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世说新语》谈中国古代作者论

时间:2022-10-25 06:44:20

从《世说新语》谈中国古代作者论

摘 要:南朝刘宋时期的刘义庆所编撰的《世说新语》一书,以笔记实录的形式记载了汉末、三国至两晋时期士族阶层的言行风尚和轶闻趣事,为后世展现了中国魏晋文人这一独具个性的群体的生活风貌。《世说新语》具有独特的文学价值,保留了大量极有理论参考价值的文学批评文献材料。在借鉴前人研究基础上,本文主要从中国古代作者论的角度试对其进行分析,简要论述《世说新语》在这一方面的价值。

关键词:《世说新语》;古代作者论;文学批评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3)33-0007-01

中国古代作者论从汉代开始萌发,在魏晋南北朝时期逐渐走向成熟。产生于南朝刘宋时期的《世说新语》是我国文学史上极具影响力的一部作品,它以笔记实录的形式记载了汉末、三国至两晋时期士族阶层的言行风尚和轶闻趣事,被誉为“魏晋士人生活百科全书”。其不仅具有思想、社会方面的史料价值,而且在文学史、文学批评史上也具有相当重要的意义。由于《世说新语》并非文学批评专著,其文论资料条目分散,在文学批评史上未引起足够的重视,为发掘研究其文论价值提供了广阔空间。同时期,刘勰《文心雕龙・体性》:“然才有庸俊,气有刚柔,学有浅深,习有雅郑,并情性所铄,陶染所凝。”提出作者素质构成“才、气、学、习”说,这为我们疏理《世说新语》有关作者论提供了重要线索。

一、重才――推崇俊才敏思,尊重个体差异

“才”决定了作者的才华、才能、才气和作品的创造力。作者创作素质构成诸条件有其差异性,“才有庸俊”说明才华有不同层次和程度的差别,创作者应该是俊才,才会有创造力和独创性。《世说新语・文学》记录文学创作的诸条强调的是才思的敏捷。如第66条“文帝尝令东阿王七步作诗,不成者行大法。应声便为诗曰:‘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然,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帝深有惭色。”曹植“应声便为诗”;第92条“桓宣武命袁彦伯作北征赋,既成,公与时贤共看,咸嗟叹之。时王在坐,云:‘恨少一句。得写字足韵,当佳。’袁即于坐揽笔益云:‘感不绝于余心,溯流风而独写。‘公谓王曰:‘当今不得不以此事推袁。’”袁宏作《北征赋》,即席足韵;第96条“桓宣武北征,袁虎时从,被责免官。会须露布文,唤袁倚马前令作。手不辍笔,俄得七纸,殊可观。东亭在侧,极叹其才。袁虎云:‘当令齿舌间得利。’”袁虎倚马七纸;第103条“桓玄初并西夏,领荆、江二州、二府、一国。于时始雪,五处俱贺,五版并入。玄在听事上,版至,即答版后,皆粲然成章,不相揉杂。”恒玄针对同一件事同时为五处写公文。此外,第67条阮籍作劝进文,第95条王作奏折,第102条恒玄作诔等都是在称许制作诗文的迅捷。这些正因应了《文心雕龙・神思》“人之禀才,迟速异分”。作者创作素质构成会因人、因地、因时、因事而各异,从而形成作者个性、创作个性、作品风格的差异。《世说新语》通过文学实践来证实,列举作者个性和彼此间差异性来说明。《世说新语・文学》第84条“孙兴公云:‘潘文烂若披锦,无处不善;陆文若排沙简金往往见宝。’”本条刘孝标注引《续文章志》曰:“岳为文,选言简章,清绮绝伦。”又引《文章传》曰:“机善属文,司空张华见其文章,篇篇称善,犹讥其作文大治。谓曰:‘人之作文,患于不才;至子为文,乃患太多也。’”张华所谓“乃患太多”,意谓其文多累句,不够简洁凝炼,而潘岳“选言简章”,则取得了“清纶绝伦”的艺术效果。“烂若披锦”、“排沙简金”之比喻,继而第89条“孙兴公云:‘潘文浅而净,陆文深而芜。’”,说明潘、陆之创作风格有很大不同。如此,一方面要求才能、才华不同层次和程度的差别,另一方面要求强化、凸显创作个性和独创性。

二、养气――崇尚个性自由,风格独树一帜

“气”,是一种精神状态。“其为气也,至刚至大,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作者养气为文,就是通过不断加强内在的修养,在气场中等待灵感与妙悟的倏忽来临,方可下笔为文。魏晋士人不再一味的推崇孔子等提倡的“礼”、“义”等社会规范,开始把目光投向了对“人”自身、对自我本体的探究与追求上。从而将写作提升到一个较高的境界。

