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桦故事:实在大哥的戏外人生

时间:2022-10-25 09:53:17

刘桦故事:实在大哥的戏外人生

凡是和刘桦私底下打过交道的,都知道这位老哥随和,仗义。虽然他在银幕上演过各种各样的坏人,但在生活里,却是不折不扣一个没架子、好脾气、爱掏心窝子,乐于被人开涮,并且正直厚道的大好人。圈儿里有个流传很广的段子,某年春节的业内聚餐,三爷(韩三平)当着上百号电影人的面夸刘桦:“大家知道,当一个名演员要同时做到这几点,一不赌二不吸毒,三不四不乱搞男女关系,是不太容易的――刘桦是做到的!”全场鼓掌。刘桦说自己那次,“臊得连脖子根儿都红了”。

连媒体记者都爱跟他起哄。在音乐电影《一夜成名》的海报揭幕会上,独自来撑场的刘桦被要求“唱一个”,再三推脱不过,他只好清唱一首《国际歌》。大家叫好,他的脸又红了。其实在《一夜成名》里,负责唱歌的是维塔斯、田娃和苏珊大妈,刘桦还是老本行,负责插科打诨出洋相,逗大家一笑――从去年的《无价之宝》到今年年初的《疯狂的饭局》,他基本都是这个路数。不过《一夜成名》也有新看点,那就是刘桦的新造型,片中他饰演的娱乐公司老板不仅留着一头飘逸的长发,而且还钉着耳钉化着烟熏妆。整部电影的喜感都落在刘桦身上,他演得也十分卖力。《一夜成名》由某酒庄投资拍摄,刘桦说他演这部电影,纯粹是被朋友感动,他愿意为那些拿着自己的钱来支持电影事业的人卖力吆喝。

从学生到士兵,从士兵到工人

刘桦这辈子,冥冥中和电影有种缘分,尽管他绕过很多道费尽周折才走到演员这条路上。

刘桦父母都当过兵,他小时候在部队幼儿园,每个星期能看场电影。刘桦说:“在我懂事那天,我忘了几岁我就觉得我该在那(银幕)上面。”自此以后,从幼儿园到小学毕业,相貌平平的刘桦就一直是班上的文艺骨干。集体诗朗诵,他必定是前面那个领头的,做操他是领操,跳舞他是领舞,唱歌他是领唱。其实他父母的工作和文艺不沾边,从小也没刻意培养他,刘桦身上这种与生俱来的”文艺范儿”,只能说是天分。

“我特别感谢幼儿园的老师,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就觉得我行。我现在看小时候的照片,长得比现在还不好看!眼睛也小,脸还挺长,胖不胖瘦不瘦的,扔在孩子堆儿里根本拔不出来,没任何特点。可老师说,你肯定行――也可能老师有经验,毕竟从事教育工作多年,觉得这孩子还行。那时期的锻炼对我今后的成长极有帮助。”

1976年底,刚刚粉碎结束,城市青年仍然面临去农村插队落户的命运。刘桦初中还没毕业就被送去当兵,15岁的他当了两年兵,复员转业回来也才刚刚17岁。

“我上学的时候成绩还不错,那时候学习的量比现在小得多,小聪明就行。我上课几乎不太听讲,考试前翻翻书,每次也能有90分以上。1978年恢复高考,我是‘78年底’79年年初复员转业,我爸妈说考大学吧,我就接着回学校读书去了。”

刘桦当了两年兵,结果又回到当年读初中的中学,连班主任都是当年同一位老师。班主任特别喜欢刘桦,他一上中学就是数学课代表,可是再回来读高中,学习明显跟不上。老师观察了一段时间,觉得实在是不行,就把刘桦母亲叫到自己家里,推心置腹跟她说:“孩子不行,跟不上。要不还是进工厂吧,不然孩子两年兵自当了。“刘桦妈妈想想也是,便听了老师的,让刘桦去工厂上班。就这样,复原回来上了五个月学,刘桦正式成了一名工人。这一上就是12年。

工厂里的文艺活跃分子

那时候的工厂都是全民所有制企业,必备团委、工会,那而也是小青年扎堆的地方,刘桦成了那里的常客。逢年过节,团委或者工会都要组织演出,刘桦于是有了用武之地。

“开始我是出节目,后来变成组织节目,再后来成导演了,特有意思。厂领导都对我特别好。工厂虽然不是文艺团体,但也需要这样的人做这些事,我也愿意做。如果有事就把我从车间调出来,工作十天或一个星期。那时候在工厂我做得非常愉快,尽管我没有成为一个好工人,还给领导,同事们添了好多麻烦。”

