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停息的阿哈斯瓦尔

时间:2022-10-25 11:56:09

摘要:孤独者在鲁迅的笔下是一种泛化的存在,他对这些人物的经历与命运进行了深刻地剖析与解读。从孤独者的泛化存在、“过客”情结的主体渗入以及绝望抗战者的自我放逐等三个方面,分析鲁迅笔下的孤独者产生的物质根源,探讨鲁迅钟爱孤独者形象的心理根源,阐释鲁迅在现实困境中,所具有的不倦地追求与不妥协地战斗的精神。

关键词:鲁迅;孤独者;“过客”情结;绝望抗战

鲁迅塑造了两类孤独者——知识分子与普通个体,在他的笔下,无论是坚守或放弃启蒙立场的知识分子,还是有时甚至令人厌烦的无辜的普通个体,往往都是因为其特异性而被群体排斥抛弃,或者被目为“狂人”(《狂人日记》),或者被看做“疯子”(《长明灯》、《药》),或者被称作“谬种”(祥林嫂,《祝福》),或者被看做是危险分子(阿Q,《阿Q正传》。鲁迅作品中孤独者形象的泛化存在,有着现实物质生存困境的影响,也有着深刻的社会历史根源,更有着鲁迅作为启蒙者的深刻体验。

一.孤独者的泛化存在

孤独是人生的一种非主动性境遇,人在大多数情况下对孤独都采取主动的规避:原始初民以个体集结的群体方式来获得生存,个体与群体的脱离意味着死亡;人类创造语言并以之为交流工具来沟通思想与心灵,个体在群体中的失语会导致精神的挫伤乃至崩溃。因而,当个体与群体处于对立或分离关系时,个体的孤独感便会成为无法逃脱的存在。如果这种孤独感的产生并非是主体的个人性抉择,而是群体的驱逐性附加,那么,对群体而言的喜剧就成功降为受动个体的悲剧,鲁迅笔下的个体存在者便是进入此悲剧场的孤独者。狂人、孔乙己、夏瑜、七斤、阿Q、祥林嫂、疯子等人,都处于孤立之中,这种泛化的存在,是群体对个体逼压的结果。因此,个体力图摆脱孤独的挣扎——或辩解,或逃走,或妥协——在群体情境中皆为徒劳。孤独是个体无法超越的生存状态,从群体疏离的个体并非是群体的代表或典型,而是“被吃者”。

在个体与群体的组合中,个体作为群体的一员渴望群体的认同,但同时也欲保留自身的独立性,形成与群体的疏离。群体作为整体性存在又不能容忍个体的特立独行,它顽固地维护统一的平面形象,对个体进行整个,由此,二者形成对立。这是一种正常对立:人必须首先是物质的、群体的,然后才是精神的、个体的。然而,对物质财富的主动迎合与追逐中置精神和理想于不顾,以及群体为了现实生存而贬抑个体自由的现象却构成了悖谬。物质与精神是人不可或缺的基本侧面,二者的分裂将导致人的单向度的缺失;个体与群体是人的立体构画,个体形象在群体中的暗淡将造成人类思想恩典单调刻板。个体与精神的第二性构筑了对群体与物质的第一性的悖论,力图保持着人的丰富性与自由维度。鲁迅将第一性凌暴下第二性的丧失称为“文化偏至”。早在1907年,他即以此为题写了一篇著名论文《文化偏至论》。论文详细地剖析了西方现代文明的种种弊端,指出其对个体与精神的抑制而造成人的内面精神世界的残缺,此种“文化偏枯”也是中国文秘的痼疾。基于此,鲁迅否定了以物质与众数手段来挽救中国的“金铁国会立宪”的主张,因为它本身即是助长恶劣的习气,加速中国的颓败。他认为唯一的出路在于通过“掊物质而张灵明,任个人而排众数”[1]的途径,而达到“立人”进而“立国”的目的。以思想拯救思想的启蒙选择贯穿鲁迅的前后创作,直到1933年,在谈到“怎么做起小说来”时仍宣称自己“抱着十多年前的‘启蒙主义’”。[2]