――玄妙之气。魏晋南北朝时期,出现了崇尚老庄的“玄学”,即用老庄的哲学思想解释儒家经典。当时,一些士大夫为了逃避现实,崇尚空谈,追求虚无与玄远,在空谈中探讨自然与人本体的关系,探求更本质的人生意义,将关注点从无能为力的政治转向了自身存在价值的讨论,名为“清谈”。《世说新语》保存了大量的清谈资料。既有从容轻松、充满幽默的清谈,也有许多激烈而有趣的辩论。如《世说新语?文学》第16条“客问乐令‘旨不至’者,乐亦不复剖析文句,直以麈尾柄确几曰:‘至不?’客曰:‘至。’乐因又举麈尾曰:‘若至者,那得去?’于是客乃悟服。乐辞约而旨达,皆此类。”第30条“有北来道入好才理,与林公相遇于瓦官寺,讲《小品》。于时竺法深、孙兴公悉共听。此道人语,屡设疑难,林公辩答清析,辞气俱爽,此道人每辄摧屈。孙问深公:“上人当是逆风家,向来何以都不言?”深公笑而不答。林公曰:“白旃檀非不馥,焉能逆凤!”深公得此义,夷然不屑。”《世说新语・文学》中有许多这样的记载。玄学给两汉以来保守腐朽的儒学注入了新鲜的血液,给古作带来了一种不同以往的自由、理性、思辨的哲学思维,同时是魏晋名士们自我肯定的强烈自信与率性自由的外化表现。

――豁达之气。魏晋士人寻求精神的自由解放,体现在现实中就是一种放达不羁的生活方式。他们不拘于礼法,不泥于形迹,心系自然,真实率性,以此来追求达到内在精神上自由之极境。宗白华先生曾指出:“魏晋时代人的精神是最哲学的,因为是最解放的、最自由的。”魏晋士人大多真诚率性,无拘无束,不虚伪,不矫饰,一切行为都任凭自我的性情而发生,较少顾及道德礼仪与社会规范。《世说新语・任诞》第6条“刘伶恒纵酒放达,或脱衣裸形在屋中,人见讥之。伶曰:‘我以天地为栋字,屋室为挥衣,诸君何为入我裤中!’”再如《世说新语・任诞》第47条“王子猷居山阴,逢雪夜,忽忆剡县戴安道,即时登舟造访,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答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他们看重的仅是兴趣本身,这是一种超越有限束缚而达到自由的人格理想。务实与超脱、入世与出世,皆为人本性的追求。魏晋士人对洒脱率真、放达真情的人生的倡导与追求,为后世文人展示了人性自由真实的光芒与磅礴。

――浩然之气。晋人虽超,未能忘情,所谓“情之所钟,正在我辈”!是哀乐过人,不同流俗。《世说新语・伤逝》第4条“王戎丧儿万子,山简往省之,王悲不自胜。简曰:‘孩抱中物,何至于此!’王曰:‘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简服其言,更为之恸。”《世说新语》对亲情的描写感人至深,对爱情的描写更让人感到人性的温润。《世说新语・惑溺》第2条“苟奉倩与妇至笃,冬月妇病热,乃出中庭自取冷,还以身熨之。妇亡,奉倩后少时亦卒……”“情”在他们的思想和追求中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以成为魏晋士人追求自然人性的中心。冯友兰先生曾把《世说新语》称为“中国的风流宝鉴”。何为“风流”?冯先生提出四点:“必有玄思”、“须有洞见”、“须有妙赏”、“必有深情”。以魏晋风度为开端的儒道互补的士大夫精神,从根本上奠定了中国知识分子的人格基础,影响相当深远。在此后的一千多年间,《世说新语》能成为士人的精神指南、文人的词语宝库,正得益于其独特而开放的身份意识,一种回到日常生活、又能将日常生活诗意化的超越精神。

《世说新语》记载魏晋名士们把老庄“无为”、“逍遥”的自由人格理想,通过自身在乱世中真实而坚定的实践,以前所未有的气魄和感染力,融入了中国文人的灵魂深处。令后世文人在面对浊世与困境时,能够以独特的人生态度、处世方式以及绝对的自信和清醒的思辨去对待人生和社会,寄身尘世之内,逍遥世俗之外,以独特的社会文化行为激浊扬清,救治世弊。从这个意义上说,《世说新语》对中国古代作者创作素质的构成不仅具有积极意义,而且具有超越时代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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