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少年长大了:德德玛与小儿子的战争与和平

兄弟俩试图

赶走继父

德德玛1947年出生在内蒙古额济纳旗，1982年调入中央民族歌舞团。她的一曲《美丽的草原我的家》征服了所有观众，被人们称为“草原夜莺”。

事业蒸蒸日上的德德玛，感情生活却不太顺利。到中央民族歌舞团前，她因种种原因与丈夫分手，独自带着两个年幼的儿子来到北京。那一年，小儿子马克塔勒年仅9岁。

独自抚养两个儿子，还要参加各种演出，德德玛感到心力交瘁，马克塔勒更是感到不适应，他不会说汉语，周围的环境和人都是那么陌生。在学校，同学们都疏远他，他孤独极了，母亲成了他惟一的精神支柱。

后来，德德玛与团里的编导拉西尼玛在接触中擦出爱情火花。德德玛与拉西尼玛相爱的事很快就传开了，马克塔勒的同学们常拿他开玩笑，说他就要有一个后爸了。

马克塔勒从没想到母亲会再给他找后爸，他觉得，后爸不会喜欢他，母亲也不会再爱他了。于是，他求母亲不要给他找后爸。拉西尼玛到他家来时，他不开门。德德玛对两个儿子说：“拉西尼玛会像亲生父亲一样疼爱你们的，妈妈也会永远爱你们。”但马克塔勒根本听不进去，他从内心里排斥着拉西尼玛，总是和母亲哭闹，不让她和拉西尼玛来往。

德德玛和拉西尼玛商量，觉得马克塔勒长大一些就会理解了。如果他们生活在一起，就能更好地照顾这两个孩子，因此，1985年，德德玛和拉西尼玛结婚了。

看到母亲真的给自己找了个后爸，马克塔勒心中对母亲充满了怨恨。一天，他因交作业和同学产生了矛盾，争吵中，那位同学说：“你妈给你找了个后爸，你还神气什么？”

同学们一起哄笑起来，一向乖巧听话的他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和力气，和那个比自己高的同学扭打起来，还把对方打伤了。结果，老师把德德玛请到了学校。德德玛回家后让马克塔勒写检查，可他就是不写。德德玛生气地说：“不写就别吃饭。”马克塔勒说：“不吃就不吃。”他果真饿了一顿，似乎在用这种方式来抗议母亲再婚。

为了把继父赶走，马克塔勒还和哥哥联合起来，想出各种办法来刁难拉西尼玛。德德玛到外地演出时，都是由拉西尼玛来照顾兄弟俩。于是，他们就故意把衣服弄得全是泥，鞋子也弄得全是黑煤渣，然后让拉西尼玛给他们洗。看到拉西尼玛费劲地搓洗着衣服，用刷子一遍遍地刷鞋，累得头上直冒汗，兄弟俩就躲在一旁偷乐。

有一次德德玛演出回来，拉西尼玛下厨房准备晚餐。马克塔勒趁继父不注意，悄悄把味精换成了盐。结果，当德德玛兴致勃勃地品尝丈夫亲手做的菜时，却被咸得全都吐了出来，她埋怨丈夫明知她血压高，还放那么多盐……

然而，马克塔勒发现，他和哥哥所做的这些一点都不管用，母亲和继父的感情越来越好。有一次，继父病了，母亲急得又是去医院又是煲汤，竟忘了给他们做饭，只好给他们钱让他们到外面随便买点东西吃。马克塔勒觉得，母亲的心里只有继父，已经不再爱他了。

于是，马克塔勒开始变本加厉地捣乱。他不是和同学打架，就是故意把邻居的窗户打破，甚至逃学。而且，他专找母亲不在的时候做这些事。看到继父低三下气地给人家赔礼道歉，受人家数落，他心里有一种报复的。

