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达仁的“六字箴言”(一)

民国初年创辦的天津达仁堂快速崛起，至上世纪30年代，一跃而成为全国中药行业首屈一指的大型中药工商集团。它成功的秘诀是什么？几十年来专家学者众说纷纭。卜帘寿、丁水翼等业内了解达仁堂历史的前辈说，乐达仁之所以成功，全在于他一生持守的“六字箴言”。

乐达仁的祖父乐平泉，将濒于破产的北京同仁堂起死回生。乐平泉去世后，他的继配夫人许氏，率全家子孙苦心经营，把乐平泉时代的辉煌延续近30年。1907年许氏病危，乐达仁在祖母床前，吐露自己决心继承祖业，让乐家老药铺再次振兴的心声。许氏知道这个孙子素有大志，便谆谆告诚说：“孩子，记住我的话——做好药，做好人，不愁买卖不长存。”

自1914年天津达仁堂开业，至1934年乐达仁病故，在这20年里乐达仁认真做好药，努力做好人。在他的影响下，子侄们也以做好药、做好人当做人生信条，终身不敢稍懈。

达仁堂药品配方经过历史和实践检验，乐达仁对此从不担心。但是光有好方子，原料不地道，工艺不合度，也做不出好药。乐达仁对原料极为挑剔，例如同样是知母、茵陈，产地不合，采掘季节不当，他绝不会使用。产地、季节都对，如果等级不够，他也不使用。药材多属农副产品，一等、二等、三等、等外，级别不同，价格相差很大。达仁堂不惜重资只用最上等货。做乌鸡白凤丸，发现鸡身长有几羽白毛，这只鸡只能上食堂餐桌，绝不能用来做药。

解放前，天津有不少药材商经常到各药铺推销药材，但是天津达仁堂制药厂药材商鲜有登门者，因为你手中的货不是最上等，去也白去。如配制活血、补血、通便的中成药，常会使用当归这味药材。一般药铺买来的当归，有小指一般大小就算不错了。现已80多岁的沈万祥先生，是天津药业老前辈，解放初期天津中药业成立工会，洗先生是最早参加工会的店员之一。有一次为联系工会工作，沈先生有机会第一次走进达仁堂。他清楚地记得，那天达仁堂刀房正在切当归，而那些当归，一水儿是“佛手归”，有手掌那么大。

每当配药需要用牛黄、麝香、鹿茸等细责原料时，为防止药工少投料，乐达仁、乐肇基都要亲自称重，保证细料份量不差分毫。这还不算完，药工必须当着他们的面，把细料研成粉，完全掺舍到其他味药里去才罢休。

好药材还须好工艺。达仁堂做药，工艺悉遵古法。治小儿乳食停滞、二便不通的巴豆霜，主药巴豆是植物种子，富舍油脂，而油脂有毒性。为去掉巴豆油，达仁堂职工用毛头纸，把巴豆油全部挤出来，不挤干净不入药。天津桔荫堂做莫家清宁丸，对大黄九蒸九露，不怕费工费时，而达仁堂有过之无不及。例如达仁堂做小儿至宝锭，其中用到的胆南星，在达仁堂叫作“九转南星”。每年夏天，达仁堂把天南星浸在新鲜牛胆汁里暴晒，设有20多缸天南星，哪缸暴晒过九年，哪缸的胆南星才取出配药。做乌鸡白凤丸，需要对药料进行蒸煮，使药力完全溶解出来。达仁堂的做法是用铜钵密封药料，隔水蒸煮，水要沸腾，保持4天4夜。南方人制作饮片和药胶，质量优于北方。达仁堂请来宁波刀工和胶工，设立南刀房和南胶房，故而所制饮片和药胶，在北方无可比拟。

达仁堂的牛黄清心丸、安宫牛黄丸、乌鸡白凤丸、小儿至宝锭、活络丹、女金丹、虎骨酒和紫雪散等，数十年畅销不衰。但是达仁堂药贵，也是闻名的。当时中药铺均不明码标价，铺中同仁对同行药价保密，同仁之间用“吉本双口立么一又生才”，或“柳月江载中申行掌爱句”之类的江湖暗码，指称一至十。所以药铺老板每天要派徒工冒充顾客，到别的药铺了解行情。他卖八毛，我卖七毛八，生意好做。达仁堂不这样，我费了多少工，用了多少料，该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这一来，达仁堂的药，同一品种的价格总是全行业最高。虽然达仁堂药贵，也有顾客来买，生计不愁的人图的是质量。另外，北京的四大名医给患者开方，指名让患者上达仁堂抓药。四大名医不是给达仁堂打托，而是怕抓不到好饮片，坏了他的医名。

解放前药铺制作成药和饮片，在门市零售，毛利大约在60%左右。达仁堂药贵，但是达仁堂毛利却达不到60%，由于他做药成本太高——药材既用上等货，又不怕费工费时，毛利自然要打折扣，一般药铺不敢这么干，因为加上运输、差旅、宣传等费用，所剩无几。为什么达仁堂敢这么干呢？原来达仁堂另有生财之道——养鹿产茸。达仁堂有九处鹿苑，养鹿最多时达700多只，年产鹿茸200付，清末鹿茸出口价，每对鹿茸价值白银50两。您一算便知，达仁堂还怕卖药不赚钱？