二“过客”情结的主体渗入

鲁迅的现实人生经历暗含了其对孤独的“过客”心理及其寂寞地“行走”行为的偏爱,其中涉及了五个地点的四次转移:故乡——N地——仙台——东京——S会馆,每一次离去都被赋予了寻求异样生活的渴望。陷入困境的孤苦与故乡的冷眼压抑,迫使鲁迅第一次离去,因此,故乡的美好只停留在少年时代,成人之后,在族人的逼迫下卖掉祖屋,鲁迅对故乡及乡人的最后留恋被涤荡殆尽,1919年从故乡迁家至于北京之后,他再也没有回过故乡。思乡的蛊惑下,鲁迅美化记忆中的故乡往事,却将它的现实处理为缺乏生机、毫无人情、令人失望的所在,“渐近故乡时,天气又隐晦了,冷风吹进船舱中,呜呜的响,从蓬隙向外一望,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没有一些活气。我的心禁不住悲凉起来了。”[3]鲁迅预知了回乡后的尴尬与失语,因此发出了“他乡不熟悉,故乡亦不能归去”[4]的感叹。于是,我们读到了离去、归来又复离去的失乡者的故事[5],“走”成了主人公的一种宿命:狂人赴某地候补,“余”由异地归乡(《狂人日记》);N君留学途中不得不回到上海(《头发的故事》);七斤撑着航船往返于乡下与城市间(《风波》);“我”回到故乡将家搬往异地(《故乡》);祥林嫂从山里的婆家逃到鲁镇,之后被卖到另外的地方,最终又回到鲁镇(《祝福》);阿Q由未庄进城又重返未庄(《阿Q正传》);“我”由S城到山阳,辗转而回到S城(《在酒楼上》);子君走出家门又走回去,最终走向了“无碑的墓地”,涓生怀着孤寂与创伤走向未知的路(《伤逝》);“过客”不停地向西走(《过客》),耶稣四处流浪,宣讲神道以拯救众生(《复仇(一)(二)》)。

“故乡”在鲁迅的笔下成为扼杀生命、摧残精神的存在物,眷恋故乡而回归故土,等于自去死地,阿Q的被枪毙与祥林嫂的被贱弃可为见证。在故乡人事的打击与影空气的窒息下,回归的知识者或逃走(“我”)或死亡(魏连殳),鲁迅对故乡的梦魇般的认知由此而得以彰显。旧土只能哺育人的卑微的肉体生命,它无法提供更高的物质滋养与精神提升的动力,因此,觉醒的一代知识分子在现实的压力与新思想的召唤下,走出沉滞的乡村氛围,做永不回头的“过客”:“我只得走。回到那里去,就没一处没有名目,没有一处没有地主,没一处没有牢笼,没一处没有皮面的笑容,没一处没有框外的眼泪。我憎恶他们,我不回转去。”[6]此处的“那里”与“故乡”具有相似的含义,代表了停滞窒息的封建历史与社会现实,“过客”同时具有了历史与伦理层面的含义,就是鲁迅常说的“历史的中间物”。在历史层面上,每一个生命都是一个过客,他连接着历史、现在与未来,其生命的价值在于对历史与现实权威的反叛、对历史与现实的否定以及对未来与自由的追求上;在伦理层面上,“过客”与老翁及小女孩之间都有着深刻复杂的关系,“过客”处于老翁与女孩之间,他既是父亲和儿子,也是同志和爱人,既是生命的巅峰也是生命的衰老。

在“过客”的背后,被抛下的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虚伪与堕落、人性的丑陋与偏僻,他所追寻的是精神上的救赎,这个追寻的过程是痛苦的,是无法预知结局的,但因为对“背后”所抛下的一切的极端厌憎,使得他的“向西行走”极为坚决,任何的艰难困苦身体上的疲惫不能使他停下脚步,任何的路途中的善意忠告或温情挽留都不能阻止他的追寻,甚至终点的存在状态(鲜花、荆棘或坟地)都不能使他放弃。这样的“行走”与追寻既像寻求又像逃避,既坚韧又固执,这种逃离又带有生命追求的终极意味,是对自由与真实的渴望,具有流浪气质的“过客”,行走与生命同在。

三.绝望抗战者的自我放逐

阿哈斯瓦尔是《圣经》故事中的一个人物,传说耶稣在走向骷髅地刑场的路上试图在他的门前歇息,遭到了拒绝,耶稣诅咒他一生都要流浪,不能停歇。阿哈斯瓦尔背负着耶稣的诅咒,不停地行走,直到耶稣再次将临时才能得救。阿哈斯瓦尔在“走”的行为中,追逐着神的也即基督的福音,祈求着停息——死亡后灵魂的提升,他的行走因而带有了刑罚与赎罪的意味,停下意味着自我沉沦与毁灭。鲁迅的小说有着对人物不断地行走模式的深刻书写:离家出走的子君、娜拉,被迫变换生活地点的祥林嫂与阿Q,绕了一圈又回到起点的吕纬甫,诸多作品中反复出现、不断逃离的“我”,这里面都有着去异地寻找别样人生的“鲁迅”的影子,这些人仿佛背负了诅咒一样,只有在不停的“行走”中才能生存下去,才能得到灵魂的安息。(上转第7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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