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高平清代十二辰相菩萨图像辨析

时间:2022-10-22 04:37:18

内容摘要:作者在山西高平调查古代壁画时发现两处菩萨与十二元辰、生肖结合的图像,从典籍和图像两方面分析了产生该类菩萨样式的依据,继而探讨其思想内涵。此类菩萨图像为清代出现的新样式,表现了菩萨化作十二辰相住持世间,与周围画面组合成系统的救济图像。这是佛教美术民间化的具体实例。

关键词:山西高平;壁画;十二菩萨;十二元辰;十二生肖

中图分类号:K879.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4106(2016)03-0026-09

Abstract: When investigating the ancient murals in Gaoping, Shanxi Province, the author found two groups of images. One group consists of twelve bodhisattvas marked respectively with the twelve Earthly Branches standing for the twelve two-hour periods of the day, and the other consists of twelve bodhisattvas riding the twelve Chinese Zodiac animals. This paper analyzes both the text and iconographical origins of the bodhisattva images and discusses the implications this has for understanding the beliefs of the time. The author believes that these images represent a new style of Buddhist illustration for the Qing dynasty and can be categorized as images of salvation, a specific example of folk Buddhist art.

Keywords: Gaoping, Shanxi; mural; twelve bodhisattvas; twelve two-hour periods; Chinese Zodiac

2013年11月至2014年7月,笔者率高平古代壁画考察组对山西省高平地区遗存的所有古代壁画进行拉网式普查{1},期间发现两处将菩萨与十二元辰、生肖结合在一起的壁画,可能为清代佛教图像中新出现的菩萨样式{2}。本文在详细考察的基础上,结合相关典籍记载,参照近似的图像,推测该类菩萨图像创作的依据,然后再探讨其思想内涵。

一 菩萨图像考察

这两处壁画分别位于高平市野川镇沟底村古佛堂正殿和寺庄镇白家坡村观音庙(图1),首先考察庙宇和壁画的现状。

1. 沟底村古佛堂

野川镇沟底村坐落在崇山峻岭中,地处偏僻。古佛堂位于村内的一座小山包顶,庙宇呈四合院式,大门设在院落的左前方,两侧厢房破败不堪,院内杂草丛生。院落前部耸立两层戏楼,上层戏台曾用作大队部,现已废弃,下层现被乡民改作农机修配站。院落后部为正殿及两侧耳房,西耳房现已坍塌,正殿与东耳房内保存着壁画。

正殿面阔三间(468厘米),进深四椽(349厘米),硬山顶,前墙正中设板门,两侧开窗。殿内后壁与两侧壁绘制壁画,前壁残存含乾隆二十二年、乾隆三十四年、道光八年、道光十七年等字样的墨书题记,记录“合社公议”之事,据此推测当时壁画已完工,即壁画绘制于乾隆二十二年(1757)稍前。

后壁画面可分为左中右三段(以壁面自身为标准确定左右方位,下同),正中绘头光与身光,两侧绘头光与瘦石、修竹,画面下方绘云气。右段山石左上方绘一飞翔的白色鹦鹉,左段岩石上置一内插柳枝的净瓶。壁面前的塑像现已不存,仅余轮廓痕迹,中部轮廓与头光位置较高,应为主尊背景,两侧较低者为胁侍背景。由画面环境及净瓶、鹦鹉等推测,该殿主尊应为水月观音塑像,两侧胁侍为善财、龙女。

左右两侧壁(以殿门朝向为标准确定左右方位,下同)对应表现(图2、图3),所绘内容均可分作上中下三层。每壁上层表现六身菩萨,中层为九身罗汉,下层各绘地狱十王,两壁形成十二菩萨、 十八罗汉和地狱十王的组合。

两侧壁上层的十二菩萨面貌相同(图4、图5),姿态接近,均附圆形头光与身光,高髻,髻正中饰火焰形冠饰,髻两侧插发簪,面容方圆,下巴宽大,两颊丰腴,眉粗且弯,双眼下视,鼻直口小,波状长发披散在双肩,上着双领下垂宽袖长衫,佩披肩,下穿长裙,高腰束带,赤足,结跏趺坐在莲座上,处于云际。各菩萨均手持圆形物,姿态各异,圆形物内墨书不同文字。左壁由内至外第一身双手抱持圆形物于胸前,其内书“子”字;第二身左手抚胸,右手托圆形物于右肩部,其内书“寅”字;第三身双手夹持圆形物于胸腹前,其内书“辰”字;第四身右指捏起于右肩处,右手扶圆形物于胸腹前,其内书“午”字;第五身双手捧持圆形物于左胸腹前,其内书“申”字;第六身右手抚右膝,左手端圆形物于胸前,其内书“戌”字。右壁由内至外第一身双手捧圆形物于左肩部,其内书“丑”字;第二身双手夹持圆形物于左胸腹前,其内书“卯”字;第三身左手置于腹部,右手托圆形物于右肩,其内书“巳”字;第四身双手捧圆形物于胸前,其内书“未”字;第五身双手抱扶圆形物于左臂弯处,其内书“酉”字;第六身左手抚左膝,右手托圆形物于躯体右侧,其内书“亥”字。

