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遗忘的故乡夜空

时间:2022-10-24 06:08:13

不曾遗忘的故乡夜空

年前,家乡的山路硬化了,四米五宽的大道从山谷盘旋而上,蜿蜒进村庄的石坝前。父亲电话里说,通车的那天,院头鞭炮如雷,敲锣打鼓,男人们凑在一起喝酒闹到深夜,醉翻了好几个叔伯。

我理解父亲的话,住进城里的我,已是多年没回家过年,总是怨那山路搁小车底盘,看来今年无法搪塞,是该回去了。

六岁的女儿不懂得山路的崎岖,也不在乎农村的穷困,只记得几个爷爷的六七个小姑姑比自己还小,叫什么梅花、香花、来着,都围着她转,听她使唤。于是提起回老家过年,高兴得不得了。

又整些什么回去“炫耀”呢?女儿花了很多心思,除了巧克力、遥控电动车、医生器械、儿童手机外,还特地到批发市场买了几十个孔明灯。

除夕夜,母亲准备了一大桌子饭菜,野鸡干菌子汤、柏树丫熏的香肠、灶沿儿炕干的野猪肉……一屋人正喝得起劲,女儿跑进屋来,拉着我喊:“爸爸,爸爸,快,快去地坝放孔明灯!”

走出屋子,院坝里人影绰绰,热闹非凡,女儿迫不及待地牵开孔明灯,我打开火机点燃酒精棉蕊,顿时燃起火红的烛光,女儿许了愿,尔后轻轻放开,孔明灯宛如一盏红艳艳的灯笼,在孩子们的吹呼声里徐徐飘向夜空。

抬头仰望夜空,我不觉豁然惊讶,那满天的星斗,在深邃的天宇灿烂地闪烁,孔明灯透出妩媚的光辉,朝着那星光飞升,飘逸……

我笑着对老婆说:“大哥我已不见这星光好多年。”老婆戏谑道,“老大,我看你是逃出这大山已好多年。”久违的星空倏然唤醒沉睡的记忆。

那星光下,父亲点头晃脑地拉着二胡,教我一句句学唱“十五的月亮,照在家乡照在边关”,或是“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撒热血写春秋”;那星光下,母亲坐在床头用一层层碎步为我粘纳布鞋,牙齿咬着钢针穿透“千层底”的声音那般清脆悦耳。

那星光下,十几床竹杆凉床铺满地坝,男男女女摇着蒲扇消夏赏月,喝茶休憩,天南海北地狂摆龙门阵,直至鼾声四起;那星光下,池塘的青蛙,菜畦里的蟋蟀,檐下的燕子,奏响天籁般的小夜曲。

那星光下,我在窗棂边一道道演算几何题,一遍遍抄写英语单词,背诵王维的《山居秋暝》、范仲淹的《岳阳楼记》。那星光下,我一颗颗数着满天的繁星,幻想着那天上人间的朱阁琼楼,憧憬着长大后的美好未来……

“爸爸,快点再放一个,那个飞到星星那里去了。”我回过神来,叫女儿给院坝里的孩子人人一个孔明灯,一同点亮放飞,那一刻,无数孔明灯摇曳着、升腾着,烛光点亮夜空,分不清哪是星星,哪是灯笼,若即若离,忽明忽暗,渐行渐远。“我要飞得更高,我要飞得更高啊……”女儿手舞足蹈唱起歌来,那般天真,自由,无妄。

深夜,朦胧中听见女儿喊“爸爸,爸爸我要上厕所。”我说,起来去上吧。“爸爸,你开灯,黑黑的我怕。”我打开灯,靠在床上,不经意儿时的星空又浮现脑海。小时的我,住的是木檩子房,墙壁也是一块块木板拼装的,日晒雨飘。夜里醒来上厕所,星光从墙缝间洒泻,缕缕月光照亮屋子,恬美至极,一点也不令人怕。

我想起那首《天上的街市》,“远远的街灯明了/好像闪着无数的明星/天上的明星现了/好像点着无数的街灯/我想那缥渺的空中/定然有美丽的街市”。但我恍然发现,城市森林正在吞噬着城里的月光,栖居在钢筋水泥之间的我们,总是在狭小的蜗居与拥挤的人群之间生存与穿行,好似冬天蜷缩在混沌角落里的一只猫,不再拥有那澄澈而宽广、皎洁而温馨的朗朗星空,难觅那天人合一的宇宙之美。

记得德国古典哲学家康德说,世界上唯有两样东西能让我们的内心受到深深的震撼,其中之一就是我们头顶上灿烂的星空。人世间,也正如一片浩瀚的银河星空,芸芸生命,若像那一颗颗星斗该多好,哪怕是一颗划过夜空的流星,也会在燃烧中永留迷人的印记。然而,在喧嚣的浮尘中、功名利禄的纷争处,要邂逅那如诗般的斑斓星空,那如梦般的流星雨,亦是多么的奢侈。

晚上,正在看湖南卫视《爸爸去哪儿》节目的女儿突然问我:“爸爸,城市的星星去哪儿啦?”我说:“它没去哪里,依然在天上。只要你坚持每天晚上站在阳台仰望那夜空,你总会看到的。”看来,得多带她去乡下呼吸,去田野里奔跑,去溪流里嬉戏,去沐浴那皎洁多情的乡下月光。

“那时星空”去哪儿了?找到它,那或是一个至善至美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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