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创伤

时间:2022-10-25 12:44:50

摘要:托妮・莫里森2012年的新作《家》讲述了从朝鲜战场回到美国的黑人青年弗兰克・蒙尼历经挫折带妹妹茜回到南方小镇家乡的故事。本文将借鉴创伤理论,分析作者如何书写创伤,如何描写一个患上严重的“创伤后遗症”的退伍士兵最终成功走出创伤的经历。

关键词:托妮・莫里森;《家》;创伤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1580(2013)10―0105―02

2012年5月,耄耋之年的托妮・莫里森(1931―)推出了自己的第十部小说《家》。从第一部小说《最蓝的眼睛》(1970)到她的代表作《宠儿》(1987),再到1993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的《天堂》(1999)、《爱》(2003)、《恩惠》(2008),黑人同胞的生存状况一直是莫里森关注的焦点。然而在解读莫里森的这部新作《家》时,笔者想暂时搁置主人公弗兰克・蒙尼的黑人身份,聚焦他退伍军人的身份,借鉴创伤理论,分析作者如何讲述一个患上了严重的“创伤后遗症”(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的士兵最终成功走出创伤的故事。

米歇尔・班克斯在其博士论文中指出:“从词源学角度看,‘创伤’源自希腊语的‘伤(强力袭击的结果)’。现代创伤的意义取的是其比喻意义:对身体的伤害变成了对心理的伤害。在现代话语中创伤的原有意义成了第二位的意义。” 所以“创伤”(Trauma)在《朗文当代高级英语辞典》中有两层解释:“心灵创伤、精神创伤”(damage to the mind caused by a sudden shock or terrible experience)和“损伤、外伤(a wound)”。其中“心灵创伤、精神创伤”这一含义排在了“损伤、外伤”之前。

对精神创伤的研究始于弗洛伊德,早在20世纪初他就对精神创伤做出解释:“一种经验如果在一个很短暂的时期内,使心灵得到一种高度的刺激,以致不能用正常的方法谋求适应,从而使心灵的有效能力的分配受到永久的扰乱,我们便称这种经验为创伤。”经过多年的发展,创伤研究已经逐渐成为一个系统、完整的学科――创伤学,对其他学科也产生了影响。自然灾祸、战争、暴力这些沉痛的事件给人们身体和精神上带来了双重的伤害,而与这些事件相关的文学作品中的创伤书写正体现了创伤学与文学的融合。

现当代美国文学中反映两次世界大战、大屠杀、越战以及“911”恐怖袭击的作品不在少数,托妮・莫里森却选取了朝鲜战争作为故事的背景。小说提到“他们(笔者注:两次世界大战的老兵)知道朝鲜战争,但是不知道它是为了什么,没有给予它应有的尊重。”这可以说是美国国内对这次战争的普遍看法,所以它被很多美国人称为一场被遗忘的战争。

但是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其中的沉痛。

小说的主人公弗兰克・蒙尼从朝鲜回国后,患上了严重的“创伤后遗症”,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融入社会。小说多次提到弗兰克的各种创伤症状:借酗酒逃避现实,对未来失去兴趣,当他的同居女友莉莉问他对未来的打算时,他的回答是“活着”。好友的样貌、他们死前的片段总是在他眼前闪现,他甚至看到他的好友“斯塔夫的照片在路上停着的一辆车里”。梦中“狗或是鸟在吃同伴的尸体”。到了最后,他的情况不断恶化而被送进精神病院。医生给他戴上手铐,注射镇静剂,拿走他身上可能会用于自杀的物件,将他关在了病房里。也许医生的治疗是有效的,至少弗兰克恢复了理智,他清醒地制定了逃跑的路线,成功骗过医生,逃出医院。当第一个给予他帮助的洛克夫妇问起他的情况,他能清晰地回答出自己的名字,来自哪里,将去往何处,可是却记不起为何会被关在了医院里,他只记得“很大的声音,真的很大声”。但是遗忘只能暂时克服“创伤后遗症”,总有一天,被刻意遗忘的回忆会重现,那么伤痛会更加严重。

赫尔曼在总结多位著名心理专家的理论的基础上,提出了彻底治愈不同创伤病症的方法。战争创伤治疗过程是:“第一阶段,建立信心、恢复自主控制创伤冲击能力、解除心理压力;第二阶段,再现创伤情景、认知创伤事件;第三阶段:整合创伤。”小说中,弗兰克最后能够摆脱心理的创伤,实际上也大致经历了这三个阶段。