每个工厂都有那么几个不正经上班、调皮捣蛋,但又不招人讨厌,大家还都喜欢跟他们逗闷子的青工。那时候,刘桦就是这样的人。他也不明确知道自己未来要做什么,他只知道,他组织文艺活动的时候,比在车间干活儿要高兴。

“我工作的地方是个化工厂奖金和补助都特别高,钱挺多,我觉得我那时候是个有钱人。喝酒不必说了,每月还拿出钱来买杂志。那时候杂志也有限,《大众电影》是我小时候我妈就订的杂志,等我挣钱了就我买。《大众电影》对于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杂志,是我一生永远离不开的杂志,它是我从童年到少年,再从青年到中年的一种情怀。到现在我也买,没时间看我也买,我就喜欢这个名字。”

除了从杂志里接触、了解电影外,渐渐普及的电视,也提高了刘桦的眼界。

“我父亲是国家干部,后来转业,工资什么的还挺高,那时候家里条件不错,75年就买电视了。街坊领居全来我家看电视,吃完饭我跟我妈就要赶紧站起来,腾地儿。后来慢慢地,大家都买了,就在自己家看电视。那时候朋友聚在一起看电视就指点,什么玩意儿――当着父母不敢骂。有一回不小心让他们听见,我妈就说了我一次:‘你尽说别人不行,怎么没导演找你呢’一下给我噎回去,我从此再不说了。”

走上专业表演之路

妈妈虽然瞧不惯刘桦的张狂劲儿,但儿子心里最惦记的,她比谁都清楚。一天,她在《北京晚报》上看到一条小启事,也就三五十个字,是北京电影制片厂演员训练班招生。她把报纸拿给刘桦:“你去。”刘桦接过来,看完,说:“那我看看去吧。”

报名挺简单,只要带工作证、一寸照片,还有报名费一块。不过有一个考试程序,跟现在的艺术院校招生也差不多,先初试,然后复试,最后还有一个甄别。

“先是五六个人做表演练习,一大帮人里面我表现还不错。进入复试,朗诵、个人小品,唱歌跳舞,然后老师当场出个题目,再演一段。复试我也过了。第三试,还是演一个小品――三试有意思了,当时北影厂的好多老演员,好多,我记不全,有赵子岳、凌元、郭允泰、黄素琴等等,总之,二十多个。原来都只在银幕上看见过,现在看见真人,这一块钱值了!当时心里想的真是这样。除了之外,就是他们啦!”

刘桦顺利考取,便开始一边上班一边读夜校的生活。每周一到周四,晚上七点半到九点半,每个礼拜天上午俩小时,下午俩小时。刘桦读演员训练班,本来纯粹是兴趣,但后来听说,办这个班是北影的演艺剧团想招人,一下子把他的希望给点了起来。

结果那一年正好是北京电影学院‘’后第一次招生的学生,也就是78班毕业。那时候第五代刚出来,若干人等,又拍了好些个片子。总之训练班一个没要一只有一个,本来就是北影的,是从化装车间调到演艺剧团。其他进去的,都是应届毕业生。

虽然没换成工作,但演员训练班也给刘桦带来一些实际的好处,那就是他通过班上的同学,接触到了真正的专业表演团体。从那时候起,

开始有人找他拍戏,客串个小角色什么的。为了演戏,他不得不想各种办法请假。“你要是请事假,一般不准。为了请病假,我们什么招儿都玩儿过。开水试表,撒泡尿到小壶里,然后捅牙床滴几滴血在里面,冒充红血球。总之,那时候在工厂给领导添了好多麻烦,确实我不是好学生也不是好战士更不是好工人。”

那时候的刘桦正是求知若渴的年纪,又正逢思想解冻的时代,社会上各种思潮涌动他拼命的学习、吸收,几乎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电影学院也弄了个三百人的大课堂,教授电影艺术的基础知识。那时候这样的班特别多,因为开始注重教育,提高人民文化素质。我还从电影资料馆借出来业内的报纸期刊,也读了好多。我就是那时候知道萨特、弗洛依德、亚里士多德、巴尔扎克、卡夫卡,知道什么是当代艺术。”

