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外”中国的经济增长

法律功能的缺失可能危及经济增长。

2月2日。中共一份刊物登载了主管政法系统的政治局常委罗干的一篇震惊法律系统和投资者的文章。文章称，中共将继续对法院系统加强领导，反对敌对势力试图“西化”司法系统的企图。不久前，北京还发表文章，向世界展示其高速发展的经济――去年达到10.7%的增速。这两篇文章向观察家们显示的是彼此难以协调的矛盾。中国经济是如何在缺乏独立和现代意义上的司法系统基础上发展如此迅速的？它能持续多久？

法律失位

长期以来，西方经济学者和法律学者都认为，公正的法律和司法系统是成熟市场经济的先决条件。高效、透明和可预见的公共司法系统是保证商业和消费者进行交易和解决矛盾的前提。鼓励知识产权和发明者利益的法律必须为其付出保障应有的回报。缺乏这些保障，股票交易、普通商品市场和其他复杂的资本主义经济就不可能运作良好。

很多法律系统不健全的发展中国家正为日益严重的贿赂、污染和低效率所困扰。在中国共产党的控制下，中国的法律系统尽管很不完善，但这个国家看上去正蓬勃发展。上世纪70年代末中国开始自由化市场改革以来，私有部门在中国发展迅猛，上亿人摆脱了贫穷，海外投资如潮涌入这个国家。秘密是：企业家们发现了很多在中国不可信任的法律系统之外解决问题的办法。包括从地方党政官员那里寻求仲裁和调节，通过威胁和胁迫的办法保证合同得以履行，甚至通过寻求领导人的支持来解决商业矛盾。

北京在期间废除了法律专业职业。去世后，中国开始重建司法系统，并从西方获得启示，对自己的法律系统进行了改革。如今，中国的法庭不再是时髦的摆设，其公民已经开始将大量问题转移到法庭来解决――去年中国法院受理了有800万件诉讼案件。现在，中国领导人正将自己导向的法律规则进行吹捧。

但事实上，中国的法律改革已经远远落后于经济改革。经管法律系统人员的受教育水平正在提升，但很多审判员、律师和检控人所受的专业训练仍十分贫乏。很多案件的最后判决仍由贿赂和政治关系来决定。中共目前也还没有放弃控制的迹象――几乎所有审判员都是党的成员，必须按其要求办事。北京现在害怕司法系统的独立，因为这可能破坏党对权力的垄断。

这最明显地体现在，虽然有了行政诉讼法律，但是一旦老百姓要告政府官员和部门，依然非常困难。《纽约时报》的一篇报道说，中国司法制度下的判决，经常让许多无权无势的普通人感到不公平。但是，一个更大的问题是法院经常拒绝受理，或者索性否认那些棘手的法律纠纷事实上的存在。

“立案”在英语中可以简单被翻译为“对案件记录或登记”，但这个词的中文意思却受到诸多来自官方的干预，这样，对于很多想要进行行政诉讼的人来说，法律系统只对经济案件开放。

“法外”保护

尽管缺乏公正的法律系统，中国其他社会经济机制还是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比如，大量外国和国内企业都学会了在中国特殊的商业环境中解决问题的办法。如供应商没有及时交货，他们会使用恐吓和威胁等手段达到目的。与西方不同的是，中国的规则是“亲企业”的。比如，中国最近颁布了规则，要求地方政府为企业发放许可证，以免延误时机，引发贿赂的机会。“与法律系统相比，来自法治社会的人们总是低估行政决定对经济产生的影响。” 研究中国的咨询公司Dragonomics驻北京的董事总经理阿瑟・克罗伯(Arthur Kroeber)说。

在中国，贿赂十分普遍，但它不会对经济产生人们想象中的伤害，因为中共已经将官员的政绩评估放在了经济发展上。尽管中国地方者夸大其经济发展水平，但很多地方官员仍然在吸引企业到自己所在的地区投资，并向这些企业提供帮助。在中国担任了20年高管的理查德・托曼(Richard Thoman)说，“这就是行政激励，中国地方官员可能为你解决很多问题，从感觉上说，这和法律的仲裁过程有一定的类似。”

美籍华人刘英武（Leonard Liu），他在美国硅谷创立了Augmentum软件公司，公司同时在中美两地设有办公室。刘英武说：“我们不允许有人带走任何东西，哪怕是程序中的一小段字节。”很明显，在刘英武看来，在中国这种非“法治”的环境里，企业加强知识产权自我保护意识和采取有效措施才是更实际的做法。

当然，谁也不能保证中国经济在这种法律环境下，在未来仍以目前的速度继续增长下去。不少专家预测，如果没有一个独立的司法制度，中国经济发展势头一定会受阻。专家认为，随着中国社会经济的日益复杂化，制定出明确的规则、程序将势在必行。目前这种在非正式的潜规则和人际关系环境中的商业环境将越来越难以持续。中国向往西式改革的新兴法律专业人士正是主张改变现状的最坚定者。

改革动力

越来越多的普通老百姓将成为推动中国司法改革的重要力量。老百姓曾经对党的“依法治国”的教条宣传信以为真，他们现在对法庭的要求已经越来越多。研究中国法律和提倡西方化改革的专家，纽约州立大学法学院的杰罗米・科恩（Jerome Cohen）说：“中国书店里充斥着有关如何利用司法系统的好书。中国人正努力使自己的司法系统能像其他国家的一样得到有效运转。”

但也有其他的学者认为，在不进行重大司法改革的情况下，中国可能仍会不断地持续增长。他们认为，在维持社会秩序上，中国政府已经驾轻就熟，技巧神奇，在保持社会稳定的同时，又鼓励他其他有助于经济增长的趋势。北京大学法学院潘炜教授说：“中国的经济增长已经越来越依靠廉价劳动力和稳定的政治环境。而稳定的政治所起的决定作用非常重要。”

此外，不论是法律环境现状如何，中国经济的庞大规模仍可能继续吸引国内外的投资者。在北京开业的律师马克・塔金斯基（Michael Dardzinski）说：“中国相当特殊，有很多人十分看好中国的市场和潜力。法治问题是人们权衡能否长期赚钱的许多问题中的一个。法学者和其他学者对中国司法改革的必要性和如何改革等问题可能会继续讨论和争辩。而同时，其他人则干脆利用一切可能的方式在经营自己的生意。”

作者：Sarah Schafer

出处：美国《新闻周刊》2007年2月19日

编译：罗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