弗兰克之所以要从医院逃走的一个主要原因是,他收到一封短信:“速来。如有延误,她就没命了。”他的妹妹茜生命垂危,急需他的帮助,“他第一个承担起责任的人就是她”,他们儿时曾经一起经历过危险,在她身边,他觉得自己是“英雄”。对茜,弗兰克不仅有责任,更重要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自信。建立自信是治愈战争创伤的第一步。

“创伤不可避免地破坏了受害者过去对自己和世界的认识,让他努力寻找新的更可靠的意识形态让创伤后生活恢复秩序和意义。”弗兰克几乎跨越整个美国带妹妹回家的经历正是他恢复生活秩序和意义的过程。在这一过程里,他与不同的人接触,建立起积极、和谐的人际关系,帮助他逐渐解除心理压力,控制伤痛。离开洛克夫妇的家,踏上路途,战场上的零星片段,对好友的死的自责和愧疚轮番折磨着他,他甚至出现了短期的色盲,“所有的颜色消失了,世界变成了黑白的电影画面”。这时,在餐馆里,邻座一个叫比尔・沃森的人主动和他攀谈,还热情地邀请他去他家过夜。当天夜里,他被类似于扣动扳机的声音惊醒,看到窗口似乎站着一个人影,当他起身查看时,人影突然消失了,后来弗兰克意识到这只是个梦,但是这个梦与他之前恐怖的噩梦和幻觉比起来要好得多了。在亚特兰大的大街上,他遭遇抢劫后,有人主动上来想帮他报警,还给了他一些钱。写信通知弗兰克来救茜的是医生的助手莎拉,她冒着失去工作的危险,协助他将妹妹救出。带着妹妹回到他们避之唯恐不及的家乡――莲花镇,在弗兰克以往的观念里,那里的人们“不会宽恕,与世隔绝,对未来漠不关心……”但是正是这些人对兄妹二人施以援手,将茜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在和这些人的接触中,弗兰克的内心逐渐趋于平静。看着康复后的妹妹在这些人的帮助下坚强地接受了自己不能再生育的事实,弗兰克也在“努力寻找困扰他的其他事情,想做些事情”。他在不断地的反思,反思自己“如何用对同伴死亡的巨大哀痛来掩饰自己的罪恶和惭愧”。这种罪恶和愧疚源于他内心深处的秘密――枪杀了一个无辜的朝鲜女孩。终于他不再粉饰,直面这个令他羞愧的事实,这意味着他度过了创伤治疗的第二个阶段。

最后,弗兰克和茜一起,用她亲手缝制的百纳被,埋葬了多年前被白人草草掩埋的黑人的骸骨。二人站在树下,凝视着那棵树,“它看上去如此强壮,如此美丽,曾经被拦腰斩断,但如今还是生机勃勃”。饱受战争折磨的弗兰克就如同这棵树一般,又恢复了活力和生机。埋葬了所有痛苦的回忆的弗兰克终于走过了创伤治疗的第三个阶段。

弗兰克・蒙尼也许是幸运的,亲历战争的他最终找到了心灵的平静,但是治愈创伤的过程却充满艰辛。2012年相继经历了权力更替的朝鲜和韩国关系日趋紧张,“不确定”似乎成了朝鲜半岛局势的关键词,在这一国际环境中,我们再来审视托妮・莫里森以20世纪50年代的朝鲜战争为小说的背景进行创伤书写的用意似乎就更加清晰:战争带给人的只会是难以愈合的创伤,和平才是全人类的诉求。

[参考文献]

[1]赵宏维.回归的出逃――评莫里森的新作《家》[J].外国文学动态,2012(06).

[2]郝素玲.寻找回家的路――美国作家托尼・莫里森新作《家园》简论[J].译林,2013(01).

[3]王守仁,吴新云.国家社区房子――莫里森小说《家》对美国黑人生存空间的想象[J].当代外国文学,2013(01).

[4]Michelle Banks. Unhealed Wounds and Re-Negotiating the Consensus Trauma in Toni Morrison’s Beloved[D].Halifax: Dalhousie University,2002.

[5]艾迪生・维斯理.朗文出版公司辞典部编.朗文当代高级英语词典(第二版)[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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