能演《疯狂的石头》是命

当了12年工人之后,刘桦终于离开工厂成为一名职业演员。后来他给观众留下最深刻印象的角色,是《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里的古三。他出演了很多影视剧,许多观众都认识他那张脸,但叫不出他的名字。真正让刘桦“黑帮大哥“形象深入人心的,是宁浩导演的《疯狂的石头》。刘桦和“石头”的缘分,相当曲折。

刘桦以前学过画,即便后来当了演员,身边也有很多画家哥们。有一次朋友在798开画展,刘桦去捧场。朋友的朋友介绍了个朋友给刘桦,说这人是个导演,不过还在电影学院读书。刘桦一瞧,是个年轻人,说起话来也很客气:“桦哥,我叫杜鹏。我可能要拍个短片,希望您能来帮忙。”刘桦说:“没问题啊。”过了一会儿,杜鹏又过来说了一遍,“希望您能来帮忙。”刘桦说行。没过一会儿,杜鹏又过来说。刘桦有点明白了:“你没钱是不是?”杜鹏说对对对。刘桦说:“碱,把时间安排好,一分钱不要你的。”

杜鹏在北京电影学院读导演毕业那年谢飞老师有个倡议,就是学院拿一百万出来,资助学生拍五个二十分钟的胶片短片。杜鹏的剧本《火锅》有幸入选,他便开始张罗剧组。剧组没钱,勉强管吃管住,工作人员一律没有酬劳,想请刘桦这样的专业演员,只能靠人家友情赞助。

开拍那天,刘桦自己开车去保定。在剧组安排的招待所睡到半夜也没睡着,太冷了。“褥子跟报纸――顶多两张报纸一样厚。二十几个房间就一个卫生间。我还拉了几个哥们一块去的。还好旁边离招待所不远有个三星级酒店,我就开了两间房,跟哥们就搬过去住了。那时候天天请他们吃饭,这都不在话下。”

《火锅》完成以后,拿到了最高分,后来去香港韩国还拿过一些小奖。学生毕业作品集中展映的时候,杜鹏的朋友宁浩来电影学院看,两人坐在一块儿,杜鹏指着银幕上的刘桦说:“这大哥是我大哥!”

刘桦在《火锅》里演的也是个小流氓,跟《疯狂的石头》里的角色如出一辙,只不过《火锅》里后面跟仨兄弟,《疯狂的石头》后面跟俩。很显然,《火锅》给宁浩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疯狂的石头》拍完以后,副导演跟刘桦讲,为了用不用他,制片人和导演差点打起来。制片人不肯用刘桦,说腕儿不够,宁浩说腕儿够不够在我眼里不重要,我找他拍戏,你要非不用,我也没办法,但是我不负责未来的影片质量。

这边宁浩在为刘桦据理力争,那边刘桦却差点因为嫌钱少没去――但最终还是去了,刘桦说:“这是命。”

以刘桦当时的身价,拍两个月的戏最少10万,“少一块钱我都不干”。《疯狂的石头》只给两万五,刘桦最终会去,还是因为他把这看成“朋友的事”。

不仅刘桦,《疯狂的石头》所有的人钱拿的都少,其中最少的是宁浩。不仅一分钱没有,自己还贴了五万。至今说起来,刘桦还很佩服宁浩:“《疯狂的石头》实际到账285万,宁浩最后调颜色都没钱,没人理他。他就把自己的五万块存款拿出来,找到一个哥们的公司――他以前拍MTV拍广告认识好多朋友――说我就这五万你让我把颜色给调了,以后挣了钱我还你,挣不着钱再说。哥们说,得了,你调吧。后来‘石头’多火啊,票房两千三百多万,我们这帮人凭这个戏全火了。三爷发了十万块奖金给宁浩。据我了解,宁浩拿着这钱就给了哥们那公司了。”

定型和突破

自《疯狂的石头》以后,刘桦就成了内地“黑道老大第―人”了。对于总是演喜剧,总是演“老大”,他坦承是有些被定型了,“最近这几年戏真是没少演,但真正有彩儿的还是古三和道哥。我热爱表演,但必须承认,生活里我不是一个特勤奋的人。和傅彪比起来,我差他101倍。不过反过来说,现在这些角色我基本完成任务,你挑不出什么毛病。”