上初中的时候，马克塔勒因为逃学，老师将继父请到了学校。母亲知道后，狠狠地给了马克塔勒几巴掌。他记得这是母亲第一次打他。从此，马克塔勒与母亲之间也有了深深的隔阂。

他有什么事不再和母亲讲，母亲不让他做什么他偏做。他盼望着自己能早点长大，然后离开这个家。

看到儿子这个样子，德德玛心如刀绞。她真怕儿子的这种敌对情绪会影响到他今后的生活和发展。她决定多给儿子一些爱，在事业上也尽自己所能帮助他。

德德玛发现马克塔勒很有音乐天赋，于是，她便有意培养他。德德玛觉得，儿子要在民族音乐上有发展，必须要掌握本民族的语言，但马克塔勒由于从小住在北京，蒙古语说得不太好。一天，她对儿子说：“从今天开始，你要每天学习蒙古语。”马克塔勒一梗脖子：“我才不学呢。”

马克塔勒变得很叛逆。他一听母亲让他学蒙古语，学民族音乐，立即很反感。因此，他根本不按母亲的安排去做，却疯狂地迷上了摇滚。

一天，马克塔勒跟母亲要钱，说要买一把吉他。母亲本来就反对儿子搞摇滚，一口就回绝了他。马克塔勒什么话也不说，第二天逃学跑到车站去扛大包。拉西尼玛得知后，到车站把他拉了回来，并出钱给他买了一把吉他。德德玛知道丈夫竟然给儿子买吉他，和他吵了起来。拉西尼玛劝他说：“孩子现在正处在青春叛逆期，你不能和他拧着，他买吉他学音乐也不见得是坏事。”

1989年，年仅16岁的马克塔勒和几个朋友一起成立了“面孔乐队”，他当上了一名鼓手，每天不是练歌，就是出去演出。后来，他又当上了“晚间新闻乐队”的主唱，并加入“苍狼乐队”。

让德德玛最看不惯的是，儿子的穿着打扮很前卫，头发留得比女孩还长，裤子上到处都是洞，T恤上写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她眼中，儿子整个就是一个颓废青年。

有一天，马克塔勒演出很晚回来，德德玛就一直等着他。他和儿子好好地谈了一次话，她让儿子把身上那些衣服换下来，把头发剪短，不要再整天不务正业地跟几个小青年混，并说给儿子找好了音乐老师，让他踏踏实实地学习民族音乐。

马克塔勒一听就火了：“我已经长大了，我有自己的选择，你没有权利管我。”德德玛也提高了声音：“我是你母亲，我怎么没权利管你？”

马克塔勒说：“你是我母亲，可你心里只有你自己，只顾你自己的幸福，根本不替我着想。如果你看不惯我，以后不认我这个儿子就是了，可我想做的事情谁也阻止不了。”说完，摔门而去。

望着儿子的背影，德德玛呆在那里，很委屈也很无奈。儿子不理解她，误解她，故意和她作对，让她觉得心好疼好疼。

虽然儿子不听话，但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德德玛的心中时刻惦记着他。得知儿子演出收入不多，经济上比较困难，她便经常拿出钱来给他。可马克塔勒并不领情，每次都把钱扔回她面前，这令德德玛非常伤心。

德德玛是个非常要强的人，尽管家里的一摊事搅得她很烦，但她在事业上却一点也不放松。她是团里的台柱子，每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演出。她的身体不太好，有高血压和失眠症，可她仍然国内国外地跑，把自己的歌声带给每一位喜欢她的观众，尽自己的全力传播民族音乐。

1998年4月2日，德德玛在日本演出时，刚下台就晕倒了。大家急忙把她送到医院，医生诊断她患的是脑溢血，情况非常危险。昏迷了8天后，德德玛终于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了。可是，她的右半身却瘫痪了。医生说，她将不可能再站起来了，余生将与轮椅为伴。

3个月后，德德玛坐在轮椅上回国了。见到母亲的那一瞬间，马克塔勒像傻了一样站在那里。他看到母亲瘦了、老了、憔悴了，右半身一点也不能动，一向坚强的母亲此时显得是那么无助和脆弱。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从未真正关心过母亲，没替她想过。马克塔勒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躲到一旁哭了。

母子合作，走过

风雨，亲情更醇香

生病后德德玛生活完全不能自理了，她的右半身不能动，连喝水、吃饭都只能用左手。视唱歌为生命的德德玛问医生，她还能不能再上台演出，医生遗憾地摇摇头。

虽然马克塔勒和哥哥经常抽时间来照顾母亲，但毕竟他们都有自己的工作，经常感到力不从心。这时，拉西尼玛对他们说：“你们安心去搞事业吧，你母亲就交给我了。”

