让更多人注意到这个刚起步的市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