正是基于这样的想法,他开始尽量躲避媒体。但他又是一个讲义气的人为了朋友时不时得抛头露面站台捧场,每当这种时候,他都往作品后面躲,尽可能多谈电影,少谈自己。“我为什么不愿意宣传?因为现在观众已经认识你了,你要是老出不来好东西,不给他们一点惊奇的话,他们就会渐渐离你而去。我也是观众,我也希望好多特别优秀的演员能不断出好作品,不然的话我也会失望。这些年我不断拍戏,至少有这点好处,那就是新东西再没变化,至少我演的也不是原来那个一模一样的人物。”

对于别人给自己的喜剧演员定位,刘桦并不认同,“好的演员,必须仰仗剧本和导演才会有真正出色的演出,反之你什么都不是。我就是这样的演员。大部分观众都以为我是个喜剧演员,但我真不是――我非常崇尚喜剧演员,我也想成为好的喜剧演员,但太难了。我以为中国喜剧演员现在最好的就是赵本山和宋丹丹,我比不上,只有慢慢努力。还说《疯狂的石头》,我在里面的表演其实没有夸张的东西。比如那句所谓经典的‘什么素质’,你就算让赵本山用180种不同的方法来说,观众也不会笑。电影里这句台词之所以惹人发笑,是因为有特殊的规定情境。”

其实刘桦自己也在努力寻求变化:“去年年底我拍了个戏,导演让我演个退休的局长,还是个好局长。接下来三月下旬有个戏要开机,演警察,还是个所长。去年年底那个戏,制片人当初问导演想找谁来演局长,导演说刘桦。制片人说他能演局长吗?导演说,我觉得他什么都能演――哎哟,这话说得我心花怒放。其实我以前的角色也不都是坏人,安占军导演就跟我说过:我看你就从没觉得你是个流氓、坏人。你记住,以后所有我让你演的角色,没有一个坏人,都是好人。你可以继续演坏人,没关系,我不拦着你,但在我的戏里,你的角色一定是好人!

不能不尊重观众

刘桦拍了这么多年戏,最大的收获不是演了多少多少角色,而是每拍完一部戏,都能结交一大堆朋友。“这么多年,我没有朋友到不了现在。我是那种没朋友出不了门的人。不瞒你说,我现在选择戏,除了戏好不好钱多不多外,我还看在哪个城市拍。要是那个城市有我哪个朋友,我去了以后能请我吃饭喝酒,玩啊高兴啊那我就愿意去。”

刘桦为人仗义,而且跟谁都没架子。比他大的喊他“小刘”,比他小的喊他“桦哥”“道哥”他都应得脆脆的。他不让人喊他“刘老师”,觉得那样生分。拍《疯狂的石头》的时候,他45岁,全剧组除了连晋就数他岁数大,其余的大都是80后。刘桦进组第一天,孩子们都老老实实喊他“刘老师”,第二天就喊“老刘”了,第三天有调皮孩子喊“老流氓”,他也乐呵呵。等到喝完酒三分酒意上来,连称兄道弟都嫌不过瘾干脆有人叫他“老×”,他照样高兴。

在剧组里,刘桦只烦一种人,那就是一边拍着戏,一边不把观众当回事的人。“干我们这一行的,不能不尊重观众。说点酸词儿,他们是衣食父母。更重要的是,我们跟他们一样,没高他们多少,区别只是我们干这个他们没干这个。”

刘桦说,千万不要低估观众,不然就显得你自己特别傻。“《疯狂的石头》第一次公映是在有一年的上海国际电影节上。刘德华那次去了光记者就呼啦啦去了200多人。一个大影厅楼梯上全坐满了人。电影放完,当时欢声雷动。我们几个主创上去,那个闪光灯把我眼睛给晃的,全是白点。当时脑子里没别的,就俩字:‘火了’!那次看电影,我丈母娘也去了,和我闺女坐一块儿。闺女当时才一岁零五六个月还不懂事,老得看着。我丈母娘60多岁,一边看着孩子一边看电影,看到麦克从房顶上垂下来偷石头,吊在半空中够不着石头――也就16帧的镜头,老太太看见了,回来跟我说,小贩少给麦克一截绳子。《疯狂的石头》最早一个版本是两小时二十分,因为戏太紧了,没法一点儿一点儿动,只好半场半场往下删,最后变成108分钟。我看两小时二十分钟的版本时就担心太快了,观众会不会看懂啊!事实上,我错了!老太太给我上了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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