为了让德德玛尽快恢复，拉西尼玛在精神上鼓励她，在生活上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并在医生地指导下，制定了一套康复训练的方法。德德玛不能下地时，他就让她坐在床上进行手部训练：拣黄豆、负重练习，从用绳子吊一个海棠渐渐变成吊橘子、苹果。

德德玛身体状况允许后，拉西尼玛又每天搀扶着她进行走路锻炼；后来又陪着她爬楼梯。看到继父把母亲照顾得这么好，使母亲恢复得这么快，马克塔勒的心被震撼了。同时，他更深深感受到了母亲在感情上对继父的那种依赖。

马克塔勒觉得自己过去真是太不懂事了。他发誓，一定要用自己加倍的爱来弥补对母亲造成的伤害。一天，从不会洗衣服的他悄悄地把母亲的一件脏衣服拿走，认认真真地洗了半小时。晾干后叠平交给母亲：“妈妈，这是我为您洗的衣服，以后我要为您多做些事情。”德德玛没想到儿子竟然会为她洗衣服，她激动地拥抱了儿子。

从此，马克塔勒一有时间就回去陪母亲，他问母亲：“您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德德玛说：“重新站在舞台上唱歌。”

1999年国庆节前，德德玛接到邀请，在人民大会堂举行的庆祝建国50周年的晚会上演唱。德德玛既兴奋又沮丧，自己这个样子怎么上台啊。马克塔勒鼓励母亲说：“妈妈，只要您有勇气走上台，就是最大的成功。从现在开始，我帮您一起练唱。”

马克塔勒推掉一切活动和演出，天天在家里给母亲伴奏。德德玛一年多没开口唱歌，嗓子找不到感觉，马克塔勒就和母亲一起唱。渐渐地，德德玛那优美动听的声音终于又回来了。演出那天，马克塔勒和继父一起将母亲搀扶到台上。德德玛深情地演唱了《美丽的草原我的家》，观众报以了最热烈的掌声，台侧的马克塔勒激动得热泪盈眶。

不久，马克塔勒成立了自己的乐队，参加了许多大型演出，并出了自己的专辑。

一天，马克塔勒听母亲说，自己还没有举行个人演唱会，不知今生是否有这个机会。马克塔勒立即说：“妈妈，我一定帮您圆这个梦。到时，我要和您一起上台演唱。”

马克塔勒知道，为了帮助母亲实现这个梦想，和母亲同台演唱，自己必须要学蒙古语和民族音乐。于是，他请了一个蒙古语老师，还买来大量的蒙古族音乐的唱片，并尝试着将蒙古族音乐融合到摇滚乐中。

看到儿子终于理解了自己，并开始改变，德德玛内心非常高兴。同时，她也在反省自己，过去对儿子是不是也存在偏见？于是，她前去观看了马克塔勒的乐队的演出。她发现，自己真应该重新认识摇滚，而自己的演唱也应该加入一些现代音乐的元素。

2006年，马克塔勒的乐队准备发行专辑，德德玛主动要求尽自己的能力帮助他们。她一遍遍地听他们的排练，帮他们选歌，在融入民族音乐元素方面提了许多建议。2007年初，马克塔勒的专辑《阿吟琴》出版了。马克塔勒郑重地将专辑送给母亲，深情地说：“谢谢妈妈。”

马克塔勒没有忘记对母亲的承诺，他开始积极为母亲的演唱会奔波，从场地、演出费用、乐队、嘉宾、选曲，他都亲自过问。

经过紧张的筹备，演唱会终于定于2007年9月30日在北展剧场演出。德德玛也投入到了紧张的排练中，马克塔勒一直陪着母亲。他不仅提醒她按时吃药，还学会了量血压，每天给母亲量两次。看母亲累了，他就给母亲按摩。周围的人都非常羡慕德德玛有这么一个好儿子，德德玛则说，马克塔勒是她的骄傲。

2007年9月30日北展剧场，“六十年怀旧经典――德德玛国庆演唱会”拉开了帷幕。当德德玛和马克塔勒手拉手站在台上，演唱民歌《嘎达梅林》、《敖包相会》、《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时，所有观众都被他们那浓浓的母子情所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