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津:宛如一杯清茶

（西南大学 文学院，重庆 400715）

摘要：20世纪60年代，日本电影黄金时期。著名导演――小津安二郎在60年中拍摄了54部影片。这些影片虽题材相近，但每一部都值得细细品味。小津的电影作品永远掺着日本茶道精神――“和敬清寂”。文章从“和敬清寂”入手浅析小津的影片拍摄技法与影片主题。

关键词：小津安二郎；日本文化；拍摄技法；影片主题

中图分类号：J911文献标识码：Ａ文章编号：1005-5312（2012）09-0149-01

小津，作为一位“最日本化”的导演，用质朴的电影文法，为我们讲述关于日本普通家庭的故事。这些故事哀而不伤，这些故事一咏三叹。与黑泽明擅长拍摄武士题材、沟口健二侧重表现社会底层人物相比，小津则把重点放在普通人家的日常生活上，专注刻画细腻的情感世界。以温和著称的小津凸显出日本文化中“菊”的特性：尚礼，雅致，和善。这与日本文化中的茶道精神中的“和敬清寂”不谋而合。

“和”在小津的电影中体现为叙事节奏的舒缓，片中场景常常“停留”在细节。影片依靠细节刻画人物性格、推动故事发展以及揭露故事主题。影片《东京物语》（1953）中，70岁的老夫妇去东京探望儿女前，邻居太太用羡慕的口吻赞许老夫妇真幸福。这与后来老人在东京的真实情况形成鲜明比对：旅途的劳累、子女生活的不如人意，在热海温泉旅馆中的心理落差及险些流浪东京街头的落寞。前后两处细节的比对，顿时将影片主题――“日本传统家庭体系正在毁灭”显现出来。“和”在小津电影中的另一种表现形式为稳定的画面结构，因此，小津常常采用固定机位拍摄影片。小津后期的影片对移动镜头的运用再没出现。即使在不同镜头的组接上，小津仍将稳定的美感放在首位，不惜违反电影文法。但这种稳定的画面结构并不意味着影片的干瘪乏味，小津通常会以画面内的活动带动电影氛围，如到站的火车，走动的人群等。“和”在小津的电影中亦体现为演员举止从容、雅致的小幅度表演。类似《浮草》中班主驹十郎的大幅度粗暴表演在小津的其他影片中难觅影踪。

“敬”在小津的电影中体现为仰拍与正面拍摄人物。仰拍是默片时代导演常用的一种技法，这种技法可以将演员的“动”与“静”统一于同一画框中。低视点仰拍，仿佛人带着尊敬的目光对待他人，不仅体现出小津对演员的尊敬，更突显出小津对生命敬畏。这种仰视可以看作传统的日本民族尚礼的一种体现，他们在每天的交往中，惯以这种彬彬有礼的态度对待他人。小津坚持正面拍摄人物的技法与仰拍有异曲同工之妙，小津的摄影机镜头以一种主人待客之道对待所有演员，所有演员对摄影机镜头也都回应着宾客之礼。

“清”在小津的电影中体现为干净的拟态构图。这种构图方式不仅体现出小津对平衡的画面美感的一贯追求，更可以精准的体现出画框中的人物关系、传达主题思想。影片《东京物语》中，镜头从大儿子家的窗口眺望开去，在门前那高高的、褐色的小山坡上，身着和服的老人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孙儿，弯着腰对小孙儿说着话。此时，画框中的大背景是蓝色的天、褐色的小山坡，老人和小孩变成自然环境中的两个小小身影。这幅画面既温馨又悲凉。将“你的生活才刚刚开始，而奶奶的人生却近尾声”的主题“一画道破”，同时，更将“生活自然规律不可违”的残酷现实摆在观众面前。小津对颜色的慎重选择也是“清”的表现形式之一。日本第一部彩色影片《卡门回故乡》（1951）问世9年后，小津才推出自己的第一部彩色片《浮草》。《浮草》中，小津巧妙搭配朱红，使其为建构雅致、醒目的画面奠定坚实基础。驹十郎来到阿芳的小酒馆与其叙旧，问儿子近况如何。此时画框左右两侧的八分之一均由灰白的墙壁填充，画框中间的四分之三由多株繁茂的朱红色鲜花填充，演员坐在画框左右，身着灰白色调和服。朱红的鲜花被凸显出来，产生一种“多一分则嫌多，少一分则嫌少”的画面美感。“红黄黑”三色的搭配运用也是小津酷爱的方式，这种搭配常见于酒馆的灯笼招牌、女演员用的雨具等地方。这种颜色搭配方式虽艳丽但不杂乱，使人舒适。

“寂”在小津的电影中体现为对“窗帘镜头”的运用。影片《东京物语》的结尾，空落落的房间中只留下老父亲一人。镜头采用近景呈现出父亲孤独的侧影，此时，影片传来港口船舶靠岸的有些悲凉的鸣笛声，画面跟随声音切到船和栉次鳞比的屋顶上，然后镜头推至船身。生命的一次轮循环就此画上句号。通常情况下，空镜头的插入是为主要情节服务，但对小津来说则正相反:恰是主要情节为空镜头赋予了深刻生命涵义。好比中国画中的留白，意韵全存于此。这些空镜头中的影像反映出小津对“空”和“沉默”的执着，反应出小津骨子里的淡然处世之神韵。这是一种“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超然姿态。无论人世的生活是多么残忍：要么生离，如《秋刀鱼之味》中的嫁女；要么死别，如《东京物语》中老太太的辞世，小津唯一做的只是用摄影机的镜头静观人生百态。小津将“寂”的神韵贯穿于每一部作品中，形成了小津独有的“空”世界。

参考文献：

[1][美]唐纳德・里奇著，连城译.小津.上海译文出版社2009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