十二菩萨所持圆形物内的文字,按左右内外的顺序连起,则为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即十二地支,表明了菩萨的尊格属性。

2. 白家坡村观音庙

观音庙位于白家坡村西的山顶,现存正殿与对面的戏台,一条乡道从二者之间穿过。正殿面阔三间(728厘米),进深四椽(436厘米),前部设进深一椽(125厘米)的檐廊,歇山顶,前墙当间设四扇槛门,两次间开窗。脊枋底墨书“]大清乾隆肆拾柒年拾月初七日卯时动工,二十日成木,创修观音堂叁间。”据此可知该庙创建于清乾隆四十七年(1782)。对面戏台后壁存清同治十二年(1873)戏班在此演戏的剧目,表明当时该庙仍在使用。殿前檐廊立民国十七年(1928)刊刻的“白家坡村补修观音庙碑记”,称当时乡民见此庙“楹桷有崩之势,墙垣有倾圯之形”,于是补修,之后“雕梁画栋,鸟革飞,而焕然一新焉”。

殿内后部的基坛与造像已不存,后壁与两侧壁遗留壁画。后壁绘十二扇围屏,两端屏扇折向两侧壁,屏心描绘山水和花鸟,大体按照季节间隔排列。两侧壁对应表现(图6、图7),上部三角形区域绘观音救难图,下部为纹样框起的主体画面,其顶缘排列十二菩萨,各乘坐不同的动物行于云际,下方大面积地表现罗汉游艺于山林间。后壁与两侧壁绘画的笔墨技巧、着色方式、风格特征等差异较大,应当不是同一人所绘,或非同一时完成{1}。

两侧壁各菩萨均附圆形头光与身光(图8、图9),双髻低矮,戴莲花托珠式冠饰,两侧插发簪,面部上宽下窄,弯眉细眼,波状长发披散在双肩,胸前饰项圈,袒双臂,戴手镯,内着抹胸,佩披肩,帔帛与披肩内侧连接起来,在胸前形成双领下垂式衣领,于腹间交叉,下摆飘扬在腿部两侧。双手姿态略不相同,均携一匣经籍,着长裙,赤足,结跏趺坐于莲座上。莲座由不同的动物承托,均头朝里,尾向外,鞍鞯俱全,呈行进状。左壁由内至外第一身左手捧经,右手抚膝,所乘动物体形似马,口鼻尖小,脚为爪状,尾巴细长,应为鼠;第二身双手捧于腹前,乘虎;第三身左手抚膝,右手置于腹前,乘龙;第四身双手握于腹前,乘马;第五身左手握帔帛置于左膝,右手置于腹前,所乘动物体形似马,红棕色,环眼圆耳,鼻部较尖,脚呈爪状,尾巴短粗,应为猴;第六身双手置于腹前,所乘动物为灰色,尖耳卷尾,应为狗。右壁由内至外第一身左手抚膝,右手置于腹前,乘牛;第二身双手握于腹前,所乘动物为白色,长耳短尾,应为兔;第三身左手抱经卷,右手握帔帛置于右膝上,乘蛇;第四身左手抚膝,右手置于腹前,乘羊;第五身双手握于腹前,乘鸡;第六身双手抚膝,右手置于腹前,乘猪。

将十二菩萨所骑乘的动物,按左右内外的顺序连起,则为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即十二生肖。

二 菩萨图像分析

两处菩萨图像均绘在壁面上部,古佛堂诸菩萨捧持子、丑、寅、卯等十二元辰,观音庙诸菩萨乘坐在鼠、牛、虎、兔等十二生肖的背上。这两类与元辰、属相组合的菩萨,可定名为十二辰相菩萨。

我国在秦代时已将十二地支与动物进行搭配。湖北云梦睡虎地11号秦墓出土的秦简《日书》载:

子,鼠也……丑,牛也……寅,虎也……卯,兔也……辰,龙也……巳,虫也……午,鹿也……未,马也……申,环也……酉,水也……戌,老羊也……亥,豕也。[1]

可以看出,秦代与十二地支配合者不完全是动物,与现行的十二生肖不完全相同。至迟到东汉时,十二地支与目前使用的生肖组合完成,王充著《论衡》第3卷《物势篇》载:

寅,木也,其禽虎也。戌,土也,其禽犬也……午,马也。子,鼠也。酉,鸡也。卯,兔也。水胜火,鼠何不逐马?金胜木,鸡何不啄兔?亥,豕也。未,羊也。丑,牛也。土胜水, 牛羊何不杀豕?巳,F也。申,猴也。火胜金,F何不食猕猴?猕猴者,畏鼠也。啮猕猴者,犬也。鼠,水。猕猴,金也。水不胜金,猕猴何故畏鼠也?戌,土也。申,猴也。土不胜金,猴何故畏犬?东方,木也,其星仓龙也;西方,金也,其星白虎也;南方,火也,其星朱鸟也;北方,水也,其星玄武也。天有四星之精,降生四兽之体,含血之虫,以四兽为长。四兽含五行之气最较著,案龙虎交不相贼,鸟龟会不相害。以四兽验之,以十二辰之禽效之,五行之虫以气性相刻,则尤不相应。[2]

另,第23卷《言毒篇》载:

辰为龙,巳为蛇,辰、巳之位在东南。[2]957

文中将十二元辰配属十二生肖,明确称之为“十二辰之禽”,即表示十二元辰的动物。同时,将各生肖划分在五方五行框架内,以五行相生相克的理论,朴素地解释了昼夜时辰轮转而不相交的现象。

佛教传入后,吸取了中国传统的五行、十二地支、十二生肖等概念,编译经籍。北凉昙无谶译《大方等大集经》卷23《虚空目分净目品》云:

此世界诸菩萨等,或作天像调伏众生,或作……人像、畜生像、鸟兽之像,游阎浮提,教化如是种类众生……若为人天调伏众生,是不为难。若为畜生调伏众生,是乃为难……阎浮提外,南方海中有琉璃山,名之为潮,其山有窟,名种种色……有一毒蛇在中而住,修声闻慈。复有一窟,名曰无死……中有一马修声闻慈。复有一窟,名曰善住……中有一羊修声闻慈。其山树神名曰无胜,有罗x女名曰善行……是二女人常共供养如是三兽……西方海中有颇梨山……其山有窟,名曰上色……有一猕猴修声闻慈。复有一窟,名曰誓愿……中有一鸡修声闻慈。复有一窟,名曰法床……中有一犬修声闻慈。中有火神,有罗x女名曰眼见……是二女人常共供养是三鸟兽……北方海中有一银山,名菩提月……中有一窟,名曰金刚……中有一猪修声闻慈。复有一窟,名香功德……中有一鼠修声闻慈。复有一窟,名高功德……中有一牛,修声闻慈。山有风神名曰动风,有罗x女名曰天护……是二女人常共供养如是三兽……东方海中有一金山,名功德相……中有一窟,名曰明星……有一师(狮)子修声闻慈。复有一窟,名曰净道……中有一兔修声闻慈。复有一窟,名曰喜乐……中有一龙修声闻慈。山有水神名曰水天,有罗x女名修惭愧……是二女人常共供养如是三兽。是十二兽,昼夜常行阎浮提内……一日一夜,常令一兽游行教化,余十一兽安住修慈。周而复始……如是乃至,尽十二月,至十二岁,亦复如是,常为调伏诸众生故……是故此土多有功德,乃至畜生亦能教化,演说无上菩提之道。是故他方诸菩萨等,常应恭敬此佛世界。[3]

将经文与《论衡》中的相关概念进行比较(表1),可以得知经文中的水、树、火、风四供养神分属四方,各自供养三兽,与《论衡》五方五行及配属生肖的结构一致,所处方位大体接近,若将十二兽中的“狮”改作“虎”,则与十二生肖完全相同。经文中称十二兽分别游行教化,《论衡》中称“十二辰之禽”轮转不相交,二者周期相同,运行方式一致。简言之,《大方等大集经》中的十二兽,与《论衡》中的十二辰兽极为相似,十二兽源自于十二辰兽。唐代湛然述《止观辅行传弘决》卷8在比较两类十二兽时,云:

大集十二时兽者,若五行中名十二肖。肖者似也,此十二神,似彼故也。[4]

与《论衡》中十二辰兽的功用不同,《大方等大集经》中称十二兽是菩萨为教化众生而化现,于是将菩萨与十二兽联系起来。正如唐澄观在释读华严五方五帝后,继而阐明“大集经说十二兽,皆是大菩萨示迹为之”{1}。唐道世撰《法苑珠林》卷30进一步地叙述了菩萨、十二兽、十二辰的联系,云:

此之十二兽,并是菩萨慈悲化导,故作种种人畜等形,住持世界,令不断绝。故人道初生,当此菩萨住窟,即属此兽,护持得益。是故汉地十二辰兽依此而行。[5]

诸经表述菩萨化作十二辰兽住持世间,教化众生,基本可视作古佛堂和观音庙十二辰相菩萨图像的经籍依据。

在佛教造像中,不乏骑乘在兽背上的菩萨形象,最常见者为骑狮文殊和乘象普贤,但五身以上菩萨骑乘动物的图像较为少见。据笔者浅见,数量超过六身的骑兽菩萨图像,仅知三例:(1)山西高平白家坡观音庙两侧壁上方,绘制十二菩萨骑乘在十二属相背上。(2)陕西米脂万佛洞明嘉靖三十七年(1558)伽蓝护法窟右柱前面中部(图10),浮雕七身骑兽的菩萨列为一排{2}。正中为水月观音,左手撑座,右手持方形物置于胸腹前,游戏坐于龙背上,两侧胁侍善财和龙女。再两侧各表现三身菩萨,均呈游戏坐,手印或抱持物品各不相同。六菩萨分别骑乘在不同动物的背上,动物均头朝左,尾向右,卧伏于地。左侧内者为狮,外者为牛,右侧内者为象,余者特征不明显,难以判断是哪种动物。由形态装束及所乘动物推测,该例中部表现水月观音和文殊、普贤三菩萨,其余四菩萨的尊格不明。(3)山西长治明万历十年(1582)观音庙两侧壁上方第二层(图11),悬塑十二圆觉菩萨{1},手印各不相同,结跏趺坐或游戏坐于莲座上。莲座由不同瑞兽承托,均头朝里,尾向外,位于云际,可辨者为青狮、白象、麒麟、天马、獬豸、甑取

例(2)、(3)骑兽菩萨虽非十二辰相菩萨,但其乘坐于兽背上的表现方式,与例(1)相同,尤其例(3)中的瑞兽头里尾外、佩带鞍鞯等特征,与实例(1)的十二生肖一致。据此推测,例(2)、(3)大体可视作十二辰相菩萨的图像来源。该结论并非确指清代十二菩萨骑生肖动物的画面由明代菩萨乘兽图像演变而来,而是着重说明在明代已存在六身以上菩萨乘兽的表现方式。

江西的两卷明代水陆画中表现了十二身骑乘十二生肖的神将(图12),一卷中的生肖为龙、鼠、虎、马、猴、狗,另卷中的生肖为牛、兔、蛇、羊、鸡、猪。两卷上方分别绘制一身持剑乘蛇的大神,身后旗帜上墨书“张赵二郎旗号”和“赵后三郎旗号”,画面表现了十二神将在张赵二郎和赵后三郎的率领下,各持法器进行驱瘟打邪[8]。画面中十二生肖以动物为其神将的坐骑,这隐含着驱瘟打邪的服务对象泛指一切人,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肖属相。

沟底古佛堂诸菩萨分别持子、丑、寅、卯等十二地支的圆形物,以象征其尊格的表现方式,常见于明代水陆画中。如山西高平市南李村佛堂寺两侧壁绘制的水陆壁画,两壁由上至下的第二层,左壁由内至外的第二组和右壁第五组,共绘十二身戴通天冠、着宽袖长袍的男子(图13),均手持内绘十二生肖的圆形物,其中左壁者为鼠、牛、虎、兔、龙、蛇,右壁者可辨羊、猴、鸡、狗、猪{1},两组上方墨书“十二元辰星君”。将沟底古佛堂十二辰相菩萨和南李佛堂寺十二星君的图像比较后,可推知其表达方式相同,均以圆形内的图像或文字象征其尊格。不同之处在于南李佛堂寺以十二生肖图像表示十二元辰星君,沟底古佛堂以十二地支文字表述十二辰相菩萨。

三 题材思想内涵

白家坡观音庙和沟底古佛堂的十二辰相菩萨与观音、罗汉等图像组合的表现,主要体现了救济思想,但两处的着重点有所不同。

白家坡观音庙殿内基坛与塑像现已不存,从庙名可推断该殿主尊应为观音菩萨。古佛堂正殿的后壁背景画面和塑像痕迹表明其主尊为水月观音,两侧胁侍为善财和龙女。目前学界对于水月观音图像的研究已基本完善,认为其表达了现世救济,同时还隐含着华严境界和禅宗思想[9]。

观音庙两侧壁下方绘罗汉在山林间游艺,部分画面漫漶,具体罗汉数量不明,其中可辨降龙与伏虎罗汉,推测为十六罗汉或十八罗汉。古佛堂正殿两侧壁中层表现十八罗汉坐于岩间。玄奘译《大阿罗汉难提蜜多罗所说法住记》云:

佛薄伽梵般涅时,以无上法付嘱十六大阿罗汉并眷属等,令其护持,使不灭没。及绕渖碛胫钍髯髡娓L铮令彼施者得大果报。[10]

又,唐^那多迦译《十六大阿罗汉因果识见颂》云:

吾复为世间众生背善向恶,多所迷者。吾垂此颂,当于末劫流在人间,汝等恭敬奉持,度脱众生,令免离生死之苦,广为说言,警司后学。[11]

二经典阐释了罗汉在佛灭度后的五浊恶世,住留世间,护持正法和救度众生。

两处十二辰相菩萨均按照地支和生肖的顺序表现在画面上方,下部绘制罗汉图像,两者均表示住持世间,救度众生。不同之处在于,结合中国传统地支和生肖观念创造出的十二辰相菩萨样式强调了时间轮转,源自印度的罗汉图像则突出了恶世法住的思想。

白家坡观音庙两侧壁上方三角区域表现观音救难图,依据《妙法莲华经・观世音菩萨普门品》绘制,体现了观音菩萨拯救世间灾难的功能。隔着下方画框与主体画面相接,形成观音救难图加十二辰相菩萨和罗汉图像的组合。参照陕西神木永兴寺第6窟所绘内容{2},两侧壁上方绘制观音救八难,下方为十八罗汉(图14),表达了施主认为身处五浊恶世,希冀得到救度的愿望,体现现世福报的思想。与之比较,白家坡观音庙增加了十二辰相菩萨,意味着获取救度的时序,即某属相的人在某菩萨的佑护下,于某时可获救度。

沟底古佛堂正殿两侧壁上层和中层分别绘制十二辰相菩萨和十八罗汉,下层表现地狱十王。清陈仲远辑《十王转案集》云:

念有十帝阎君,考对功过,功多者升入天宫,作恶者沉入地狱。十帝阎罗,各管一狱。[12]

阐述了十王各管一狱,考量死者亡魂,裁决功过。画面把地狱十王与十二辰相菩萨、十八罗汉组合表现,体现出救度范围扩展到地狱层面,增加了来世报的思想。画面把十二辰相菩萨表现在上层、十八罗汉绘制在中层、地狱十王置于下层的布局,应隐含“三界”之意,即天界菩萨救度众生,现世或法界罗汉住持世间,冥界十王裁度亡魂。

小 结

沟底古佛堂和白家坡绘制的十二辰相菩萨壁画,以笔者目前所知,是佛教图像发展到晚期新出现的菩萨样式,为菩萨救济思想和传统元辰、生肖观念相结合的产物,可视作佛教美术民间化的一个具体例证。或许随着学界相关研究的深入,此类菩萨将更多地浮现,时期可能会提前。

北宋施护译《十二缘生祥瑞经》卷中附图(图15),并注云:

有支顺转,积日逆流,黑白月余,如经广说。[13]

卷下末尾云:

尔时世尊,说是法已,告诸大众:“若复有人,审谛观察十二缘生,了达善恶忧喜得失,应画转轮,图写分明。谓从无明,乃至老死,月日分位,次第罗列。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犬豕,十二相状,本形轮转,次第为人解说。”[13]850

图形和经文将佛教十二因缘概念与十二地支、生肖结合起来,叙述人们生辰不同而命相各异的道理,包含宿命思想。若将十二因缘概念转化为菩萨形象,十二辰相菩萨图像恰当地体现了佛教的生辰观念,与现如今人们所分属的十二生肖,分别由十二尊佛、菩萨佑护的观念相契合。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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